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黑虎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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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粵省城,天字碼頭。

一艘艘的船隻靠上碼頭,即使已是黃昏,力夫依舊喊著號子,將一條條船索套牢。

每當有一艘船靠岸,無數名力夫如潮水般湧去,紛紛亮出自己的肱二頭肌, 和粗壯的大腿。

不會有哪一家養那麼多工人,一般船上的貨物,都是要請碼頭工人卸下來的。

這件事兒,李掌櫃極為熟絡,找到熟悉的工人隊伍,召集了百來個工人, 便開始往下卸貨物。

船靠在碼頭是要收錢的,而且是按照天數計算,不滿一天, 也算一天。

只能抓緊時間,迅速將貨物卸下來,然後讓船隻停到別處,待主家在省城談好生意,採購完新的貨物後,再過來裝貨。

燈火通明的碼頭,賣力氣的漢子,來來往往,空氣中都瀰漫著汗味。

李清河在指揮著工人卸貨,許平百無聊賴,便開始在附近轉悠。

他也不是漫無目的的轉悠,而是想要看看附近,有沒有從地府逃出來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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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這一轉, 惡鬼沒看著,色鬼倒是發現了一大堆。

緊鄰碼頭不遠的位置, 停靠著一大片散發著粉色光芒的小船, 小娘子們在夜色下俏麗, 招攬著客人。

不過該說不說,這資質,著實比任家鎮的怡紅院,高出了一個檔次,不愧是省城。

進進出出的,生意也挺好。

咦,這麼小也出來了,你成年了沒啊喂……許平目光一凝,正欲快步上前。

一隻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那女孩的臉上,臉上塗得白兮兮,比鬼還嚇人的老婆子,破口大罵,“給老孃進去,得罪了黑虎幫的北殺大人,我要了你小妮子的命。”

那豆芽般的小丫頭,被硬生生拽進了船艙,瑟瑟發抖,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少頃, 老婆子懷裡揣著沉甸甸的大洋,走了出來。

無論是旁邊的船妓, 還是沿岸的路人,早已是見怪不怪,也不會有人路見不平一聲吼。

尤其是聽到那兩個詞,黑虎幫,北殺……

北殺,黑虎幫雷公的義子,心狠手辣,尤愛女色,經過他手的女子,多半是廢了。

在南粵的碼頭,黑虎幫的名頭,絕對比警署還好使。

“靠!”許平臉色一沉,原來是他“媽”逼的。

你要做這生意,我管不過來,但在我面前玩兒強的,幹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

鍊銅術士必死!

許平快步上前,越走越快,神出鬼沒,身影逐漸消失。

一旁歪著休憩混日子的力夫,愣了愣,衝著旁邊的人喊:“誒,我丟,剛剛那個人呢?”

“你說什麼,見鬼啦?”

“不是,我剛剛看見有個人在那兒走著走著,忽然間,沒了!”

“叼毛,你丫是不是窯子逛多了,眼花啊!”

“你個撲街,你才老眼昏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好不容易,看到夜風捲起一片簾子,看到乍洩春光,這才盯直了眼,不在說話。

……

宛如阿飄一般,許平無聲無息的進了花船,抬頭看去。

一個小姑娘蜷縮在床腳,瑟瑟發抖,而面前一個精壯的男子,穿著短褲,一臉淫笑的走向那小丫頭。

許平抬起手掌,正欲隔空一掌拍死他,忽地察覺到屋內氣息不對,還有一人。

他凝神看去,只見那小姑娘蜷縮在床腳,雖然確實在抖,但眼底仍有一絲厲芒,若隱若現。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那精壯男子如惡狗撲食,猛地撲了過去,門戶大開。

小姑娘瞬間雙眼一片冷色,穿著繡花鞋的三寸金蓮,猛地前探,一抹寒光在腳尖閃現,刺向那男子的胸膛。

男子瞬間臉色大變,好歹是身經百戰,生死關頭,強行移開身軀。

寒光劃過胸口,留下一道猙獰的傷口,但並不至死,只是皮外傷。

男子暴怒一聲吼,拳頭握的斗大,衝著床上瘦小的身軀,猛地砸了下去。

他動作極快,床上的小姑娘,壓根來不及反應,但眼中卻無多少懼色,只有譏諷。

男子不明所以,頓時警覺,但為時已晚……

許平看向床底,就在此時,兩柄匕首從床底突刺而出,扎中男子的腳筋,鮮血頓時如噴泉湧出。

“啊——”

