第三十一回 血色黃金 凝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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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過年了。山裡山外,城裡鄉下,人們都在忙碌著一件事:準備過年。三子這裡最忙的人是二麻子。他從早到晚他忙裡忙外的,三子有些不忍心,“看你這一天忙的,差不多就行了唄。”二麻子回答,“那能行嗎!這是咱搬到天眼子第一個年,不能讓兄弟們寒了心。”對於二麻子,三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晚上睡覺前想著讓川子給二麻子打一盆洗腳水。

二麻子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兒的晚上,晚上飯都準備好了,那邊大堂屋傳過來信兒,‘晚飯不吃了,所有拿槍的集合。”二麻子火冒三丈,拎著擀麵杖衝出來,看到院子裡火把通明,好多人騎在馬上,二麻子找到了三子,“娘了個蛋的,大過年的,你個死崽子要幹啥呀?”二麻子眼睛裡盈出來眼淚。

三子沒下馬,看著二麻子,眼睛裡也是不忍。“你跟在家的兄弟,好好過年,別等俺們。”三子扭過頭對著院子裡的兄弟,提高了嗓門,“咱們明天過年,走!”院子裡人的陸陸續續跟著三子走了出去,直到,留下空蕩蕩的院子。

夜空下,在星星的火把光裡,三子的人,像一條黑色的長龍,蜿蜒匍匐前進,方向:大哈塘。遠處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鞭炮聲。是的,三子選擇大年三十兒的晚上襲擊姚閻王!從某種角度上,這的確是歹毒之極!過年,對於咱這塊土地上的人來,是最重要的一天。它凝結著我們心底的期盼、祝願、對家人的情感,還有對未來的渴望。然而,這一天也是我們最脆弱、最不設防的一天。

選擇這一天,三子也不是毫無顧慮的。四爺和趙亮就不願意,“這也太不講究了吧?!”趙亮的原話。“雖無毒不丈夫,可咱也不能‘橫踢馬槽’不管天、不管地啊?”四爺的話。最終做出決定的是傻鵝甩出來的骰子。好單數,去;雙數,否。結果,傻鵝甩出來的是:豹子三(三個三)。

王鐵在三子旁邊,不時地拿出懷錶來看,“不、不、不急。”三子沒急,騎著紅月兒走前面,壓著後邊兄弟們因為興奮總在向前趕的速度。隊伍的四周已經安排人‘把眼兒’(警戒),就像一個大蜈蚣,隊伍在穩健,卻陰鷙地向前移動。直到,穿過大哈塘,直到四周鞭炮聲連成一片。

也就是,三子進村子的時間正是午夜!鞭炮聲中,隊伍卻是悄無聲息地前行,就像水中的隱幽的毒蛇,一路遊向自己的獵物!隊伍行進如此順利,三子知道,這是兩天前就埋伏在這裡的傻鵝已經成功地解除了這邊所有的警戒。

進入到了姚閻王的駐地,姚家溝,三子的人像分流的河水,無聲無息地分散開去。

三子帶著大虎直接來到姚閻王的家。院子裡有兩個大人領著一群孩子放鞭炮。當他們看到三子這邊一群人時,川子的槍口已經他們的腦門子上。其實他們早已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孩子剛要發出哭叫的聲音,卻被川子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很快,川子把院子裡的大人孩用槍逼到倉房裡。大虎這邊跳下馬,端著歪把子來到中間屋子的窗下,窗子是兩層玻璃的,裡邊燈火通明。有幾個人繞到屋子後邊。看到川子已經帶人走到大屋門口,大虎的槍口猛然撞進窗子,“突突突突,”一梭子子彈打進屋子裡。“別動,動打死你!”鞭炮聲中,大虎嘶啞的聲音依然晴天雷一樣震怖。

川子是左手拎著**,右手拎著盒子槍走進去的。身後是二瘸子他們,都拿著短槍。

很快,屋子裡傳來幾聲槍響。三子跳下馬,把拐拽出來,不急不緩地架拐走了進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還有飯菜香味混著酒味和著血腥的味道。姚閻王的家也和別人家一樣,一進屋就是廚房,在右手邊的屋子是姚閻王他們爺幾個吃飯的地方;左手邊的屋子是女眷和孩子們。

