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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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口大鍋尚在冒著熱氣,前來領取賑飯的人已經稀少下來。一些肚皮鼓脹的漢子,終於感到疲乏,胡亂躺倒在地上,過不了多久就傳出了雷鳴般的鼾聲。大省四下打量了半天,最後咬咬嘴唇,到了嘴邊的話始終沒有說出來。

約莫兩個時辰後,日頭已經徹底西斜,在鐵鍋周圍盤旋半日的蒼蠅,開始心滿意足的陸續離開。在滾滾熱浪中熟睡多時的人們也開始醒轉過來,漸漸傳出嘀嘀咕咕的談話聲。

“狗子,你說咱吃了這頓,下頓怎麼辦啊?”

被稱為狗子的青年,摸了摸明顯消下去大半截的肚皮,四下張望了幾眼,壓低聲音道:“四叔,你知道今天舍飯的是誰啊?”

“不是叫什麼順義盟嗎?”四叔伸出乾枯的手指,在疤痕密佈的小腿上狠狠抓了幾把,臉上現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狗子搔搔頭,擠出一絲狡黠的笑容,繼續悄聲道:“是順義盟不假,可是順義盟不過是一群江湖漢子,能有幾個錢?真正在背後花錢是終南趙家。”說罷還意味深長地望了四叔幾眼。四叔一驚,重複道:“終南趙家,就是那個十分有錢的趙家嗎?”

狗子點點頭,附耳道:“我剛才聽幾個夥計管一個中年漢子叫什麼趙員外,我猜八成就是趙家的當家老爺,咱們不如去求求他,興許還有個活路。”

“你小子,嘿嘿,咱們也別耽擱,這就去吧。”

兩人計議已定,就一前一後向趙開源所在的方向摸去。可是當他們跨國許多身軀來到趙開源近旁時,瞬間就傻眼了,原來早已有數百名漢子齊刷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財神老爺。兩人快速交換下眼神,也就地跪下,跟著眾人一齊死磨硬破。

被圍在人群中的趙開源,正坐在堆疊的空糧袋上,任憑眾人說盡好話歹話,全然充耳不聞,除了偶爾摸摸下頜的幾根鬍鬚,大家幾乎都要認為他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開源忽然在僕從攙扶下站在一架馬車上,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沒錯,我們趙家相比諸位是寬裕一些,但是趙某卻斷然不願在此時將大家收為夥計。為啥?”

聽到這裡,人群中起了不小的騷動,然而仍然抱有一線希望的人們,沒過多久就安靜了下來。趙開源帶著歉意的笑容,繼續道:“因為現在要收夥計,就是要夥計去送死。大家在十裡八鄉討不了活口,趙家在各地也一樣啊,除了沒生意,天天都有夥計無緣無故的喪命,你讓趙某怎麼忍心送大夥去???哎???”

話說到此處,人們的心已經徹底涼了下去,有些急性子的已經悄悄站了起來,眼中的神色十分暗淡。就在此時,趙開源突然提高聲音道:“不過,趙某可以給大夥指條明路,願意走的,可以留下來聽聽。”

“什麼路啊,我們願意走!”

不等趙開源仔細解釋,已經有人激動的表了態。趙開源一掃原先悲慼的神情,眉眼間帶著笑意,說道:“好,既然大家願意,趙某也願意為諸位引薦下。順義盟,大家都聽過吧,除了行俠仗義,咱們還要殺盡天下貪官,為大夥兒帶來平安喜樂。現在順義盟各派正缺人手,要是有願意的儘管去報上趙某的名號,保管你吃飽肚皮,還能學到一身好武藝。”說道這裡趙開源瞥了躁動不安的人群一眼,略帶挑釁道:“不過順義盟招人只收磊落漢子,哪個心術不正,過不了篩選,可別怪趙某沒有幫你啊,哈哈”

“這狗日的朝廷,還真需要人拾掇拾掇,走,報名去!”

