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土匪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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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周太華跟周青峰同桂雲一起吃飯聊天,一時高興說出了那個隱藏周家一百多年的秘密。誰知隔牆有耳,竟被他人聽了去。

聽到這個訊息的是酒館的活計,叫小六子,他是刀疤劉的耳目。刀疤劉盤踞古城子多年,他的生意繁雜,滲透到社會各個層面。古城子是新北道上重要的一座縣城,被譽為北疆的“旱碼頭”,南來北往的貨物都要從這裡經過、或者中轉。刀疤劉消息靈通,耳目眾多,可以說他啥生意都在做,古城角角落落各個地方都有他的耳目。表面上他開著酒館客棧,實際上,販賣煙土、倒賣軍火、洋油,販運疆內緊俏物資,他不但銷贓土匪從道上搶掠來的贓物,也處理那些江洋大盜偷來的寶貝,還有那些墓賊掘地鼠從地下挖來的寶貝,一切物資在他這裡都可以脫手,都可以賺大錢。他手下人四處收街面上酒館飯館客棧包括當鋪日用雜貨店鋪的保護費,不給就收拾,白天威脅,夜裡砸店,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誰也惹不起。

準噶爾汗王寶藏遺落木壘河之事民間也有流傳,一些人在春天發洪水之後就去河道裡尋寶,還真有人撞大運找到金盞銀碗之類的寶物,不知真是準噶爾汗王的寶藏,還是發洪水衝下來的山上牧民的東西,總之是蒙古人的寶貝,人們也就確信了蒙古準噶爾汗王寶藏之說。刀疤劉在道上混了幾十年,自然注意到了這批寶藏,苦於找不到線索。幾年前他聽說有一夥人到將軍戈壁去挖寶藏,他還專門派人跟蹤了去,結果啥也沒挖到。後來聽說有人在木壘河馬蓮溝一帶挖寶,也是沒有收穫。雖說沒有人挖到,但也證實,寶藏之說確鑿。但是,具體的藏寶之處,他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不過,這件事在他心裡一直放著,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啊,誰不喜歡寶貝,誰不喜歡錢。

那日,酒館的小六子神神秘秘地將周太華講的有關準噶爾寶藏的事情跟刀疤劉一說:刀疤劉就樂了,“媽的,這是上天賜給我的財寶啊!”他仔仔細細地問了小六子聽到的他們談話的內容,心裡就有了一個想法,從他們的談話情況分析,那個與寶藏相關的羊皮書不見得那麼容易找得到,現在目標不明,自己動手可能反而不好,他突然想起吳天貴來,“媽的,這錘子正好來古城子窯子裡消遣,何不讓他先去打探一番,畢竟自己的人馬不能明著去做這些搶劫之事。”想到這裡,他心裡非常得意,“哈哈,媽了個屁,好買賣就要來了,這批寶藏要是真到手了,一輩子也可以不用再做這些歘毬毛的鳥事了。”

刀疤劉給了小六子賞錢,交代一番,“此事天知地知,不可再對他人亂說。”小六子自然懂得規矩,拿了賞錢說:“劉爺放心,要是從我嘴裡漏了風,就把這顆腦袋割下來”。刀疤劉一揮手讓他離去。

小六子走後,刀疤劉立馬叫人把吳天貴請到自家酒館,擺了四葷四素八道大菜上了滿滿一桌子,熱了一大壺酒。他讓手下的人全部退出,自己親自斟滿兩碗酒,看著吳天貴神秘兮兮地說:“大當家的,今兒個咱兄弟兩要發大財了!”

吳天貴一臉的茫然,他看著刀疤劉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吳天貴笑道:“劉爺,啥事情這麼高興,快點說出來讓兄弟我也樂呵樂呵。”刀疤劉看了看吳天貴烏黑的臉,看著他茫茫然的神色,嘿嘿地乾笑兩聲道:“哎呀兄弟,大好事呀!”

