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鼙鼓捲菸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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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胤礽正在帳中借酒澆愁,侍衛來報說佟國維求見。胤礽遲疑片刻,著人請他進來。兩人互相行了禮,胤礽一屁股坐在上座上,佟國維心中有一絲不悅,但臉上仍掛著笑容。“舅爺,共飲一杯如何,這是最好的杏花村汾酒。”胤礽舉著杯盞笑道。佟國維忙推辭了,稱自己年歲已高,早已不飲酒。

瞅了太子一眼,見他似有愁容,佟國維勸道:“太子啊,酒入愁腸愁更愁,你皇阿瑪是寬厚之人,你何苦跟他僵持著。”胤礽嘆息一聲,喝了一口酒,拿袖子抹抹嘴角,“舅爺,我何嘗不想當個好太子,可那些人不讓,多少只眼睛盯著我,讓我日夜不得安定,這滋味簡直是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他說著又喝了一口。

佟國維見他只顧低頭灌酒,搖了搖頭,半天才道:“十八阿哥病重,你也不去問候一下。到底是你弟弟,皇上又疼他。”胤礽“砰”的拍了下桌子,忿忿道:“一提這個我就火,不就是個小孩子有頭疼腦熱嗎!京裡的御醫一來,病轉眼就好了一半。前些天興師動眾的,搞的到處雞飛狗跳。”

佟國維冷冷一笑,頗有深意的向胤礽道:“眾人都是看著皇上呢,皇上的眼光落在哪兒,哪兒就亮了。不過我也奉勸你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要把自己孤立了。尤其你是太子。”胤礽體會著他的話,思緒很紛亂。他走出大帳,看十八阿哥帳前御醫、嬤嬤來往不絕,冷冷哼了一聲。

此時,胤禩等人也早已聚在一處,胤禵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後,十阿哥胤誐連連稱好。九阿哥胤禟踱著步,思索道:“殺手容易找,我府裡就養著死士。但皇阿瑪未必會相信是太子幹的。”

胤禵瞟了胤誐一眼,道:“所以這事得要十哥幫個忙。”“我?”胤誐不解的站了起來。胤禵笑道:“理藩院尚書阿靈阿是十哥的親舅舅,皇阿瑪一向信任他,咱們不妨請他出面把一些話傳到皇阿瑪耳朵裡。”“什麼話?”胤誐仍不解。胤禟此時心中已經有數,“太子對皇阿瑪寵愛十八弟一直耿耿於懷,心有不忿。”胤誐這才一拍腦袋,“嘿,瞧我這腦子笨的。我這就跟舅舅說去。”他剛要站起來往外走,胤禩忙開口攔了他。

一直沒說話的胤禩,此時才緩緩道:“不能讓阿靈阿去。”“怎麼?八哥有什麼顧慮?”胤禵和其餘兩人都望著胤禩。胤禩道:“阿靈阿是十弟的舅舅,他去說,難免讓皇阿瑪疑心。”眾人點點頭。胤禩沉吟片刻,才又道:“讓揆敘去。”“這最好,揆敘是明珠的兒子,和大哥一向走得近。如此一來,嘿嘿……”胤禟向眾人眨眼。

胤禩看向胤禟,道:“九弟和明珠府的管事安三一向交情不錯,這穿針引線的事,少不得要有勞你了。”胤禟自嘲地笑笑,“我那點兒販私鹽的勾當,果然逃不過八哥的法眼。”胤禩笑而不語。胤禵欽佩的看了胤禩一眼,低聲問:“八哥想清楚了,真要殺?”他做了個刀劈的手勢。“殺!”胤禩抬頭望了他一眼,一向溫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少見的陰寒之氣,令胤禵心頭一震。

康熙的手諭還沒有傳到胤禛和胤祉手上,十八阿哥的病情又起了反覆,這回比前些日子更重,十八阿哥時常陷入昏迷狀態無法進食,連喝藥都非常困難。到了黃昏,又發起熱症來。康熙忙差洛靈去找御醫。洛靈去後,竟是好久不回。康熙和玉穗兒正納悶,忽聽帳殿外亂糟糟一陣人聲。不一會有侍衛來報,御醫被人殺害。玉穗兒忙扶了康熙出去看個究竟。

眾人聞聲都圍到御醫的大帳裡,只見御醫躺在大帳裡,地上一大灘血。玉穗兒見洛靈跌坐在角落裡,忙過去扶她,“靈兒,你受傷了?”洛靈捂著胳膊上的刀傷,忍痛道:“我和殺手撞了正臉兒。”玉穗兒低頭看她傷勢,只見血不斷湧出來,傷勢不輕,忙叫人來。眾人這才注意到洛靈,胤禩忙奔過去,檢視洛靈傷勢。“八哥,你先扶她過去躺著,我得看看皇阿瑪去。”玉穗兒無奈,心裡惦記康熙,只得把洛靈交給胤禩。