左邊的門開著,二瘸子站在門口,顯然屋子裡已經控制住了。三子直接向右手邊的屋子走進去。

屋子裡,只有一個人還坐在桌子邊上。三子知道這是姚閻王的三兒子,他的臉像白蠟一樣,眼睛裡瞳孔渙散,不知他在看著什麼,像個雕像坐在那裡。除了他,屋子裡姓姚的再沒有喘氣兒的了。姚閻王和他大兒子、二兒子,還有他老婆,不是垂頭癱軟在椅子上,就是倒在地上,留下一灘一灘血汙。川子眼睛也是發直,渾身哆嗦著。這幾具屍體都是槍打死的,川子沒用刀。三子架拐心地躲開血汙,走到炕邊,坐下,把拐靠牆立在那裡。“川子把你刀收起來,把他們抬出去,凍上。”三子語氣很平靜,卻掩不住眼睛裡興奮的狼光。

屍體被抬了出去。有人開始粗略地收拾地上的血跡。大虎走了進來,掃了一眼,走到桌子邊上,拿起酒壺,“咚咚咚,”灌了一口。遞給三子,三子接過來,也喝了一口,卻被嗆了,咳嗽了幾下,把酒壺放到桌子上。

姚老三好像醒過來了,眼睛看向三子,眼睛裡是走過鬼門關的疲憊和無助。外邊依然是鞭炮聲。

……

院子裡傳來兄弟們話的聲音,“哇操,這麼多?”“操,這才哪到哪,還有呢。”

三子拿起拐走了出來。大虎告訴姚老三,“跟上。”院子裡,在姚閻王他們幾具屍體邊上,堆放著一大堆槍。長的短的都有,有人正在把長槍用繩子十個一捆捆起來,短槍用繩子從扳機孔裡串起來。旁邊還有一大堆刀子,有人一把一把地裝進麻袋裡。二瘸子晃了過來,遞給三子一把手槍,“姚閻王老蒯(kuai,老婆)身上翻出來的,給英子正好。”槍在三子手裡像個玩具,三子一笑,遞給川子,川子收了起來。三子一直努力去聽,卻沒有聽到槍聲。

“多少了?”三子問。

“一百多了。”眼鏡知道三子問的是收繳上來多少槍了。

陸陸續續還有兄弟把槍送回來。有抱著來的,有捆起來背回來的,有用麻袋裝回來的,啞巴竟然是套了馬爬犁,拉回來的。遠處的鞭炮聲稀落下來,姚家溝裡卻沒有了聲音,連狗叫的聲音都沒有了,安靜得讓人感覺到壓抑。

一個接著一個,王鐵、四爺、趙亮、傻鵝都出現在院子裡。“沒有反抗的?”三子問。

都搖頭。

“多、多、多少了?”王鐵問。

“這邊查出來的14個,加上那些沒查出來的,”眼鏡的聲音。

所有的眼睛落到三子臉上,三子頭。這些,基本就是姚閻王的全部武裝。大虎手指放到嘴裡打了哨子,二瘸子領出來一大串穿著厚厚的衣服的女眷,還有孩子。

“都齊了嗎?”三子問。

“他們哥仨的媳婦兒和孩子一個不差,”二瘸子的話。

又沒有了聲音。這邊一輛一輛馬爬犁拉過來,裝上了捆好的槍,還有女人和孩子。“去給他們拽幾床被子,”三子的聲音。有人跑進屋子,抱出來幾條棉被鋪到爬犁上。有一個女人盯向姚老三,姚老三向她伸伸下巴,示意她走吧。沒人話。

很快,槍和人都上了爬犁。四爺看著三子,“那俺回去了。”三子頭。四爺騎上馬,“走!”