吳天貴更加捉摸不透,看著刀疤劉,刀疤劉一臉神秘地說:“大當家的,要不是咱兄弟多年來感情好,我可不敢叫你來。”吳天貴看著刀疤劉,那神秘兮兮的臉上油光發亮,那塊黑褐色的刀疤隱隱地閃出一道賊光,讓人恐怖。

這時,吳天貴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就說:“劉爺,有啥話你就亮出來,需要兄弟做什麼儘管吩咐。”“哎呀兄弟,我就喜歡你這副直爽的性格,對脾氣,夠意思,來,喝酒!”刀疤劉說完,端起大碗跟吳天貴“咣噹”碰了一下,酒也撒了出來,他全然不顧,一揚脖子喝乾了就,將酒碗翻了個個兒看著吳天貴說:“兄弟,咱兄弟實打實,幹了。”吳天貴也不含糊,咣噹一下喝完亮了一下酒碗,然後放到桌子上。刀疤劉把酒斟上,看著吳天貴認真地說:“兄弟,今兒個我得到一個確切資訊,傳說中的準噶爾蒙古寶藏有眉目了!”

吳天貴“啊”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真的嗎?”他以前好像也聽說過準噶爾寶藏的事情,跟傳說一般,誰也沒有見過,就當做話了,也沒太當真,沒想到今天還真當真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刀疤劉。

“當然。”刀疤劉肯定地回答。

吳天貴見刀疤劉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在,在哪裡?”

“就在東城周家屯莊。”

“那,咱們這就去搶了它。”

“兄弟,別急,這事還沒那麼簡單。”刀疤劉說。

“咋,還有麻纏?”吳天貴心急地說。

“是有點麻纏。”刀疤劉頓了頓說。

“那,該咋辦?”吳天貴有些性急,不耐煩地說。

刀疤劉想了想,慢吞吞地說:“寶藏埋藏之地目前還不知確切,但有一樣東西跟寶藏有關,拿到它就可以找到寶藏。”

“啥東西?”

“羊皮書。”

“在哪裡?”

“就在周家祠堂裡。”

“那還是要去搶。”

“那東西太小,周家屯莊高牆大院防範甚嚴,我們興師動眾地去了也不一定能找的到,還容易暴露目標,到時候被官兵趕到堵在高牆裡反而被動了。”刀疤劉看著吳天貴說。

“那,有啥好辦法?”吳天貴看著刀疤劉說。

“有一個法子,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它。”刀疤劉非常自信地笑了笑說。

“啥法子,大哥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真急人。”吳天貴說。

刀疤劉一看火候到了,就湊近我條規定耳朵,將秘密跟蹤周青峰,待機會合適就將他綁票,然後給周家屯莊送信,讓他們交出羊皮書的計謀一一說了,吳天貴一拍巴掌,“好,找到寶藏咱兄弟兩個一人一半,就這麼定了。”

“好,兄弟同心,一人一半。”刀疤劉一拍巴掌說道。吳天貴端起大碗跟刀疤劉碰了一碗酒仰頭幹完,刀疤劉也幹完了酒,兩人各自行動。

自從聽周太華先生說了《青龍刀譜》在周家屯莊之事後,同桂雲一直唸叨著刀譜,猜想著它可能的下落,它是否還在周家?要是在周家,應該在屯莊的什麼地方藏著?要是不在周家屯莊,是否被帶到了內地,那將流落何處?

同桂雲就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周青峰幾次跟她說話,她總是心不在焉,周青峰覺得有些奇怪,就問她到底怎麼了,同桂雲說:“那刀譜原本就是我祖上的,已失去許多年了,現在突然聽說了,我能不激動嗎。”自從太奶奶告訴她自家的身世之後,在同桂雲心裡自己就是關公爺的後代,現在,關氏青龍刀譜自然就是自家的刀譜……

周青峰愕然,他沒有想到同桂雲會這麼說:也沒有想到刀譜會是她家的。周青峰心想,大老竟然說自家原本姓龐,是三國龐統之後,已經夠離奇的了,難道她家也有離奇之事,哦,或許她家也有許多難言之隱,他也沒多問,隨說:“既然是你家的,我抽空回去一趟給你找回來。”

