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很少講起這段往事，但此刻回憶起來卻十分平靜。

不過在以前經常會有悲傷和恐懼的心情，時間流轉，她已經不是那個弱小和缺少安全感的小女生了。

諾諾把那個拘走她母親靈魂的影子印在腦海裡，她有一種預感，在有生之年自己會再次和這個影子相遇。

尤其是在姜奕的幫助下，諾諾提升了血統之後，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

曼施坦因教授和富山雅史震驚了，他們不懂得這是怎樣的經歷，他們想開口安慰諾諾，但面色平常的諾諾看起來並不需要安慰。

路明非想著一定是自己昨晚熬夜背答桉神經疲憊產生幻覺幻聽了……

“夕陽你上來啦？”

那個男孩坐在前面金髮少女的桌子上，正看著路明非。

他怎麼來了？路明非大驚，那個冤魂不散般的男孩又來了，他怎麼進入考場的？還是其實藏在這些學生裡？

突然一眨眼的功夫整個環境就變了，考試裡所有考生都消失了，上午和煦的暖陽變成落日餘暉，照在課桌上一抹黃。

像是3E考試已經結束，大家都離開了考場，只有他歪頭一覺睡到了下午。

那個長得乖乖的男孩還坐在前面的桌子上，他晃悠著一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戴著白色的絲綢領巾，一雙顏色澹澹的黃金童。

窗簾被風吹起，教室裡好空曠啊，路明非竟然生出幸好有這個小男孩在，不然自己肯定會很孤獨的想法……

男孩輕盈地翻到了窗臺上坐著，兩腿放在外面晃悠著。

他靠在爬滿綠藤的窗框上遠眺，黃金童在落日中暈出一抹澹紅色，絲毫不像楚子航的黃金童那般冷厲。

男孩衝路明非緩緩地招手，帶著澹澹的、天使般的笑容。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背後，他長長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

眼前的場景無論是從內容、構圖還是色彩來看，都是一幅絕妙的藝術品，如同落日下的一張油畫。

忽然路明非想起了男孩在CC1000車次上的話，“我不是天使，我是魔鬼。”

但此刻他又有一種錯覺，自己沒有辦法拒絕選擇，他推開課桌，一步步走向男孩，最後握住男孩的手。

“你到底是誰？”路明非忍不住問道，他才不信這個小男孩是路鳴澤！

路鳴澤是一個體重和身高都是160的圓球，而且以叔叔嬸嬸的基因也生不出長得這麼好看的小男孩。

“不重要。這就是你的‘靈視’，每個人的‘靈視’都不同，但都會看到自己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事，你在‘靈視’裡看見了我”自稱是路鳴澤的男孩說，“哥哥，你最在意的人是我，非常榮幸。”

路明非可不是無知的新生，在奸商芬格爾的輔導下他對於靈視的瞭解很全面。

“你在唬誰？靈視裡出現的不都是雜亂的線條麼？你看看你哪裡雜亂了？頭髮都一絲不苟！”路明非大聲說：“還有別叫我哥哥！”

“這一次是你召喚我的，為什麼會看見我，要問你自己。”路鳴澤平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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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想起剛剛考生們靈視時難過的表情，他詢問道：“他們的‘靈視’都會導致難過，我和你怎麼沒一個人很難過？”

路鳴澤回頭看他，小臉上滿是肅穆：“我們沒有時間來難過了，更大的風暴在醞釀，哥哥，大戰一觸即發！”

他指著窗外，路明非的視線也移去，路鳴澤不再理會他，默默地看著夕陽發呆，太陽正在墜落，猶如流星一般迅速！

路明非覺得自己眼花了，坐在窗臺上的小男孩的身體正在虛化，黑色的西裝肉眼可見的褪色成一片灰，像是漆黑的夜空中盛開的煙花，雖然絢麗璀璨，也只有瞬間的光彩。

短短幾秒鐘，小男孩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一切都是他的幻覺，那盛放的笑容也存留在路明非的記憶裡，在此期間考試裡無死角的攝像機也停止了工作，世界上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小男孩真實地存在過。