看到四爺的人押著一長串爬犁走了,三子他們回到屋子裡。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了,被打破的窗子露著風。“把~菜再熱、熱、熱,把~那窗子用~棉花堵上,”王鐵的話。王鐵、啞巴、趙亮、傻鵝都找把椅子坐了下來。三子坐到炕上,沒話,看著姚老三。姚老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地缸子走到門口,“這有包好的餃子,那剩菜咋吃啊?咱煮兒餃子吃得了唄?”他的眼睛瞟向三子。

“這麼多人能夠吃嗎?”三子擔心的是下面的兄弟。

“哎呀,大過年的哪兒沒有吃的呀?還能餓著他們?”

“不行!不能讓他們下去瞎豁楞(擾民)。把那剩菜熱了咱們吃,把餃子留給外邊的兄弟,”三子意識到什麼都計劃好了,唯獨今晚這頓飯沒計劃。“你們餓著行,要是餓著外邊兄弟,俺不慣著你。”

“嗯哪,”地缸子轉身就走了。

大虎走到姚老三跟前,摟著姚老三的肩膀,“吧,金子在哪兒呢?”姚老三的個子也不矮。

“不著急,去上那屋搬過來幾把椅子。”

大虎站在門口向自己的人一擺腦袋,有人椅子搬了過來。包括姚老三,都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咋回事兒看明白了吧?”三子盯著姚老三。

姚老三頭。

“明白就好,吃飯吧。”

姚老三也平靜地吃了一些,還喝了兩盅酒。吃過飯,兄弟們把飯桌收拾乾淨,發現飯桌很笨重,也就沒人張羅撤桌子。誰都沒話。姚老三平靜地站起來,伸手挪開飯桌,地面是青磚鋪的,他掏出自己的刀子,把青磚摳起來。下面是像面板一樣的一塊木板,掀開,下面像菜窖一樣黑洞洞的。姚老三蹲在那裡抬頭看三子,三子伸了一下下巴。姚老三跳了下去,開始往外抱出一個一個的罈子,罈子很重的樣子,有一個罈子上面還放著一把盒子槍。抱出來9個罈子,姚老三也爬了出來。“沒了?”三子問。

“沒了,”姚老三回答,他又蹲在原來的地方。

“讓眼鏡和大仙兒過來,”三子向外喊了一聲。

眼鏡和大仙兒走了進來。這次遵命沒來,他讓眼鏡來的。三子知道遵命把這次表現的機會讓給了眼鏡。地上整齊地擺著一排一模一樣的9個罈子。有一個罈子沒封口。眼鏡掃了一眼地上的罈子,了一句,“俺去找秤,”走了出去。

“不用要(yao平聲,稱東西)了,除了那個沒滿的,一個罈子裡500兩,加上罈子是40斤兩。”姚老三蹲在那裡,頭也不抬地。

眼鏡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三子,“那也得稱一下,”出去了。

這裡咱囉嗦一下,有人可能覺得有亂,500兩金子加上罈子怎麼才40斤啊?對了,沒錯。那會兒是16兩為一斤,500兩也就0斤多一。也就是咱先人是採用16進位制演算法,很厲害不是?

眼鏡拿來一把秤,把秤盤卸了,調準秤星,用繩子吊起罈子開始稱起來,王鐵和大仙兒幫忙。看著眼鏡認真的樣子,三子很滿意。

稱著稱著,大仙兒突然冒出來一句,“還有三個窯,都和這一邊兒多。”前面咱們書中講過,這個大仙兒可是‘砸窯’高手,他在那兒幹著活兒,就判斷出,姚老三挖出來的這些金子,僅是他們家的四分之一!

姚老三撲通一下坐到地上,抬頭看向三子,他的鼻子尖上冒出汗珠子。

“呵呵呵,三把頭不實在啊,”三子笑了。

“哇操,這下可他媽發大財了,”大虎的話。

王鐵是笑著搖頭。

啞巴沒明白,看向王鐵,王鐵向他伸出三個手指頭,又指了一下那些罈子。啞巴的眼睛也大了。

姚老三低下頭喘著粗氣。

“不對,他家不能光有金子,沒有錢啊?”大虎的話。

“錢在那個櫃子裡,”大仙兒手裡把著秤上的罈子,回頭用下巴指向炕上的櫃子。

姚老三鼻子尖上的汗珠子掉了下來,落到他抱著兩腿的手上。

“看看有多少?”三子的話。

大虎直接蹦到炕上,盤腿坐在櫃子跟前,開啟櫃子,扯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衣物。“在哪兒啦?”