“真的,那太好了!”同桂雲非常高興,快樂得跟孩子似的跳了起來。

周青峰沒有想到同桂雲會為了一個刀譜高興成這樣,心裡說:“若是真把那羊皮書拿到了,還不樂死。”周青峰想了想,私自決定明天就回去一趟,早上出發晚上趕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第二天一大早,周青峰就來到車馬店租了馬車往東城趕,快到東城口西溝時,坡底下突然冒出一股土匪將周青峰綁了票。

這股土匪就是吳天貴,他一直尾隨周青峰而來,到了東城口附近就下手了。吳天貴給車把式一把錢說:“你趕車到周家屯莊,告訴他們,他家少爺在我手裡,讓他們明天早上拿上祠堂裡的羊皮書到紅石頭灣山下換人,否則就撕票。”車把式早已嚇暈了頭,趕著馬車就往東城跑。到了周家屯莊卻忘記了土匪的話,就說土匪要拿羊皮到紅石頭灣山下換人。

殷素素一聽嚇壞了,一時間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青峰不是在古城子學堂讀書嗎?怎麼突然被土匪綁了票?她真不知道這突然而來的訊息是真是假。再說了,一般土匪綁票該是為了錢糧,為啥這夥土匪不要錢不要糧卻要啥羊皮,他們為啥要羊皮,他們要啥樣的羊皮,他們要羊皮做啥?她轉而又想,是不是車把式是個二混子,來訛詐他們的。殷素素就問車把式,少爺長啥樣,多大年紀,啥時間出來的,還說了啥。車把式仔細回憶了一下,說出了少爺的模樣特徵,還學了他說的話,還說了少爺讓他趕快些好在天黑前趕回學堂,不耽擱第二天的課。車把式的描述基本上沒啥紕漏,也不像瞎編亂造。殷素素確信被綁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周青峰。她就想不通了,這娃兒不好好唸書,匆匆忙忙跑回來幹啥?他遇上啥大事情了?難道他幹了不該幹的事情得罪了土匪?

殷素素左思右想,心裡七上八下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實在想出來,周青峰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就遭了土匪綁票,哎呀,她心裡亂極了。

此事關係重大,殷素素立馬差人請來族長週五爺。殷素素見到週五爺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她幾乎帶著哭腔地喊了一聲,“五爺啊,遇上大難了!”週五爺在路上已經聽下人說了二少爺被綁票之事,也是不知確切。週五爺說:“你別著急,慢慢說。”殷素素擦了一把眼淚,跟週五爺細說了周青峰被綁,車把式前來傳土匪口信之事。週五爺聽得雲裡霧裡的,他也沒有折騰明白土匪為啥要綁票,見殷素素滿面愁容也說不清,他也是乾著急。

對於土匪要拿羊皮換人之事,週五爺更是一頭霧水,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週五爺仔細想了想分析說:“這事兒八成是傳錯話了,要麼是車把式傳錯話了,要麼另有隱情。要是車把式真的傳錯話了,那麼土匪到底要啥呢?”週五爺又叫來車把式,這是一個古城子車行的把式,看上去人很老實,不像是奸猾之徒。週五爺問了車把式的姓名年齡,對二少爺僱車、一路的行程、遭遇土匪的時間,及一些具體細節意義盤問,對土匪的相貌裝扮,說話的口氣等細緻末梢的事情也一一詢問。車把式對之前的所有事情說的頭頭是道一五一十,對於土匪綁票的細節卻言說不清,尤其是土匪要羊皮的事情他說的含含糊糊,他說也沒有聽的確,那土匪說要祠堂裡的羊皮,他也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問土匪。週五爺說:“這就麻煩了,土匪要的東西弄不清楚,可怎麼辦呢?”