玉穗兒走出帳外,直郡王胤褆和其他幾位阿哥正站在外面說話。“大哥,皇阿瑪呢?”胤褆轉頭看了她一眼,道:“侍衛抓到了殺手,皇阿瑪回帳殿和大臣們商議去了。外面亂糟糟的,恐怕殺手還有黨羽,安全起見你還是快回大帳去,皇阿瑪讓你照看十八弟。”玉穗兒嗯了一聲,向胤禵道:“靈兒受傷了,八哥正照看她。你去看看她傷的要緊不要緊,回頭告訴我。”胤禵點點頭,囑咐道:“你別亂跑,一會兒我就過去。”

竟然有人敢在康熙眼皮子地底下殺人,殺的還是趕來救命的御醫,這幕後主使者不僅膽大妄為,而且心狠手辣。康熙陷入深深的沉思,坐在帳殿的御案後一言不發,眾大臣知道事關重大,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帳殿裡靜悄悄的。

“怎麼都不說話?”康熙掃視眾人一眼。眾人心中一凜,大學士馬齊進言道:“皇上,惟今之計,還是先審犯人要緊。”眾人聽他這麼一說,也紛紛附和。康熙冷哼一聲,“能審出什麼來?御醫前腳到,殺手後腳來,幕後主使者必定在這圍場裡。黃昏的時候下手,分明就是故意落網。”康熙的話擲地有聲,令眾人啞口無言。馬齊道:“話雖如此,人犯畢竟抓到了,就算審不出,也不能不審。”康熙嘆息一聲,“也罷,派誰去審?”他看了眾大臣一眼,見諸皇子一個都不在,心裡一沉,向大學士馬齊道:“馬齊,你即刻傳旨,著直郡王胤褆和十三阿哥胤祥主審。”他揮揮手,眾人退了出去。

胤褆和胤祥接旨後,把人犯從駐地的大牢裡提解上來。陰冷的牢室裡,殺害御醫的殺手被打得皮開肉綻,仍咬死了不說誰是主謀。胤褆有點不耐煩,向胤祥道:“是不是該來點硬的了?這傢伙難道是鐵打的不成。咱可沒工夫跟他耗。”胤祥看了那犯人一眼,道:“已經打成這樣了,再打就要打死了。”胤褆冷哼一聲道:“既然他一心護主,那也別怪爺的手段狠。”他向侍衛吩咐幾句,不一會,侍衛帶著一個乾瘦的小老頭進來。

胤祥奇道:“大哥,這不是你府裡的管家麼,怎麼把他找來了。”胤褆神秘一笑,“十三弟,你不知道,我府裡的這個管家錢二早年學過醫術,對針灸和穴位很有研究。找他給那人犯扎一針,哪怕他是神仙,也得把舌頭捋順了,乖乖回爺的話。”

直郡王府的管家錢二開啟隨身攜帶的布袋,裡頭晶光閃耀,整整齊齊插著不下上百根銀針,幾枚豆莢大小的瓷瓶。“王爺,您想留著犯人的命不想?要是給他條活路,那我下手就輕點兒。”胤褆瞧了一眼,“他還不能死。”錢二點點頭,用指頭輪點那一排瓷瓶,選定其中一個。他扭開瓶蓋,取出一根三寸來長的銀針,用針頭淬滿藥液。

錢二走到犯人身邊,低頭看了看,低呼一聲:“對不住了,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從。你認栽吧。”他陡一針插入犯人足底湧泉穴,直沒至底。那犯人眼珠幾乎爆出,牙齦幾乎咬碎,背脊骨往上頂,整個人拱了起來,侍衛們想壓都壓不住。巨大的疼痛讓犯人差點暈過去。胤褆眯著眼,佯裝一臉不忍卒睹。胤祥見此慘狀,驚訝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錢二恭敬的站到一旁,胤祥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乾瘦的小老頭絕非善類,此種逼供的手段見所未見。

胤褆上前逼問:“告訴爺,誰主使你殺御醫?”那犯人直喘氣,牙床打戰,半天才開口,“求二位爺賜我一個好死……”胤褆點點頭,“你說出來,爺賜你全屍。”那犯人幾乎暈闕,使盡渾身力氣才說出兩個字:太子!