“櫃子下面有二層格子,”大仙兒頭都沒回。

“噼噼啪啪”地,聽到大虎掰開木板的聲音,接著又一聲,“哇操!”他的大手開始沒完沒了地一把一把往外掏錢。啞巴和傻鵝過來幫忙,把錢擺到飯桌上。最後是一卷一卷的銀元。

“行了,那些不用稱了,把這些錢過一下數,”三子安排眼鏡。

眼鏡犯愁了,滿桌子一摞一摞的錢咋查呀?他剛要伸手拿起一摞開始的時候,大虎來了一句,“操,一看你就沒混過,看俺的,學著兒。”大虎掏出盒子槍,卸下彈夾,把彈夾立在炕沿上,抓過一把錢靠著彈夾使勁一按,又抓過幾張,又按了一下,遞給眼鏡,“足梗子,上差下差不帶超過月張的,差多了,俺吃了它。”

眼鏡更迷糊了。王鐵笑了,“這是一~萬,上下~差不、不、不了兩張。用~那線板兒纏上。”

啞巴和傻鵝也伸手,沒一會兒,滿桌子錢都用縫紉線纏起來一捆一捆的。眼鏡記了一個數。那些銀元是用秤稱出來的數。

三子看這邊忙活差不多了,告訴眼鏡,出去多找些面袋子和麻袋。三子把罈子裡的金子都倒進面袋子裡,系上死扣,又把面袋子裝進麻袋裡,也繫上死扣。王鐵擔心那些袋子承受不了那麼重的金子,每個袋子都是套上雙層,還沒敢裝太多。接著,就像大仙兒的,從姚閻王三個兒子的家裡分別取出來同樣的多的金子。

院子裡稀稀落落地又抱回來不少槍。一麻袋一麻袋的金子裝到爬犁上。那些槍也捆好了,都裝到了爬犁上。姚老三好像很冷似的瑟瑟發抖,三子無情的眼睛看著他。“嘡,”一聲槍響,是大虎的盒子槍。在姚老三倒下的時候,大虎又踹了一腳,把他踹到姚閻王那一堆屍體上。川子把紅月兒牽了過來,三子蹦了上去,王鐵、啞巴、大虎都站在門口。“哥幾個拜託了,俺先走了。大虎,**別喝酒,等俺下午回來,你隨便喝。”

大虎答應,“嗯哪。”

“走!”三子兜轉馬頭,向外走去。傻鵝和他的人跟著,加上川子領著十多個新人,共二十多個人,押著四輛馬爬犁,返回了天眼子。

到了天眼子天空開始放藍了。四爺也沒睡,和遵命一起迎了出來。四爺疑問的眼睛看著三子。三子頭,他知道四爺是問找到姚閻王的‘窯’沒有。三子安排遵命,“把這些麻袋搬到倉房,你記個袋子數就行,把這個袋子留出來。”

進到大堂屋,三子問,“王地炮回信兒了嗎?”

“嗯哪,他天亮過來領人。”

“川子,再去找兩個面袋子,”三子安排。等川子拿來面袋子,三子掏出刀子豁開留下的麻袋。麻袋裡是三個面袋子,三子拎出一個,又豁開。把裡邊的金子分出一半到另一個袋子,又都繫上死扣。把豁開的袋子整理了一下,三子把那半袋子金子扔到桌子上。“王地炮來了,把這袋子給他。”他抬起頭,“川子,把這幾袋子都扔馬背上,咱們走。”