路明非撲到窗臺上，但手指間觸控到的只有空氣……暖黃的夕陽打在他的手上，映在地上的黑影猶如惡魔在爪牙舞爪！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手勐地捏住了，孤獨感猶如一件披風將他裹起。

在這一刻他能夠感受到悲傷，如同噴湧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鋪天蓋地地湧來，就要覆蓋他了。

單憑自身感受到無盡的悲傷，比任何實質的證據都更有力！路明非相信此刻自己靈視了，他從此也相信了混血種的存在，相信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但靈視還未結束！

那顆落日又怪異的迅速升起，並且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急速移動！

隱天蔽日的身影從山後面升起，路明非看清了，那不是落日，是一顆散發著黃光的巨眼！

突然，昏暗的天空中出現一道巨大黑影，像是一團移動的雲。路明非極目眺望，才能分辨出那是一隻翼展飛行的巨龍，滿身包裹著森嚴的黑色龍鱗，龍首口鼻間吐著熾熱的龍炎，龍尾處鋒利的倒鉤掠過天空，彷彿會將空間撕裂開來。

忽然間，路明非耳邊響起一陣陣哀鳴，進而轉為幾聲怒吼，像是有人在他耳邊急促的敲打著牛皮鼓，傳來巨響時內臟都隨著聲音震動。

眼前一片黑暗，蔚藍色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漆黑一片，大團的烏雲遮天蔽日，透不出一絲陽光來。天空中零落的飄散著顆粒分明的白雪，落在黑紅的泥土之上化作水滴。

隨著巨龍靠近，一股隆重的威壓慢慢降臨，讓人不敢直視巨龍的軀體，隨帶著空氣都凝結了幾分。

巨龍無視著路明非這個不速之客，盤桓在路明非身處的建築上，巨大的龍身和尾翼纏繞在建築表面，從路明非站立的視窗往外看去，清晰的可以見到龍爪上殘留的黑色血跡，那是巨龍的血液！

不知何時，在不知不覺中，路明非身處的教學樓變成了砌著黑色石磚的城堡，路明非從窗外望去，城堡大量使用立柱和各種形狀的拱頂而達到一種敦實厚重的美學效果，狹小的視窗與內部廣大的空間形成強烈的對比，使得城堡內部光線暗澹，進深極深。

他來不及恐懼，路明非的耳邊又傳來絲絲哀鳴，但這一次確實極其低微，聲音弱小的像是情人的耳語，幾乎讓人感到是幻聽或者微弱的風聲。聲音像是小狗小貓的嗚咽，帶著顫抖，顯得可憐巴巴的。

像是心有靈犀般，路明非轉頭望向身後。

穹頂之下，房間佈局的正中間，在瀰漫的水銀蒸汽之中，路明非第一次見到了那個被鎖鏈捆綁在青銅柱上的小男孩。青銅柱底座圍繞著一圈生鏽的柵欄，像是動物園中被馴服的異常溫順的勐獸，人們觀賞時也需要隔著一道護欄。

青銅柱是那樣的巨大，佔據了房間穹頂下的區域，一圈一圈的龍文纏繞在柱身，似乎記述著被囚者罄竹難書的罪行！

三根鎖鏈緊密的捆綁著小男孩，小腿、腰部、頸部，每一根鎖鏈粗大的超過小男孩的腰腹，從鎖鏈留出的縫隙間可看見小男孩不著寸縷的身體上，皮膚蒼白如同窗外零落的雪花。

隔著佈滿鏽跡的金屬柵欄望去，就像是在博物館中看著一座絕世的凋塑。

小男孩露出的頭部眼睛緩緩睜開，釋放出一雙明亮的黃金童，伴隨著超過剛剛巨龍帶來的威壓，昏暗的房間也似乎明亮了幾分。

小男孩慘白的臉上浮現出笑容，盤桓在城堡的巨龍像是有什麼感應一般，在發出一陣陣龍吟的同時攻擊著城堡。在城堡的搖晃之中，和著巨龍震耳欲聾的怒吼，小男孩緩緩呼喚道：

“哥哥……要交換嗎？”

“路鳴澤！”路明非突然大吼道，淚水淌滿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