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月朦朧,原是幻塵未盡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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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人們將盤子陸續的撤了下去,突然進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衣料上佳,附在韓慕允耳邊說了些什麼,堯紫覺得韓慕允的臉色變了變,後又恢復如常,看著堯紫溫和著說道,“我有些事情,一會再來看你。”

堯紫點點頭,看著他與那黑衣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進了書房之後,黑衣男子突然單膝跪地,低頭說道,“屬下無能。”

韓慕允沒有叫他起身,把玩著手裡的摺扇, 微眯起眼睛說道,“你確定是喬蘭家的三皇子?”

黑衣人思索了一會,似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但在韓慕允凌厲的目光下,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本來是被喬蘭皇子帶走的,但是後來就不知怎的,又跟著一個女人走了。”

“哦?”韓慕允有些詫異,“可知道對方的身份?”

黑衣人搖搖頭。

“堯相爺知道了嗎?”韓慕允收了摺扇問道。

黑衣人點點頭,“跟著腳印尋出去的時候,荊遊竹一直是跟著的。”

“那…”韓慕允想了想說道,“堯府那邊可有什麼動作?”

“不曾”,黑衣人回道。

韓慕允沉默片刻,轉而又掛上了溫潤的神情,“這事且這樣算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應聲而去。

待韓慕允回到堯紫的房間時,堯紫已經在伏在桌子上睡著了,暈黃的燭光打在臉上,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心下也柔和起來。韓慕允放輕了腳步,打橫將她抱起,往床邊走去。

周圍的充斥的溫暖讓堯紫動了動眼睛,睡眼惺忪的看著韓慕允,抓著他衣袖的手緊了緊。

韓慕允低頭,見堯紫迷濛的眼睛裡滿是睡意,不禁輕聲說道,“睡吧。”

堯紫咕噥著嗯了一聲,往他懷裡靠了靠,尋找著一個舒適的位置又睡了過去,韓慕允臉上充斥著柔和的笑意,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因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堯紫早上起得晚了些,韓慕允將早上給她備在屋裡,說柳漁被他父親請去做客了,現下不在別院。堯紫覺得奇怪,柳漁不過一個車伕,好端端的怎麼會被人請去做客,按捺住好奇,堯紫在別院安心的住了下來,等著柳漁回來。

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柳漁回來了,堯紫見她除了面色有些發白之外,並無其他異樣。柳漁回來以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其間,堯紫去看過她一次,但她什麼都沒有說,躺在床上,如陷入了一種幻境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幾天,在一天夜裡,堯紫夢中突然醒來,見柳漁站在床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眼睛直勾勾的好像要洞穿她的皮膚一樣。堯紫心下一驚,卻沒有動,聽著柳漁口中斷斷續續的傳出不完全的句子,好像是一句神啟一樣。從那以後,柳漁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來,然後就站在那裡不動,嘴裡說著寫莫名其妙的話。終於在第五天的時候,堯紫將她嘴裡的話拼湊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那好像是一句詩文——思歸難,夢斷溱洧,三千青絲一系紙鳶。雙翦瞳,並蒂花開,錦衣華沙橫霜天下。

堯紫在心裡默唸了幾遍,記下之後,趁柳漁不注意,拔下了頭上的簪子,還沒抵住柳漁的經脈,簪子就被柳漁一手挑落了,堯溪有些吃驚,“你的功力恢復了。”

柳漁突然笑得邪氣,與幾日來的恍惚樣子大相庭徑,嘴裡還在念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句子,但是用手指在堯紫的胳臂上寫道,“屋外有人。”

堯溪不知道柳漁想要做什麼,但目前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好還是小心為妙,於是以同樣的方式在柳漁的手上寫道,“那句詩是什麼意思?你想要做什麼?”

柳漁幾乎是微不可見的搖了一下頭,嘴裡的詩句換了一句,“棋落不知何處,隨其觀花走馬。”她說的仍是破碎不堪,堯紫聽了幾遍才勉強辨別的出,但仍是一無頭緒。柳漁也不解釋,可能是擔心屋外的人有所察覺,又呆了一炷香的時間就離開了。

柳漁離開後,堯紫怎麼也睡不著了,反覆的想著柳漁這幾天來的怪異舉動,但怎麼樣都理不出頭緒,最後一句堯紫倒是懂了,柳漁是讓她按兵不動,跟著對方的安排走,但是那個對方是誰呢?會是韓慕允嗎?

第二天起來,堯紫因為前一天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精神不是很好。韓慕允也察覺到了,在吃完早膳之後,問道,“昨晚睡得不好嗎?”

堯紫搖搖頭,也不欲再說什麼。韓慕允見狀,以為她是想家了,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堯溪想就是呆著這裡也沒有什麼頭緒,不如出去走走,於是就應下了。

兩人沿著宅子後面的小道一路走上山去,堯紫不得不承認,這裡的景色真的很美,樹木巍峨而挺拔,花香鳥語,還能聞到綠竹新筍的清爽。走了有兩柱香的時間,就爬到了山頂,從山頂向下望去,能清楚的看到回毓城,甚至連皇城的輪廓也能看到個七七八八。

堯溪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韓慕允笑道,“這裡真美。”

韓慕允上前一步,衣襬被山風吹得飄飄然,自有一股風流倜儻,他的眼光停留在皇城的位置,就在堯紫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開口說道,“是很美。”

堯紫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城的區域,於是問道,“你很喜歡那裡嗎?”