姚閻王家的家眷就是這樣被王地炮領走的。後來聽是人販子把她們賣到老毛子去了。

三子他們來到八面通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川子安排人帶著半袋子金子給杜三兒送去,讓杜三兒去給崔慶壽‘拜年’。而三子他們來到日本人的軍部。三子帶的人騎在馬上,在遠處遙望,三子自己來到大門口。街上看到一群一群孩子穿著嶄新的衣服在街上吵吵鬧鬧著去挨家挨戶拜年。零零星星的還有鞭炮聲,還有,鞭炮燃放過後的火藥味道。

守門的人是皇協軍,認識三子,跟三子商量,請三子到守門房裡暖和一會兒,容他去通報一聲。

三子,“俺就在院子裡等一會兒就行。”

守門的人是一路跑跑進裡邊的青磚大房子裡。

三子正在張望乾乾淨淨的院子裡奇形怪狀的架子時候,紅月兒突然噴了一下鼻子,跺了兩下前蹄。三子感覺很奇怪,順著紅月兒的眼睛看到院子最深處,應該也是馬廄那邊,有一個人帶著很髒的狗皮帽子,雙手抄在袖筒裡,駝著背,也在向這邊張望。由於距離遠三子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不過能看到髒兮兮的鬍子上好像還掛著鼻涕。

“哎呦,三君,你怎麼來了?”山口的聲音。

“哈哈哈,給你山口君拜年啊,”三子笑得很爽朗。

“哈哈哈,你們中國人很有意思,”山口也很開心。不過,當他接過三子從馬背上搬下來的面袋子,臉色一變,“這是什麼?”山口一臉疑惑。

“哈哈哈,一禮份子,俺還有事兒,俺走了,哪天咱們到一美酒屋喝酒。”三子把另一個袋子也卸下來,放到地上,把拐插進套子裡,蹦上馬,走了。

“喂,三君,”

“俺先走了,”三子是放馬跑出來的。

三子一出門,看見川子的人也回來了,他向三子了一下頭,任務完成。他們沒再回天眼子,一路直接奔回大哈塘。寒風像刀子一樣抽打在臉上,但是三子沒有放緩速度。

……

姚家溝裡炊煙裊裊,冬霧散去,每家院子裡都立著燈籠杆子,歪歪扭扭的大門上也都貼著喜慶的對子。一縱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在各種狗的狂吠聲中,直奔姚閻王的家。路上三子看到幾個背槍的人,在村子裡的衚衕裡來回晃,臉上都掛著笑容。三子認出來,有啞巴的人,還有王鐵的。

一進院子,地缸子迎了出來,“大當家的回來了。”三子跳下馬,地缸子把拐拽了下來,遞給三子。三子看了一眼原來堆放姚閻王屍體的地方,那裡乾乾淨淨,早不見了那些屍體。“都扒光了,扔後山喂狼了,”地缸子的話。

三子感覺有奇怪,姚閻王被打死還不到一天,怎麼感覺好像他從來就沒存在過似的。

大屋裡,王鐵、啞巴、眼鏡、大仙兒四個人圍著桌子,把那些票子分成更份子。炕上傳來大虎的呼嚕聲。

“大當家的回來了,”眼鏡和大仙兒向三子打招呼。

王鐵和啞巴一宿沒睡的眼睛裡都掛著笑。

“嗯哪,錢都給兄弟們發下去了嗎?你們笑啥呢?”

“今天的都發下去了,一個人照著50兩銀子發的,發下去8份兒。”眼鏡回答。

“還有這麼多啊?”三子坐到炕上。

“嗯哪,發到初五足夠了。”

這裡咱得囉嗦一下,給兄弟們發下去的這些錢,可不是給他們的,而是給他們發下去的任務。他們在一天內必須把發到手上的錢都輸出去,當然是輸給姚家溝的老百姓。這是王鐵的主意,其目的:收買人心。

事實證明,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呵呵呵,咱、咱、咱家兄弟都、都、都成寶貝了,家~家戶戶都搶~上了。”王鐵美個滋兒的。

