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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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咔吧!”

頭頂上幾聲炸響,濃雲密佈的天空中急急落下豆大的雨滴。官道上飛揚的塵土在雨滴的擊打下,漸漸沒了蹤影,泥土的腥臭味卻變的更加濃烈。

佟百戰在亂草中爬行許久,終於攀著道旁的一塊土坎,將身子橫在了官道上,他的衣衫已經破爛不堪,身上的血水也已凝固,在雨水沖刷下浸入衣褲的血漬開始在他身旁流淌出了一個人形輪廓。

“呱嗒,呱嗒··· ···”

又是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佟百戰提起一口氣,滾到官道中央,再從懷中哆哆嗦嗦摸出一錠元寶,高高舉起。

“呱嗒,呱嗒,馭··· ···”

有人猛然發力,奪過他手中的元寶,佟百戰心中一喜,揚起沾滿汙垢的面龐,嗓音沙啞道:“長安,長安,求,求你,啊··· ···”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北京,大明皇城,乾清宮內崇禎帝徹夜未眠,愁眉緊鎖,拿著幾本奏疏反覆翻看。一名貼身太監接過宮女手中的朱漆托盤,聲音婉轉道:“皇爺,您進幾口羹湯吧,莫為了國家社稷,累壞了您的龍體。”

崇禎帝聽罷,頭也不抬,重新攤開最上面的那本奏疏,急急地招了招手,原先端著托盤的宮女不明所以,仍舊站在原地,貼身太監眉毛微挑,回頭看著她道:“掌燈!”

宮女這才雙手端著一枝精緻的燭臺,小心翼翼地湊到御案近前。崇禎帝依舊低頭凝思,半晌抬起頭,若有所思道:“孫傳庭足智多謀,做事果斷,你說他靠得住靠不住?”

貼身太監狡黠一笑,隨手把托盤放到別處,趁勢接過宮女手中的燭臺,對她擺了擺手,輕言細語道:“皇爺欽點的人,哪有不靠譜的。”

“可是我怎麼聽說他入了陝西,做起事情有些出格?”

“這,這,恐怕是謠傳吧。”

“一有事情就成了謠傳,你們這些做臣子的,要把朕欺瞞到何時?!”

崇禎臉色突變,貼身太監如遭晴天霹靂,戰戰兢兢放好燭臺,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崇禎帝冷哼一聲,將鋪開的奏疏一把抓起,重重地摔向別處。

貼身太監面伏於地,聲音哽咽道:“老奴不願說出來,也是怕皇爺您聽了不高興,再傷了身子,老奴的罪過可就大了··· ···”

“你們如此遮掩,朕難道就高興嗎?!”

“這,老奴今天就喝出去了”貼身太監停止哽咽,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仰起頭道:“那姓孫的到得陝西地界,沒過幾天就弄出了個什麼血衣門··· ···”

貼身太監將孫傳庭在陝西下的三道將令,以及組織血衣門等事,添油加醋,演說一遍,最後補充道:“他清除異己、搜刮民財不說,奴才擔心他經營日久,恐怕陝西就得改姓了··· ···”

聽他說完,崇禎面色鐵青,隨手打翻御案上堆疊的奏疏,怒不可遏道:“反了他了!來人,筆墨伺候!”

崇禎帝親自提筆,過不多久,一道任命陝西巡撫的聖旨便擺在御案上:

茲擢陝西按察使王夕歲,遷右僉都御史,巡撫陝西,總領軍政、民政事宜,即刻赴任,不得遷延,欽此。

王夕歲為避戰亂,早已閒居江浙家中,偶然間見到皇帝的御筆聖旨,整個人有些發懵,草草送走傳旨太監後,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冥思苦想,試圖找出一條絕佳的藉口,推脫掉此番升遷。

“世兄,世兄,開門吶,是我!”

“奧,你怎麼來了?”

“我來是要祝賀你高升啊。”

“高升個屁,那個鬼地方,我是死也不願意去。”

說著話,王夕歲抬抬手,將來人讓到一張靠椅上,隨手又關上了房門。

“嘖嘖,瞧你寒酸的連個端茶倒水的僕童都沒有”來人端起王夕歲為他倒好的茶水,懶洋洋道:“你知道那姓傅的有多少房小妾嗎?”

王夕歲搖搖頭,來人摸了摸茶碗覺得有些燙,就縮回手來,撫摸著齊整的長鬚道,眼神曖昧道:“十六房,這些是明媒正娶的,其餘那些過過手就忘了的,誰也數不清楚咯··· ···”

王夕歲眼中充滿豔羨,嘴上卻說道:“這個老雜毛,平日裡假模假樣,背地裡卻是個好色的渾貨!”

“這有什麼,朝廷素來主張從嚴治吏,一再削減俸祿不說,還要咱們這些為官之人極力節儉,哎,到頭來我輩又能落多少實惠”說到此處,來人話鋒一轉,眼中放光道:“可是那些封疆大吏就不一樣了,他們掌握著一方的財稅,加之天高皇帝遠,有多少油水可想而知。”

王夕歲聽完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道:“老弟是勸我赴任?”