按照通常慣例,此事暫時不能報告官府,激怒了土匪可能會撕票報復。殷素素決定派人去跟土匪接觸,問明土匪究竟要何物。

派誰去呢?殷素素想了半天,周家沒有合適男人,派外人去也不合適,派女人去更不行,該怎麼辦呢?她想來想去拿不準主意,此時她想狠下心來自己親自去一趟,正在她為難之時,大脬牛進來了。大脬牛一拱手朗聲道:“大太太,二少爺有難,我定不懼萬難去救他。”

聽了這句話,殷素素非常欣喜,她看了看大脬牛點了點頭,心裡非常安慰,“嗯,關鍵時候大脬牛總能站起來。”她心裡說。殷素素頓了頓說:“嗯,大把式,危難之際你能為周家冒死,實屬不易,周家不會忘記的。”

“哦呀,大太太,你說啥呢,應該的麼。”大脬牛還想說下去,殷素素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再說了。

“此事關係到二少爺的性命,不可魯莽行事,得考慮詳細些才好。”殷素素猶豫不決地說。此時的殷素素心裡非常焦慮,這是周家近幾十年遇到的最大的難事,也是她人生遭遇的最大的難事。周青峰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周家未來的當家人,他和小少爺周延貴完全不是一回事情。雖然都是周如海周老爺的兒孫,周家屯莊的後人,可他生下來就比他哥周慶福和他侄子周延貴金貴的多得多。這就是血統,這就是父子綱常,這是祖宗家法,誰也違抗不了。殷素素心裡比誰都清楚,一旦失去了兒子,她將要失去在周家的地位,她在屯莊就是個擺設了,甚至連豆花都不如。更可怕的是,周慶福是個窩囊廢,金巧巧又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的日子將會更難。屯莊外面還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她,伺機奪走她的屯莊大院。這些年來,她心裡非常清楚也是非常謹慎,現在,她必須更加謹慎,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殷素素一向精明能幹,自打第一天進周家屯莊,她就表現出了自己的精明。那時候周如海還是個花花公子,也是個銀杆蠟槍頭樣子貨,他很少操心家裡的事情,殷素素趁機參與了一些家業經營的事情,周如海倒也省心。最初是周家燒坊的老客戶生意出現了問題,燒酒沒有新客源,銷路跟不上,酒壇子堆滿了大半個地窖,周家燒坊面臨停業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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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燒坊歷史已過百年,最初的名號叫“屯莊燒”,據說周家屯莊初建之時的老爺燒的。周家是遠近聞名的屯莊大戶,周家屯莊也是方圓百里第一座屯莊,高牆大院非常氣派。屯莊建成之日,周家大擺筵席,請來了古城子的縣太爺,縣太爺進了屯莊大院,讚歎不已,說周家屯莊賽過了他這個縣太爺的府宅。開席之後,喝了一碗酒,縣太爺豎起大拇指頭稱讚道:“味道甘醇,確實好酒!”縣太爺得知是周老爺自己燒的,隨口就說:“屯莊燒,味道美。”從此,周家屯莊燒坊燒的酒就叫“屯莊燒”,這是古城子縣太爺命的名,一時名聲遠揚,遠遠近近的客商都來訂購,東城口的酒館客棧家家戶戶都用屯莊燒,屯莊燒成為一道招牌,為周家贏得了利益也贏得了美名。後面也有人叫“東城燒”、“東城醉”,反正說的都是周家屯莊的燒坊酒。

現在的屯莊燒雖然不如幾十年前響亮,卻也是遠近聞名,依然是周家的商業支柱,這個利害關係殷素素心裡比誰都清楚。她反覆想過如何擴大客源的事情,總是拿不到注意,最後決定回一趟古城子。

殷素素讓大脬牛套了車拉了一些酒壇子回孃家找她大商量。她大說:“閨女呀,農無商不富,商無農不養,要廣闢利源。”殷素素說:“大呀,我這不是沒有辦法麼,周如海不能動彈,我一個女人家還沒有經營過這些。”

“說的也是,你別心急,這個我幫你照看一下。”她大依靠多年的客戶和朋友關係,帶著她到幾家酒館跑了一趟,人家嘗了酒,覺得味道不錯,就籤了契約,周家酒窖裡的酒缸酒壇子清了一半。後來她大又跟古城子周邊幾個城堡村莊大戶介紹了一下,周家燒坊不但沒有停業,生意反而比以前更大了,燒坊裡的燒工一個個幹得越賣力了,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佩服大太太的能耐。