又是一聲痛呼傳來,守在岸邊的黑虎幫眾,對視猥瑣一笑,心說北殺老大玩兒的挺嗨啊。

這位黑虎幫的北殺,踉蹌著向後跌倒,剎那間,分別從床上,床底,閃現出兩道寒芒。

北殺避無可避,更是站立不穩。

一柄匕首由腳尖伸出,刺入咽喉。

一柄匕首握在一隻佈滿老繭的手上,刺入孽根。

許平看的身下一涼,小弟一抖,這哪來的兩個,如此厲害的雌雄雙煞。

從床底如魚兒般滑出來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他疾步上前,扶住了堪堪落地的北殺。

以免屍體倒地,發出沉悶的異響。

“阿女,你沒事吧?”面色蒼白的男子,輕輕的將屍體放在地上,這才柔聲問道。

“我沒事兒,下次你出手果斷點,他到了床邊,你就應該出手的。”這位名叫阿女的小姑娘說話,發出的竟然是極為蒼老的聲音。

這……

許平心呼好傢伙,自己碰到的都是什麼妖怪,聽聲音明明是個老婆子,卻硬是長了一張少女臉。

場上的兩人,壓根沒察覺到,屋內還有他人,說了兩句,就抱在一起了去。

許平看了一會兒,人麻了,這是打算做剛才北殺沒做的事啊。

心真大,旁邊還一具屍體呢。

“北殺一死,他們黑虎幫定然大亂,互相猜忌,趁著這個時候,豬仔生意我們北海幫,必須儘快搶到手。”

“不對,不是我們北海幫,是我們!”

“嗯,等咱們藉助北海幫,剷除黑虎幫,站穩了腳跟,再殺了那個性伍的,到時候整個……”

聲音瞬止。

叫阿女的女子怔了一下,猛地察覺到,身上的這幅身體,停止了跳動。

她面色驚駭,猛地抓起枕頭邊上的匕首,順勢便朝著四周揮舞。

匕首劃過,帶出一片刀浪,斬碎了衣櫃,斬斷了桌椅。

但,斬空了。

“是,是誰?”她驚叫一聲,卻駭然的發現,四周什麼都沒有。

不好,碰到高人了。

猶記得前幾日,在百通商行見過的那位道士,明明人就站在那兒,卻總是給人一種,好似不在此處的錯覺。

此時此刻,在周遭壓抑的氣氛中,又是如此。

明明察覺到有個人在身邊,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都沒有看到有人影。

虛空中,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那個,我想問一句,你今年多大?”

女子並未答覆,只是凝神檢視四周,她今年其實五十有六,只因為天生孩童般,外加上修煉的一門邪功——

化妝術。

才得以保持如此。

見沒應話,許平又問:“你修煉的是不是叫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

什麼玩意……這次女子忍不住了,腳下一踏,猛地向窗外躍去。

窗欞炸碎,女子飛身而下,心中一喜,脖頸一涼,噗通一聲。

守在岸邊的兩位黑虎幫眾聞聲,神情劇變,急忙登船檢視。

匆匆進入船艙,兩人臉色瞬間煞白,老大的屍體躺在地上,床上還躺著一具男屍,而窗子邊上,剛才的少女趴在那……

兩人湊過去一看,頭沒了。

“啾——”

“砰——”

一團煙花炸開在夜空,化作一頭下山猛虎狀,引得碼頭上的所有人,紛紛注目。

“啊,黑虎幫的集結令,發生了什麼?”

一時間,眾說紛紜,直到從一艘花船上,傳來爆炸性的訊息。

黑虎幫雷公的義子,北殺慘死。

碼頭上的所有人,頓時一片譁然。

一個念頭,在眾人心底縈繞,省城的天又變了,又亂了。

就在許平作為一隻老黃雀離開後,一個兩撇灰色鬍鬚垂至胸前,面容陰狠的道士出現在碼頭的黑暗處,望著花船視窗趴著的屍體,嘴角噙著一絲陰笑,掐動法決。

臨岸的水紋微微泛起,忽地,一顆死人腦袋破水而出,落入他的掌心。

“不錯不錯,確實是犯煞的體質,用來修煉陰煞之氣,正好合適,就是不知是哪位出手,倒是方便了貧道。”

他剛才分明察覺到,一道朦朧的鬼影,從船上迅速掠出。

可再凝神看去,卻又什麼都沒看到,是同道中人麼?