“要說爺們沒錢爺們認,要說咱不夠磊落,我呸!去瞧瞧!”

“報名,報名,這回要好好把握了!”

“走,報名去!”

趙開源話音尚未落盡,人群早已沸騰起來,一些恢復了神采的漢子開始帶頭叫嚷著要去各派報名。望著潮水一般從自己眼前退去的人群,趙開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示意夥計將他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經過嚴格篩選,一些資質尚可的漢子順利地加入順義盟各派,他們抑制著心中的狂喜,說話的底氣也足了許多。被淘汰下來的人們難以掩藏深深的失落,好像從這一刻才徹底跌入萬丈深淵。沒想到此時,忽然傳出終南趙家和藥王洞也要招人,大家來不及擦乾淚水,帶著苦澀的笑容瘋狂地趕往招人處。

最後,餘下將近兩千多老弱傷殘實在沒法安置,在大省的推動下,藥王洞為他們診治了病症,處理也傷口,終南趙家更是主動拿出錢糧,為他們發放了足夠熬到冬季的吃用。

直到第二日午間,人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輞川鎮,他們最後去了哪裡,又死在哪裡,無人知曉。不過崇禎十一年盛夏這場因流言而起的大規模請願,至此終於暫時平息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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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大人,流民到的輞川鎮後,吃了一頓飽飯,第二日便散開了。”一名負責暗中窺探流民動靜的將校,快馬加鞭趕回巡撫衙門後,見到傅宗龍立即稟報了最新情況。

聞聽此言,傅宗龍眉開眼笑,開懷大笑道:“好!好!真是聖天子自有神明護佑啊,哈哈。”笑罷,忽然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對侍立一旁的柳霸和姚欽說道:“聽說闖逆那邊的動靜只是虛驚一場,不過是闖逆那該死的賊婆娘自作聰明襲擾了一處縣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該殺,該殺啊,哈哈”

“大人說的是,相信大人不日就要高升了,下官先恭喜大人啦,哈哈”看到傅宗龍心情舒暢,姚欽搶先奉承了一句,隨即瞟了一眼柳霸。柳霸會意,也跟著高聲附和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沒想到傅宗龍不但不領情,反而轉過身不冷不熱地哼了一句。嚇得傅宗龍再也不敢插一句嘴,只能陪著笑臉畢恭畢敬地聽傅姚兩人閒談。

苦苦撐到可以離開時,柳霸暗暗呼出一口氣,快走幾步跟上姚欽,低聲下氣道:“姚老先生,姚老先生,慢些走,學生有一事不明,懇求您老人家點撥一二。”聽到他的說話聲,姚欽並沒有回過頭,只是一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直到在另一處院落走了許久,才不耐煩道:“以後說話留點心,不要把姚某也牽扯進去。”

聞聽此言,柳霸下意識地臉色一陰沉,馬上換成笑臉,壓低聲音道:“小人知錯了,以後在巡撫大人面前,小人唯姚老大人馬首是瞻。”

姚欽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露出一臉的得意,捏了捏兩撇蟋蟀鬍子,四平八穩道:“這還差不多,說吧,什麼事?”

柳霸整理了一下措辭,恭恭敬敬道:“小人已經在巡撫老爺手下做了這麼長時間事情了,大人這麼始終對小人不冷不熱的,也不知小人哪裡做的不妥當,還請老大人念正舊日交情指點迷津。”說完,對著姚欽深深一揖。

聽明白了柳霸的意圖,姚欽露出奸滑本色,故作高深地拍了拍柳霸的肩膀,嘆息一聲道:“有些事情,欠下了,不還上,始終有個疙瘩,是吧,嘿嘿”說完揚長而去,身後是柳霸陰毒的雙眼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半個月後,長安城四門洞開,居住在城裡的人們又過上了往昔的富足生活。街市上行人如織,叫賣之聲不絕於耳,一家老字號酒樓更是出奇的人滿為患,掌櫃的實在沒有辦法,親自站在酒樓入口處,對著食客拱手致歉,同時滿面堆笑解釋道:“爺,實在沒辦法,對不住了,您老要是不嫌棄,改天,改天,改天我給您留座啊。”

