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被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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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在一片灰燼之中,姓周的清客努力爬起來,在鎮東借了一匹快馬,飛也似的離開了華陽鎮。

\t大省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柳兒叫他下樓用飯時,才發覺今日的白羊客棧分外異常。食客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大省無意間聽到“傅相公”、“大火”等字眼,心中放心不下,趕忙找來客棧的穆掌櫃問個究竟。

\t“昨天傅府發生的火災,連著燒了幾條街呢,貴人竟然不知?”一向話少的穆掌櫃此刻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突然壓低了聲音:“有人說是遭了天火,也有些人暗地裡說????”

\t“說什麼?”大省心中早已萬分焦急,不由得捉住穆掌櫃領口厲聲喝問。柳兒趕忙阻攔,給穆掌櫃陪不是,讓他說的痛快點。

\t“哎,哎,貴人你這是做什麼???有些人暗地裡說府中世代鎮壓的惡鬼破了封印,才引起這場禍事???”

\t還不等穆掌櫃說完,大省和柳兒早已不見了蹤影。兩人一路飛奔,終於到了傅府所在的那條街。

\t那一日來時商鋪林立、人山人海,此刻如鬼蜮一般,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空氣中瀰漫著煤灰與腐臭混雜在一起的氣味。街上少有的幾個行人,不是身纏紗布,就是抱頭痛哭,看到大省兩人匆匆走來,也不見有人抬頭看一眼。大省看著在灰燼中的人們,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t還是自己太大意了,要是不貪杯應該還可以及時趕來勸阻念心,興許苦苦相勸她也會有所動搖的。轉念又記起道一講的康小姐的舊事,不由得記起柳公子的那句勸誡“化身谷要的東西你們留不住???”單憑一場兒戲一般賭局就以為可以阻止化身谷的滅門計劃,自己也太天真了。大省此時滿心都是自責,也有幾分恨意,然而讓他真心去仇恨念心的時候,卻怎麼也狠不下心。

\t“呂大哥,別自責了,一切自有天意???”看著大省神色異常,柳兒在一旁趕忙勸慰。

\t“一切自有天意!這就是天意嗎?!”大省壓抑不住,一拳打向身旁一根還沒有燃盡的屋柱,只聽嘭的一聲,早已搖搖欲墜的房屋,瞬間轟然倒塌。

\t“呂大哥,不要這樣???”柳兒衝上去攔腰死死抱住大省。

\t待大省情緒稍稍好轉一些,二人憑著記憶來到了傅府,在一片灰燼瓦礫中,早已找尋不見亭臺樓閣,矗立傅府已逾百年的過雁樓只剩幾節殘樁爛瓦???二人四處疾走,希望能找到倖存者。

\t“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吶???”

\t二人行至一處高臺附近,忽然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求救聲。直走到高臺盡頭才看到一名老者正在高臺底下的荷塘中拼命撲打呼叫,大省看時老者大約已經嗓音沙啞、筋疲力盡,隨時都有沉入塘中的危險。大省趕忙跳入荷塘,速度飛快地向老者游過去。柳兒站在高臺,手中也捏著一把汗。

\t一陣急遊之後,大省終於來到老者跟前,沒想到老者突然躍起,從後腰夾起大省,立即飛身疾行。柳兒驚的目瞪口呆,眨眼間呂大哥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外,腦海中只留下他胡亂撲打的雙手和被破布塞住的嘴巴。

\t老者一路翻牆越巷、飛簷走壁來到一個偏僻的衚衕,隨手拔掉塞在大省口中的破布。大省深呼幾口氣,才打算和老者理論,沒想到後腦勺遭到重擊,暈厥過去。老者從柴草堆中拉出一條麻袋,把大省直接塞進去,一聲唿哨,跑來一匹灰色的駿馬。放好大省,老者一聲“駕”,灰馬奮起四蹄,一溜煙消失在華陽鎮的街頭。

\t也不知顛簸了多久,大省有時被顛醒,有時被搖醒,老者每次灌他幾口水後,又再次打暈。就這樣似乎來到了一處水流豐沛的地方,大省在麻袋中時時聽到淙淙的水流之聲,四周的空氣也清涼也不少,只是還不曾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又行了大約半日,耳畔漸漸有了嘈雜的人聲,仔細聽去大多都是販賣的吆喝,應該來到了一處繁華的集鎮。大省正在猜測的時候,老者忽然將他從馬背上放下,又夾在了臂間,大省想動一動,渾身卻沒有半點力氣。