餘音被風吹散了,韓慕允還是沒有回答,他的眼光迷離而飄渺,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一定是經歷過了什麼事情吧,堯紫在心裡想著,就像是自己弄丟了堯溪,也許韓慕允也弄丟了什麼人,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是堯紫還是隱約能感受得到,他有很重要的人在皇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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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開始轉涼的時候,韓慕允突然說道,“我們回去吧。”

堯紫跟著韓慕允往回走,兩人像來時一樣安靜,沒有任何交流,各自懷揣著心事。韓慕允一直牽著堯紫的手,不緊不慢的走著。

“紫紫…”韓慕允突然停下了腳步。

“嗯?”堯紫不明所以的等著他的下文。

韓慕允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傷害你的事,你會恨我嗎?”

山風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了,低啞的嗓音,輕柔的手心,堯溪覺得這一幕好熟悉,好像在記憶裡的某一處有些模糊的碎片,但是想拾取的時候,那些碎片又變成了一團混沌。

“算了”,韓慕允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我杞人憂天了,紫紫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嗎?堯紫在心裡面想著,韓慕允青色的衣衫在早春時節略顯蕭瑟,他一步一步走得很認真,但在堯紫看來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凝重感,這個宅子裡的人都是怎麼了?先是柳漁每晚都在她房間念一些奇怪的詩文,然後又是韓慕允欲說還休的表現,一切的一切,都讓堯紫愈發的迷惑了。

夜裡的時候,堯紫本來準備了筆墨,想著既然柳漁沒有辦法說話,不如就讓她寫下來好了,但是柳漁遲遲沒有出現,堯溪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睡夢中,感覺有一雙柔軟的手覆在自己的額頭上,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這句話反反覆覆的一直在耳邊迴響,到後來歸結為一聲嘆息,那聲音又說,算了吧,離開這裡,離開元齊,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堯紫只覺得頭異常的昏沉,直到過了早膳的時間,堯溪還沒有起床,韓慕允進來看她,端了一碗還熱著的稀粥。

“紫紫今天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很差。”韓慕允關切的問道。

堯紫接過他遞來的粥,只喝了兩口就放下了,韓慕允也沒有再勉強,只是說,“好好休息。”

“柳姑姑呢?”堯紫回想起昨晚的夢境,覺得很是詭異,想要當面向柳漁問清楚。

韓慕允遲疑了一下,說道,“她走了?”

“走了?”堯紫驚訝道,“她去哪裡了?”

韓慕允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守衛的人來報,說她不見了。”

堯溪見韓慕允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而且柳漁與韓慕允貌似也沒有什麼交集,韓慕允完全沒有必要把柳漁藏起來。

韓慕允見堯紫沒有說話,以為她是生氣了,於是道歉道,“是我不好,沒能把人看好。”

堯紫安慰道,“這不怪你。”

的確,要是有人能躲過院裡的重重守衛把柳漁劫走的話,證明那些人實力很強,至少是現在的韓慕允所不能及的。然而,要是柳漁自己離開的話,這也說不通,雖然她恢復了功力,但為什麼不再功力一恢復的時候離開,而要等到與自己說了那麼多沒有緣由的話之後再走呢?

堯紫覺得自己好像無意中步入了一個棋局,對手在黑暗裡操縱著一切,而自己卻連下一步如何走都不知道。

韓慕允見堯紫垂了眼簾,以為她是累了,正想要離開,誰知,堯紫突然道,“慕允哥哥應該知道堯溪的下落了吧?”

韓慕允端著碗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據他這些日子以來對堯紫的觀察,她每次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上哥哥兩個字的時候,都是故意拉開與他的距離,而且堯紫的洞察力太過犀利,簡直就不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慕允哥哥說過,你能保住她十年的平安,要是不知道堯溪的下落,是沒有辦法說出這種承諾的吧?”堯紫繼續說道。

韓慕允猶疑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道,“是。”

“那麼”,堯紫半靠在枕頭上,嘴角又掛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隱隱浮動著淡紫色的光芒,“你希望我做什麼呢?”堯紫見韓慕允不說話,索性將把話說得更直接了,“保她十年平安的代價是什麼?”

韓慕允始終背對著堯紫,這讓堯紫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應該是在下定某種決心。堯紫並不著急,反而氣定神閒的等著韓慕允做好決定。終於,韓慕允轉過身來,眼中籠上一層堅毅。

“用你十年的自由來換。”

韓慕允說的極慢,好像不僅是為了讓堯紫聽清楚,也是為了讓自己聽清楚。

堯紫連想都沒想,就立刻應下了,“那就這麼說好了。”她回答的極其輕鬆,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韓慕允看了她一眼,然後朝門外走去,再出門之前,還留下一句話,“今天是你最後一天寧靜的日子,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能再呆在這裡了,韓府裡不養閒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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