“當然!”

來人一手捋須,一手端起茶碗,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王夕歲神情詭秘,伸出一根手指,在來人眼前點了幾點,二人的臉上同時現出會心的微笑。

長安城,修葺一新的府院內,孫傳庭頂盔摜甲,披著一件披風匆匆而入,幾名眼尖的兵士見到他,趕忙屈膝行禮,孫傳庭出乎意外的一人也沒搭理。

“大人,在這邊。”

一間偏房門口,有名家僕挑開門簾,恭恭敬敬等候孫傳庭進屋。孫傳庭面色陰沉,徑直走向此處偏房,前腳跨過門檻後,忽然停下來隨口問道:“人,還好吧?”

“大人放心,將軍傷勢不重。”

聽到家僕的回話,孫傳庭心中多少寬慰一些,擺擺手輕聲道:“下去吧。”

家僕躬身一拜,轉身離去。孫傳庭遲疑了片刻,邁進屋中,第一眼便看到佟百戰安靜地坐在一張靠窗的床榻上,神情恍惚地望著屋頂發呆。

“戰兒,義父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佟百戰將視線從屋頂挪緩緩開,掃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義父您好啊,兄弟們都沒了,血衣門也沒了,沒了,都沒了··· ···”

“戰兒,別想這些了,趕快把你的傷養好,義父還等著你幫我呢。”孫傳庭心中滴血,拍了拍佟百戰的肩膀聲音柔和道:“義父真不願見你現在的樣子,義父想讓你重振雄風··· ···”

“義父··· ···”

佟百戰淚如雨下,突然抱住孫傳庭的腰身哽咽了起來。

多旱少雨的天氣嚴重影響了灞河的走向,原本寬闊平緩的河道,逐漸被割裂成無數條從橫交錯的水流。入眼處不是深不見底的積水坑,便是些若隱若現的水線,點綴其間的除了鮮有的幾叢豐茂的水草,其餘盡是皴裂的膠泥,以及在烈日下晃眼的大小石塊。

“駕!駕!馭··· ···”

灞河畔,三輛馬車疾馳而來,隨著車伕的一聲吆喝,車輛先後慢了下來。又行了一陣,一名家僕模樣人物,從第三輛大車的車轅上一躍而下,邊向前飛跑,邊開心嚷道:“老爺,灞水,灞水,咱們終於要進長安啦!哈哈”

“嚷什麼嚷!”第一輛大車上,王夕歲挑開車簾,面有慍色道:“也不去看看前面的道路如何,在這裡瞎嚷嚷什麼!”

“是,老爺”

家僕答應一聲,撒開腿跑過第一輛車前,又跑至很遠處。過不多久,他慌慌張張跑了回來,喘著粗氣,攀著車邊道:“老爺,不好了,前面通往長安城的一段河道,不知什麼原因積了許多水,行人過河都得要人背,恐怕咱得花些錢,才能進城。”

“要人背才能進城?這樣的事情我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快帶我去看看。”

“是,老爺!”

王夕歲在家僕攙扶下, 慢悠悠下了馬車,活動活動筋骨後,背著手道:“走,頭前帶路。”想了想,轉頭對趕車的漢子吩咐道:“車趕慢些,多留點心!”

“是,老爺!”

家僕頭前帶路,王夕歲緩步跟隨,二人行了一陣,果然看到一段水量頗多的河道。

“老爺您瞧瞧,這河也太寬了些,您再看那些揹人的漢子,我滴個怪怪,都要沒到肩頭啦!”

聽家僕如此說,王夕歲手搭涼棚,極力眺望,官道的盡頭原先有著一座石橋的方位,陡然多出一條綿延八九裡的寬闊河道。

天光刺眼的河面上,正有幾十個上身*的漢子,浸泡在深水中或肩扛重物,或揹負行人,而在靠近官道的這一側,則有七八座臨時搭建的涼棚,看情形似乎躺臥著幾名收錢的老大。

王夕歲收回視線,思忖片刻道:“去打聽打聽,能繞行嗎?”

“老爺,小的問過了,若是繞行的話,恐怕需得多出五十多裡,另外,那邊的河道是什麼情形,這邊的人也說不清楚,您看··· ···”

家僕說罷,垂手而立,靜靜等著王夕歲下決定。正在此時,三輛馬車慢慢行了過來,王夕歲回頭望了望第三輛馬車,口中嘀咕道:“陝西地界果然問題很大,明明早就收到了本府赴任的公文,卻沒一個人出城迎接,哼,看本府到長安怎麼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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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您說什麼?”

“沒事,我說你去找幾個老大商量一下,兩位夫人怎麼過河,還有咱們這些行禮,可別被他們弄溼囉!”

“是,是,小的這就去。”

家僕扭頭就走,王夕歲想了想招手道:“還有,價錢方面可別讓老爺我吃了大虧。”

“老爺您放心好了,小的這張嘴,您還信不過,呵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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