“還未來得及說聲謝謝,真可惜。”

……

“不用謝。”

許平隨意擺手。

一眾碼頭工人受寵若驚,又是千恩萬謝,這才拿著錢離去。

此時,天色已然微微亮,李清河湊到許平身旁,看著碼頭上奔走的人群,面色凝重。

“許老闆,省城的幫派要變天了,咱們還是儘快辦好事兒,離開這兒吧。”

許平緩步朝船艙走去:“亂就亂唄,不過是狗咬狗罷了,說不定這一亂,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幫派,全死絕了也說不定。”

李清河臉色大變,急忙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有人,這才說道:“可不敢亂說,許老闆,須知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的道理啊。”

我可沒亂說,反正黑虎幫我是盯上了……許平沒有接話,直接問道:“咱們第一位要拜訪的,是誰?”

李清河心中早有計劃,辦事能力也很強:“我已經約好了,明天第一個拜訪的,就是黑虎幫黑鴉手下一個堂口的管事。”

“他們每個月啊,都會從我們這兒採購大批的木材,算是一個大主顧。”

聽到這兒,許平有些詫異:“他們買木頭幹嘛,給自己做棺材?”

李清河又是嚇得一抖,壓低聲音道:“做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以前都是趙老闆親自和他們談的生意。”

許平忽地想起那兩個洋人,問:“誒,李掌櫃,之前碼頭擴建的時候,有兩個洋人來過,你知道嗎?”

“洋人有來,我是知道的……具體來任家鎮做什麼,我就不是很清楚,那一塊不是我負責的。”

“不過,之前和幾個管事喝酒時,曾經聽管家提起過,那兩個洋人好像就是透過黑虎幫,聯絡上的趙老闆。”

許平想起那天在碼頭聽到的,是因為省城警署梁探長查的緊,他們才決定轉移到任家鎮。

既然北殺幫的兩個殺手,都知道黑虎幫在做這生意,應該不難查吧。

是沒有證據,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亦或是警署內部被腐敗了。

“許老闆,怎麼了?”見許平陷入沉思,李清河疑惑問道。

許平回過神來,望著面前肥胖的掌櫃,沉吟著問:“李掌櫃,你心中還有熱血嗎?”

李清河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你想知道,那兩個洋人和趙老闆,在做什麼嗎?”許平進入船艙,輕聲說道。

李清河跟著走進來,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從無底洞中取出一疊合同,許平遞了過去:“看看吧,這就是姓趙的為什麼會死。”

李清河翻看著手上的合同,一時間,船艙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忽地,他呼吸變得急促,雙目赤紅:“畜生,這個畜生,竟然對自己的同胞,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

因為激動,他一身肥肉抖動,臉色通紅。

不過經商多年,在看到面前的合同後,李清河瞬間反應過來,省城勢力割據,太過複雜,他肯定還會找我們。

舒緩了氣息後,又說出判斷:“許老闆,他們或許會找我們,繼續商談合同上的內容。”

許平拿出合同給他,自然也是早就猜到,“所以呢,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拒絕他!”

李清河喜歡賺錢,但也保持著做人的底線。

許平點點頭:“然後就被他殺了。”

李清河怔了一下,對啊,黑虎幫的人可都不是善茬,這麼隱秘的事情告訴了我們,卻慘遭拒絕,人肯定走不出省城的。

這可怎麼辦,這不是燙手山芋麼……李清河一臉焦急,正想著,是不是直接跑路,畢竟小命要緊。

猛地,見到許平一臉輕鬆,他想到些什麼,笑的諂媚:“許老闆,你是不是早就有計劃了,誒,是不是老闆娘過來了?”

那個女人兇,殺人是真狠,眼前的許老闆和和氣氣,好像不怎麼會殺人。

也不知道練過功夫麼,白天在船上,看許老闆英勇跳水的身姿,應該是練過的吧。

呵~許平直接笑了:“怎麼,你想她?”

“不是,我沒有,徐老板千萬不要誤會。”李清河急著解釋。

許平心裡好笑,你要是說想她,我就讓她晚上去找你,非得嚇你個半死。

“行了,不跟你扯淡了,咱們明天假意和他簽署合同,順便說要看一下他們的倉庫,瞭解裝修的佈局。”

“啊?!”

李清河滿臉為難:“被發現了,會不會死啊。”

許平眉頭一鎖:“你怕麼?”

“怕!”李清河吼了一嗓子,整個人有些上頭:“但我姓李的,也不是孬種。”

許平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你就不可能死,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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