“他們有沒有覓下(私藏)的?”三子也笑。

“沒門兒,村裡大人孩兒眼睛都盯著呢,他們輸了多少都掐的準著吶。”大仙兒的話。

三子哈哈大笑。

“對了,早~晨~川子他娘來了,給~送來一大袋子凍、凍、凍餃子。”王鐵的話。

“川子”三子大聲喊。川子開門進來。三子抓起桌上的一個大捆票子扔給他,“去看看你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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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子臉紅了一下,“嗯吶”,把錢揣進褲兜裡,轉身走了。

隔了一會兒,“咱~自家兄~弟也得留~兒啊,”王鐵的話。

三子拿起一張票子,卷起來,仰躺在炕上,開始撓大虎的耳朵,“咱自己兄弟過了初五,分金子。”

啞巴好像聽明白了,一撇嘴。

大虎那熊掌似的大爪子拍了一下耳朵,沒醒。三子又開始用票子摳大虎的鼻孔,大虎打了個巨響無比的大噴嚏,坐了起來,愣愣的大眼睛,好像還在夢遊。

滿屋子鬨堂大笑。

笑了一會兒,三子問,“那幾個把頭請了嗎?”

“請~了,今兒晚都、都、都過來吃飯。”這裡咱解釋一下,這把頭和大把頭一字之差,卻是相去甚遠。大把頭指的是姚閻王這樣的大老闆,而把頭指的是當地經驗豐富的沙金人。這些把頭熟悉當地地質礦脈,掌握沙金操作要,沒有他們,就算守著金礦也是沒用的。

“大虎下地,你們幾個揣兩捆錢,下去轉轉,給兄弟們長長臉。”三子的話。

“這~事兒,大、大、大當家的得出~頭啊,”王鐵的話。

“俺不去,你們去吧。”

啞巴也不去。

沒辦法,王鐵和大虎一人拿起兩捆錢走了出去。臨走,大虎還扔下一句,“俺看哪個娘們盤兒亮(漂亮),俺直接把錢塞進她褲襠裡。”

看著他們走出去,三子躺在炕上,困了。他招呼啞巴,讓他也睡覺,啞巴搖頭。很快,三子睡著了。

等三子被叫醒,發現圍著飯桌坐著一圈子人。天已經黑了,屋子裡著煤油燈,還有蠟燭。

“這是俺們大當家的,”大虎站起來介紹,“這是丁把頭,這是杜把頭……”

三子感覺到幾個把頭都有拘束,他笑了,“姚閻王這個年沒過去,去見真閻王了。咱們這個日子還得過。今兒個請幾位把頭過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幾位一起敬敬老把頭(沙金兒的祖師爺)。”三子自己先用筷子了一下酒盅裡的酒,摔到地上,如此反覆三次,才端起酒杯。這是四爺告訴三子的,和這些沙金兒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尊重這些規矩,否則,人家啥不跟你玩兒。咱們之前過四爺也有同樣的習慣,不過儀式相同,法可是不一樣。四爺這樣的山碼子(山上土匪)是敬天、敬地、敬老祖宗;而沙金兒的人,只敬‘老把頭’。也有人,老把頭就是千里金川的土地爺,究竟是不是,沒人的清楚。

顯然,三子這一舉動雖然談不上博得幾位把頭的好感,至少,他們幾個的緊張狀態倒是放鬆了好多。大家紛紛重複同樣的動作。啞巴都來了那麼幾下,大虎也沒敢瞎開玩笑,規規矩矩地了三下。

“俺聽,丁把頭外號‘丁二賴的’?”

轟的一下,鬨堂大笑。丁把頭臉紅了,“哎呦,大當家的,這個外號跟了俺一輩子了,沒整,你俺也沒跟誰賴啊。”

三子呵呵笑,“來來來,咱敬了老把頭,咱吃好喝好。”

丁二賴的之所以臉紅是因為杜三兒早把他們都收買了,他們也多多少少得到過杜三兒的暗示,姚閻王‘快了’。不過誰都沒曾想到三子會這麼幹淨利落地幹掉了姚閻王。

大年初三,四爺讓人過來捎信兒,哈爾濱張二碼子的朋友來了,請大當家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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