就在此時一名妙齡女子,手裡拿著幾串糖葫蘆,大搖大擺的徑直走進酒樓。掌櫃的一愣,趕緊給夥計使眼色,讓其立即阻攔,沒想到夥計的手臂剛剛伸到一半,就挨了女子的一記格擋,疼的蹲在地上哇哇大叫。掌櫃的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這位女俠,您大人大量別跟小的們一般見識。小的們沒有壞心思,只是擔心您即使進了酒樓,咱們也給您找不出一張桌椅,是不是?”

女子只是略微停了停,繼續蹦蹦噠噠地往人群中鑽,掌櫃的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吩咐夥計繼續勸阻別的食客,自己倒跟了進去。就在他搜腸刮肚想著對策時,女子忽然問道:“哎,我說掌櫃的,你們後廚在哪裡?”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掌櫃的額頭已經見汗了,聽到女子的問話,沒好氣道:“東面!”

“好!就在東面給我擺一桌,讓姑奶奶解解饞,嘻嘻!”

聽到此話,掌握的已經哭笑不得,不陰不陽道:“這樣吧,姑娘只要能自己找到一張桌子,好酒好菜我們緊著你的,如何?”

“這是你說的啊,別後悔就好。白隨晚,白隨晚,死哪裡去了!”女子笑容更加燦爛,回了一嘴後,沒頭沒腦地喊起了大廚的名字。

話音未落,忙亂中主廚竟然親自走了出來,見到女子現出一臉驚異,在圍裙上擦擦手樂呵呵道:“哎,來了,咦,怎麼是師,怎麼是你啊!”

不等白隨晚多問,女子搶先吩咐道:“是我又怎樣,快去給我弄張桌子,姑奶奶要解饞!”

“哎,稍等,馬上就好!”主廚答應一聲,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轉回後廚準備去了。掌櫃的看到這一切,恨不得在自己嘴巴上狠狠抽打幾下,稍稍遲疑片刻,馬上堆起笑容,走上前問起了女子想吃的菜色。

功夫不大,一張不大卻夠用的方桌擺在廚房與大堂連線的地方,方桌之上是一桌精緻的菜餚,那名略顯蠻橫的女子正坐在桌前,深深吸下第一口香氣後,她開始格外認真的吃了起來。就在此時,幾名隱沒在人群中的漢子向著這裡張望了幾眼,馬上低下頭快速吃喝起來。

“怎麼樣,鳳兒姐姐吃的還滿意?”估摸著女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大廚白隨晚從後廚走出,帶著笑意問了女子一句。

古飛鳳掏出絹帕擦了擦嘴,心滿意足道:“還行,馬馬虎虎,對了,鳳兒姐姐也是你叫的,叫我師,小師姨,嘻嘻。”

被古飛鳳這麼一說,漢子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話,直到古飛鳳已經打算離席時,才小聲道:“好吧,小師姨,您老走好!”

看到白隨晚的窘態,古飛鳳有意高聲道:“好的,小師侄!要乖啊,哈哈”說罷,開朗的笑了一陣,頭也不回地匯入人流。白隨晚斜依著廊柱,望著她的背影,半天也沒回過神來,直到聽到一陣急促而熟悉的呼喊:“救命啊,有歹人!”

“不好,是小師姨!”白隨晚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隨手解下腰間的玄鐵刀,撥開人群極力向門口追去。然而為時已晚,小師姨的身影只是在他眼前一閃,立刻就被幾名漢子塞入一輛疾馳的馬車中了。白隨晚跺了跺腳,打算發足追趕,眨眼間,連那幾名漢子也失去了蹤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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