\t那老者似乎走進了一座酒樓,又穿堂而過,來到了後院。大省還沒分辨出酒樓中迎來送往的聲音是哪裡的方言,突然渾身一痛,被扔到了地上。老者開啟麻袋,手拿一口玄鐵刀,衝大省揚了揚,終於說話了。

\t“小子,不要以為你隱藏的深就沒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說完老者滿臉得意地笑笑:“那天你們在假山背後的密談,我可是全看到了,別說你是獨龍門的頭目,就是柳霸,爺也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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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聽到這幾句話,大省徹底懵了,才想辯解幾句,那老者又繼續說道。

\t“本想一刀宰了你,可是宰了你,傅家的仇也報不了,咱家索性把你綁了回來”老者臉色一變:“給我老實點,你已經服了不少軟筋散,剁你跟剁魚一般???”

\t大省拼命掙扎,想爬起來,老者嘿嘿一笑:“別折騰了,老實在這裡候著吧,我見了掌門,再過來收拾你!”說罷揚長而去。

\t大省環顧一圈,原來是在一處庫房之中,四周隨處堆放著蔬菜、水果,除了偶爾幾聲耗子的吱吱叫,再無別的動靜。大省伏在地上,努力爬,卻仍然使不出一點力氣,只好勉強靠著牆根坐著,閉目養神。天色似乎越來越暗,直到伸手不見五指。

\t庫房門突然哐啷一聲響,門外湧進來三四名打著燈籠的人,隨著屋子一亮,又走進來三名老者,那名擄他來此的老者也在三人之中。其中有一人器宇軒昂、步態沉穩,此刻正打量著大省。

\t“從楓,你確定此人是化身谷中人?”那器宇軒昂的老者滿臉疑惑地問道。

\t“掌門師兄,咱家可是親眼瞧見他和妖女“墳頭柳”在傅家假山後秘密商議,隨後傅家就遭災了???”

\t另一名老者一副花白鬍鬚,英氣逼人,一邊聽著二人的談話,一邊沉吟不語。忽然笑呵呵地說:“從楓,你還是先把小夥子的毒解了吧???要不是軟筋散,你不一定能把他擄回來???”

\t那掌門師兄聞聽此句忽然臉色一變,厲聲呵斥。

\t“從楓師弟,輞川派什麼時候用上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t被喚作從楓師弟的老者,一臉窘迫,趕忙從懷中掏出幾粒藥丸塞進大省口中,又灌了幾口水。大省被嗆的咳嗽幾聲,才開口說道。

\t“多謝輞川派掌門前輩和這位前輩”大省衝輞川掌門和花白鬍鬚的老者拱手致謝,又看一眼擄他來的老者,輕輕地哼了一聲,才繼續說道:“在下實與化身谷無半點瓜葛,請掌門人主持公道???”

\t“年輕人,話可不能隨便說,你這一身內力與化身谷的淵源可不淺吶???”花白鬍鬚的老者還是一臉慈祥的笑意,說出的話卻令在場眾人吃驚不小。

\t“前輩,我這一身內力???這一身內力確實與化身谷沒有半點關係!”大省心中著急萬分,卻不好說出真實原委。

\t“從松師兄,我看這年輕人貌相清秀,不像心黑手辣之人???”輞川掌門仔細觀瞧了大省半天,捋捋鬍鬚說道。

\t“掌門師兄,不要被這小子的外貌迷惑了,傅家上下三百多口被燒死在大火之中時,他可有分毫心慈手軟?!”從楓激動萬分,恨不能撲過去手撕了呂大省。

\t從松老者嚴厲地掃一眼從楓,悠悠說道“掌門師兄要不另派一名仔細之人,認真調查一番,再做定奪吧”老者略略停頓:“至於這年輕人嘛,就先讓他在我們總壇遊玩幾日吧,還請掌門師兄定奪”

\t“也只好這樣了”輞川掌門人捋須思慮半天,才淡淡地說,又看著呂大省十分客氣地說:“少俠一路顛簸至此著實辛苦,鄙幫再挽留閣下幾日,不過是想為少俠洗清不白之冤,還請多多擔待”說完拱手致歉。

\t大省趕忙還禮,朗聲說道:“多謝掌門是非分明,那在下就叨擾幾日???”