那年初夏,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凍死了成片的豌豆青苗,要不及時補種,幾百畝地就顆粒無收。幾個老把式都說儘快補種春麥,殷素素詢問了幾個莊稼漢,獨自決定全部種上胡麻。幾百畝地全部種上胡麻,把式們傻了眼,在周家種了許多年地,從來沒有種過這麼多胡麻。把式們不明白,周家老人們也不明白,這個殷素素是商戶家的,沒侍弄過莊稼,她憑啥就敢種那麼多胡麻,這不是胡折騰嗎。可是,她是屯莊的掌櫃子,周如海老爺又不管事,她說種啥就得種啥。為了趕時間,她花雙倍的價錢僱人補種,同大個子也來了,這傢伙幹活真利索,他扛著麻袋給幾個撒種子的把式送種子,把式撒得快,他也跑得快,他一個人可以供上五個把式撒種子,樣兜裡始終沒空過,平常五六天的活僅僅三天時間就搶種完了。

有一件事情讓殷素素記憶猶新,補種正忙的時候,一頭秣地的壯耕牛犯起犟勁,幾個壯小夥子拾掇不住,同大個子從牛後面過去,兩手抓住牛角“噋”的一聲就把那一千多斤的壯牛撂倒了,人們驚嘆不已,給他送了個外號“絆倒牛”。殷素素看著同大個子幹活的那股子勁兒,真是羨慕,心裡想,“要是周如海有他一半也就知足了。”那時候她還年輕,看同大個子還有些不好意思,同大個子自然也沒注意她。這年秋天,周家幾百畝胡麻獲得大豐收,按收成算,至少比補種春麥多收了五成,讓種了一輩子莊稼的把式們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個提起周家大太太都豎大拇哥兒,“周家大太太了不起!”

這兩件大事之後,殷素素在周家的地位就穩固了,她也就接管了周家所有產業。後來,她又幫助躺在炕上的周如海再次執掌鄉約,實際上執掌在她的手裡。修木壘河城的民工是她一批一批派去的,春修水利,農閒了加固城防,也是她組織的,她以周老爺的名義安排下去,她代表周如海到四處檢查一番,該慰問的慰問,該慰勞的慰勞,各項活計進行的有條有序有始有終細緻周到,比東城以前的任何鄉約做的都好,儘管也有大戶人家不服氣,但老百姓都信任她。

周家老爺三年鄉約之後,對繼任的谷家是一個挑戰,也是一種壓力。谷家老大這兩年可是頭疼,尤家不停地給他使絆子,比如城防需要增加人手,按戶出人,三男必須出一男,尤家卻一個不出,也不交錢,谷家老大非常惱火,不得已只得找殷素素商量。殷素素出面調停,請尤家老大和民團老總大齙牙一起吃飯,說明城防之重要,政府要求嚴格等厲害關係,又恭維兩句好話,說尤家是東城老戶,一百多年來舉族守護東城,功不可沒。說尤家老大這些年來為東城安危也是嘔心瀝血,令人敬佩。殷素素一番話讓尤家老大既感覺到了一種壓力,又找到了臺階,當即答應尤家要多出人手保衛城池。此番問題的解決,殷素素在谷家的分量就不用說了。這就是她的威望和能力。

殷素素仔細盤算了這件事,她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確實沒有更合適人選。她想讓週五爺和大脬牛一起去,一來,週五爺是周家族長,他親自去就是一種態度,他的話土匪也不會不買賬;二來,大脬牛隨時做個接應,也有回旋餘地。

殷素素跟週五爺說了自己的想法,週五爺一臉陰沉,沉默了半天才說:“為了周家基業,我這把老骨頭也就算了。”殷素素千恩萬謝,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可是話已經出口,也無法悔改了。殷素素安排人找苟皮匠準備土匪所要的羊皮,又準備了二千塊現大洋。一切準備停當,就等著明日天一亮出發。

傍晚時分,金巧巧和同桂雲回來了。

昨天晚上,金巧巧突然說要回家,她爹說那就讓自家把式趕著馬車送一趟。第二天早飯之後,同桂雲悄悄到學校想跟周青峰和谷有福道個別,卻聽谷有福說周青峰一大早匆匆忙忙回了東城。同桂雲疑惑起來,他匆匆忙忙回家會有啥事情,啥事情這麼要緊連個招呼也不大,昨天見面為啥不說呢。同桂雲想,反正回去就能見著,見了面再問。把式已經把車趕過來,她們提著包袱上了車就出發了。一路上她胡思亂想,總覺得周青峰那天說的話有些不對勁。