胤褆得意的看了胤祥一眼,“十三弟,你可聽見了。這傢伙雖然嘴硬,到底還是說了。你我和在場的侍衛都是見證。”他又轉向錢二,揮手示意他下去,“好了,沒你事兒了,你先回去。”胤祥向一名筆帖士吩咐道:“看他這樣子,是很難寫認罪狀了,你去擬好了,讓他畫押。”筆帖士領命而去。

康熙看到血跡斑斑的供詞,氣得渾身顫抖。胤祥垂首不語,胤褆在一旁煽風點火道:“那人犯嘴硬的很,兒臣等費了好大力氣,才逼問出主謀來。想不到竟是二弟。”康熙怒不可遏,指著他倆道:“出去,都滾出去!”胤褆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向胤祥使了個顏色,兩人一同退了出去。帳殿中只剩下康熙一人。康熙思來想去,頭痛欲裂,終於他命梁九功去把他最信任的老臣佟國維和李光地找來商量。

佟國維和李光地看了人犯的供詞,面面相覷。李光地沉吟道:“皇上,這一面之詞不足信。”佟國維也道:“是啊,皇上,太子雖然頑劣,還不至於僱殺手殺御醫。”康熙漠然的看了兩人一眼,“朕當然不信,可是這件事太讓朕寒心。如果是太子所為,他已經無法無天了。如果不是太子,那這個看不見的幕後黑手已然伸到了太子背後。”李光地思忖片刻,向康熙道:“皇上,不妨從源頭上想,主使者為什麼要殺御醫呢。當然不會是和御醫本人有仇,而是……”他和康熙對視一眼,彼此都知道李光地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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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國維似是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康熙道:“佟老,有話但說無妨。”佟國維道:“前天我去看望太子,提到十八阿哥的病,讓他得空去探探,好好的說著話,太子就發起火來。”康熙眉頭一緊,直視著佟國維的眼睛。佟國維也不畏懼,回望著康熙。李光地見狀,忙打岔道:“皇上疼愛十八阿哥,阿哥們心裡有點計較也是人之常情。雖說成年了,可在咱們眼裡還都是些孩子。”佟國維乾笑一聲:“誰說不是,都是小孩兒脾氣。太子一見我,就問喝酒不喝。皇上都知道老臣二十年前就不飲酒了。”康熙也頹然一嘆,“胤礽這孩子著實不爭氣。難怪二哥福全臨終前一直跟朕說胤礽難當大任,怨朕把這孩子慣壞了。”

佟國維和李光地從康熙的帳殿裡走出來,心頭均十分沉重。佟國維拱手道:“多謝李公解圍。”李光地苦笑一聲,“佟老何須道謝,你我一殿為臣,皇上面前都是盡本分。”兩人正說話,見玉穗兒急急忙忙的跑來,佟國維問:“丫頭,又出什麼事了?”玉穗兒忙行禮,“舅爺,十八弟又不好了。我要跟皇阿瑪說一聲。”佟國維忙攔了她,“你皇阿瑪正煩著呢。這會兒誰都不會見。你過會兒再去。”玉穗兒向康熙的帳殿望了一眼,只得作罷。

回到十八阿哥的大帳中,看到胤禵坐在床邊,玉穗兒走過去,跪坐在氈墊上:“十四哥,靈兒怎麼樣了?”胤禵挑著嘴角笑了一笑,“有八哥照顧她,你還不放心嗎?她傷的不重,只是皮外傷。”玉穗兒這才放下心來。“不知道是誰這麼狠,竟然在這節骨眼上派了殺手來殺御醫。十八弟……”

胤禵見她渾身一哆嗦,凝視著她,見她一雙秀目中隱隱有一絲驚懼之色,“害怕嗎?”玉穗兒輕輕點頭,“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還不怕?幸好那殺手不是存心要殺靈兒,否則就不是輕傷這麼簡單了。”胤禵的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幸好玉穗兒低著頭,沒有看到他瞬間表情的變化。

“別怕!”胤禵淡淡的說了一聲,輕撫著她的肩。玉穗兒抬頭望著他,看到他堅定的眼神,不禁也生出了一股勇氣,嗯了一聲。胤禵向她溫柔的笑笑,抬眼看到十阿哥在帳外徘徊,不時向帳內張望。他知道十阿哥必有要事,站起來往外走,向玉穗兒說了聲,“有事兒就去找我。”玉穗兒看到他和等在帳外的十阿哥一同離去,心裡隱隱有點不安,但又不知道這種不安的感覺從何而來。

胤禵見十阿哥似笑非笑的表情,問了一句,“十哥剛才怎麼不進帳?”十阿哥狡黠一笑,胳膊捅捅胤禵,“看你倆正聊著,不好打擾。”胤禵冷冷一笑,“十哥說哪兒的話呀,都是自家兄弟。你這麼急著找我,什麼事?”十阿哥這才收斂怪笑,壓低聲音道:“八哥九哥找你商量,那邊有訊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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