\t“從楓師弟,這幾日就不要難為這位少俠了吧???”說完輞川派掌門和從松老者轉身離去。

\t從楓雖然不情不願,卻也沒再難為大省,將大省安排在一處客棧就自顧自離開了。

\t大省住了幾日,才弄清楚這裡是滋水河畔的輞川總壇,昨天見到從楓、從松其實都姓白,那名器宇軒昂的掌門人,本名叫做白從龍。這些在這片分佈在滋水河兩岸的大鎮子中幾乎家喻戶曉,算不得什麼秘密。

\t一日午飯過後,大省記起遠在千里之外的柳兒,心中煩悶,在鎮子中胡亂走走。忽然看到一群惡狗圍著一名老乞丐,齜牙咧嘴似乎要群起攻擊。大省幾個健步衝上去,三兩下就將惡狗打的七零八落。才想上去問問老者是否受傷,誰知那老乞丐走上前指著大省破口大罵。

\t“哎,小子喂,哪兒蹦出來的啊,爺到口的美食,讓你攪黃啦!”老乞丐雖然頭髮、眉目、鬍鬚都已全白,罵起人來卻中氣十足:“你這兩隻眼睛是出氣孔啊,一點眼色都沒有!”

\t大省被這一罵心中十分氣憤,又見老乞丐衣衫破爛,骨瘦如柴,就不好發作,只是靜靜聽著老者痛罵。

\t那老者卻得寸進尺,猛然衝上來搶走大省掛在腰間的錢袋,一邊倒出銀錢一邊繼續叫罵。

\t“才幾個小錢啊吶???也好意思出門!”老者狡黠地一笑:“算啦,我老頭子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計較啦”

\t說罷老者自顧自離開了,大省只好無可奈何地笑笑,繼續在街上閒逛。沒想到沒走幾步,又在街上碰到了那老乞丐。走上前一打聽,才知道那老者原來是想走近一家酒樓吃飯,酒樓跑堂的見他衣衫破爛,以為要在店中行乞,就轟他出店,此刻正相互吵嚷。

\t大省撥開人群,對小二說:“請大哥行個方便,家父年紀老邁只想在貴店吃頓好的,不知哪裡得罪了閣下?”

\t跑堂的看對面的漢子相貌堂堂,還以為真的誤會老人了,連連道歉,趕忙將老乞丐迎進店中。兩個人坐定之後,老乞丐得意洋洋地說:“還算你小子有點良心”一邊大喊著。

\t“跑堂的,死哪兒去啦,快過來,給爺上菜???”跑堂的過來後,老乞丐一通點,全是些好酒好菜。

\t大省在旁邊一直默默不語,老乞丐一陣風捲殘雲,終於吃飽喝足,一抹嘴笑呵呵地說。

\t“兒子哎,你帶的錢夠不夠,爹吃好啦”又大聲地喊到:“跑堂的,跑堂的!快來結賬,爺們吃飽啦???”

\t“好嘞,二位爺一共是五兩銀子,謝謝惠顧”跑堂的一臉訕笑,等著大省掏錢結賬。大省聽到五兩銀子,臉上瞬間刷白,他的錢全在老乞丐那裡了,合起來才幾吊碎錢,哪裡再有五兩銀子。

\t“兒子,怎麼啦,錢不夠?”還沒等大省開口,老乞丐卻搶先說道,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

\t“小二哥,今天出門確實沒有帶足銀子???”大省怯懦地說道。

\t跑堂的聽到這話,臉色立即一變。

\t“吆,我說嘛,原來真是一對吃白食的父子!”張口就喊:“來人吶,今天可不能便宜了這兩個騙子!”

\t隨著跑堂的一聲喊,一齊衝上來七八個彪形大漢,虎視眈眈地看著大省二人。還沒等大省回話 ,老乞丐又說話了。

\t“兒子哎,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把老爹爹暫時壓在這裡,你自己趕快跑回家中拿錢來結賬???”

\t大省本來想硬碰硬,沒想到老乞丐如此提議,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衝跑堂的拱拱手。

\t“閣下認為如何?”

\t跑堂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又看看大省一身的腱子肉,瞟一眼身旁的大漢,猛然拍一下大腿,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似的。

\t“咳???開門做生意誰跟錢過不去啊,這位公子若願意回家取錢,那是再好不過了???”

\t跑堂的滿臉堆笑,趕忙衝身旁的大漢吼叫一聲:“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這位大爺讓條道啊!”

\t大省衝老乞丐拱拱手,就要離開。老乞丐一臉壞笑,一邊連連擺手,一邊說。

\t“去吧,去吧,快去吧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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