同桂雲剛進屯莊大門就聽香兒說二少爺被土匪綁了票,還說要拿羊皮去還人之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問香兒,“啥,羊皮?”香兒說:“大家都覺得奇怪哩,這土匪不要錢不要糧,要祠堂裡的羊皮做啥?”同桂雲驚得目瞪口呆,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原來土匪要的是那東西!她就不明白了,土匪怎麼要那個?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谷有福?同桂雲又想,周青峰匆匆忙忙回來也是為了這個?他回來是給自己找刀譜的嗎?他為啥不告訴自己一聲。現在她腦子很亂,也來不及想這些事請,眼下怎麼辦。

香兒說:“週五爺和大脬牛明日一早趕著車拉著羊皮到紅石頭灣去送貨換人。”同桂雲暗暗合計了一下,決定了自己的行動。她立馬去找憨娃,同桂雲對憨娃說:“憨娃,明天一早一定要給我準備一匹快馬,我有大事情要辦。”憨娃吃驚地看著同桂雲,見她臉色凝重,吃驚不小,問道:“又是啥大事情?”

上次他給同桂雲借了馬,晚上回來後大脬牛問他幹啥去了,帶著黃驃馬一天沒回來?憨娃哼哼唧唧地說騎著出去玩忘了回來。大脬牛氣壞了,狠狠地抽了他幾鞭子,一邊打一邊罵,“這是周老爺的馬,可是你個長工騎著玩的,打死你不長記性。”憨娃挨了大脬牛好一頓鞭子,溝蛋子都打腫了,不過他沒有告訴同桂雲。現在同桂雲又來借馬,他心裡還是有些膽怯,上次大脬牛的鞭子抽的可是不輕。

見憨娃遲疑,同桂雲有些著急地說:“憨娃,是關於二少爺的大事情,你可一定要保密,不得告訴旁人。”憨娃一聽是二少爺的事情,連忙點頭答應,他摸了摸腦袋對同桂雲說:“還在東梁?”同桂雲笑了笑點點頭。

當夜前半宿同桂雲一直沒閤眼,腦子裡一直想著這件事請的過程。她的腦子實在太亂了,想不明白,後來慢慢睡著了,天矇矇亮就醒了。她提前找了一身男兒裝,甚至來不及跟金巧巧打聲招呼就出去了,到了屯莊外面就換上了男裝。她一路跑到東梁,憨娃果然牽著黃驃馬在那裡等她,憨娃見到同桂雲非常驚奇,“呀,桂雲,你咋這身裝扮?”同桂雲笑了笑沒有多說話,接過韁繩謝過憨娃翻身上馬,正要離去,憨娃突然冒出一句,“桂雲,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同桂雲一時著急,說:“啥事,你快說:別磨磨唧唧。”“昨天晚上,少奶奶要我去見李團總了,給他帶去了一封信。”憨娃黏黏糊糊地說著,一邊搓著他那黝黑粗壯的手指頭。“我以為啥事呢,她願給誰信就給唄,管我啥事。”同桂雲有些生氣地說:調轉馬頭準備策馬離去。憨娃緊忙說:“她也說不許告訴旁人,說是關係到周家的大事。”

同桂雲一時沒想明白啥事能比二少爺更重要,現在她的時間緊張,她心裡著急,來不及想這些事情,就對憨娃說:“放心,我會給你保密的。”憨娃傻呵呵地一笑,同桂雲兩腿一磕,縱馬而去。

同桂雲騎著黃驃馬沿著小道一路賓士,那黃驃馬吃了一夜細糧渾身是勁,四蹄嘚嘚作響,揚起一路塵土。因為天早,道上並沒有啥人,黃驃馬越發跑得歡,同桂雲只覺得兩耳風嗖嗖的,四野裡傳來蟲鳴鳥叫之聲,空氣中瀰漫著深秋草木枯榮的味道:不知不覺就跑到了紅石頭灣路口。同桂雲在山樑那邊停下馬,把黃驃馬的前腿用韁繩拌上讓它在那裡吃草,她爬到山坡山觀察動靜。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大脬牛趕著馬車過來了,車上坐著週五爺,車廂裡鼓鼓囊囊的,估計是羊皮。同桂雲覺得這些人真滑稽,肯定是傳錯了話,或者說屯莊裡的人也不知道羊皮書之事。現在她不考慮這些了,看看事態的進展再說。大脬牛趕著馬車越走越近,到了紅石頭灣山口路岔停了下來,看看四野無人,大脬牛就喊,“山上的好漢爺聽著,你們要的貨我們已經備齊,就在這裡,請下來取貨,放人,在江湖上行走,要講義氣。”過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大脬牛又喊了一遍。

這時,山那邊出現三個騎馬的土匪,一個土匪喊道:“你們沒招來官兵吧?”大脬牛高喊,“沒有,就我倆,這是我們族長週五爺。”三個土匪一陣風向馬車方向跑來。

正當三個土匪靠近馬車之時,對面山坡上突然出現一隊人馬,領頭的土匪看到了,大驚失色,罵道:“媽的,有官兵,撤──”土匪們調轉馬頭向南山方向一溜煙跑了。對面山上的一隊人嘴裡不斷地喊著“駕──,駕──,駕──,”一路塵土飛揚地追了上去。這突然的變故同桂雲看的的確,她迅速解開馬拌翻身上馬追過去。跑著跑著,同桂雲覺得這些人聲音非常熟悉,追近了一看,原來是東城民團鄉勇,領頭的就是大齙牙。他怎麼來了?同桂雲覺得非常奇怪。只聽得大齙牙在那裡咋咋呼呼,“快,快追,抓住了土匪周家賞大洋。”鄉勇們沿著一條蜿蜒的山路策馬疾馳,緊追不捨。土匪熟悉山路,他們的馬對崎嶇的山路也適應,跑得飛快,鄉勇們人馬都缺點勁兒,顯然跟不上。不到一個時辰,民團隊伍跑的零零拉拉的,已經吃不消了。

不知不覺追到沈家溝松樹林岔路口,向東通往東溝和大南溝,向西就是西溝。從不遠處的馬蹄聲判斷,土匪是向東跑了。大齙牙懷疑土匪使詐,多年前他剿匪時曾經上過馬場窩子,那地方山路陡峭森林密佈適合土匪躲藏。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這幫匪徒已經流竄到馬圈灣了,他真有些不敢相信。

大齙牙帶著民團鄉勇又追了一陣,一隊人馬已經是七零八落,都受不了。

雖說已經深秋了,山谷裡早晚溫差大,中午的太陽火一般炙烤,一干人口乾舌燥,牛皮水壺裡的水也喝幹了,鄉勇們拿著空壺到山谷泉水窩裡灌水,一個鄉勇喊著,“哎,喝水呀!”

一個鄉勇喝了一肚子涼水罵道:“媽的,嗓子冒煙了,土匪的屁也沒撈著!”

另一個罵道:“媽了個蛋,周家大洋沒撈著,反而累疲了!”

鄉勇們罵罵咧咧,有的喝水,有的拿出餅子吃,有點乾脆躺在已經有些發黃的青草地上睡了起來。一個鄉勇給大齙牙灌了一壺水遞給他,大齙牙喝了兩口,看了看疲疲踏踏的隊伍,心涼了半截。他是大兵出身,見過世面,知道憑這些鄉勇肯定追不上土匪,他心裡已有了撤兵的意思。不過他不能先說出來,因為這次行動完全是他強行命令的,隊伍出發的匆忙,有的人乾糧都沒準備齊全,匆匆忙忙就來了。大齙牙不吭氣,坐在那裡一邊喝水一邊歇息。

一會兒就有人喊了,“李團總,土匪也跑遠了,我們的乾糧也沒了,不如先撤,等下次再剿滅他們。”

大齙牙假裝惋惜地說:“媽的,今兒個就便宜這幾個山野蟊賊了,弟兄們辛苦了,撤!”

鄉勇們得到撤退的命令各各欣喜,稀稀拉拉地下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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