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沙鬍子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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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桂雲從古城子回來就得到一個驚喜。那天她回家,三妹素雲說媽媽懷孕了。這可是個大喜訊!自從九妹玖雲出生後媽媽再沒有懷孕過,一家人望眼欲穿。這些年媽媽消瘦了許多,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父親每日勞累,沉默寡言,好像整個人都沒了精神,他心頭的壓力太沉重。這個喜訊無疑是巨大的,是全家的大事,是最好的事情。太奶奶忙著在祖宗牌位面前燒香,催同大個子到關帝廟去敬香禱告,一家人圍著媽媽小心伺候,好像她這一次真要生娃子了。

母親懷孕的喜訊似乎也沖淡了桂雲在周家祠堂沒有找到黑塔的失望,從古城子回來,她就一直在想辦法進入周家祠堂。祠堂是周家闔族供奉祖宗牌位祭祀列祖列宗之地,嚴禁外人進入。除了周家各房婚喪壽喜開祠堂之外,平常時候大門緊鎖,鑰匙由族長週五爺掌管,同桂雲不可能拿到鑰匙從門裡進去。後來她終於發現,祠堂東牆有一個通風的窗戶,離地面有一丈多高,這是唯一可以進入祠堂的入口。她仔細觀察之後,找好繩索和梯子,一切準備齊全。

那天深夜,同桂雲悄悄溜到祠堂東面,支起梯子爬到視窗。窗戶經年不開,松木插銷已經酥了,輕輕一拉就斷了。她開啟窗戶,把繩子綁在梯子上抓著繩子潛入進去。祠堂裡黑咕隆咚的,她點燃蠟燭,嚇了一跳,正堂裡都是黑色傢俱,燭光照上泛著黑幽幽的光,陰森恐怖,她只覺得渾身發涼一身冷汗。香爐後面臺子上密密麻麻一大堆深黃色牌位,像無數塊墓碑令人毛骨悚然。她心裡非常緊張,仔細看了一下,每個牌位上都有字,她沒興趣看這些,四處尋找黑塔。供桌臺前臺後,殿堂角角落落,她一一看過,除了石碑、功德匾額之外,沒有發現黑塔的蛛絲馬跡。她還是不死心,又站在祠堂門口處向裡看去,正堂一邊立著一塊大碑,上面刻有三個大字。另一邊也有一塊大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再往前就是祭祀用的香爐,後面臺子上是牌位,從高到低排列,最高處少,越往下面越多,一層一層擺成塔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黑塔!明明是牌位呀!那麼,黑塔又在哪裡?

突然聽得外面一聲怪叫,同桂雲一緊張差點丟掉了手裡的蠟燭。她鎮定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又開始尋找,又尋了一圈,黑塔還是沒找到,她只好從視窗出來,把梯子歸於原處回去睡覺。因為內心失落,同桂雲一夜未眠,她的情緒非常低落,心情非常不好。沒想到第二天回到家就聽到母親懷孕的訊息,她能不高興嗎,她在心裡為媽媽默默祈禱。可她轉念一想,黑塔還沒找到,那鬼東西還壓著自家的運勢,不把它儘快毀掉,自家的風水就不會順,那麼,媽媽這回生產也難說。想到這裡,她更加堅定了儘快找到黑塔毀掉它的決心。她匆忙看過家人又匆忙離去,她一刻也不願意多耽擱,她要儘快找到那充滿邪惡被她無數次詛咒的黑塔,把它砸碎,讓它永遠不再影響自家運勢。她回到周家屯莊對各處院落角角落落能進去之處一一檢視,除了兩口深井沒下去外,包括冬天儲藏蔬菜的地窖儲藏陳酒的酒窖都下去了,一無所獲,她非常失望。

這天下午,同桂雲正在院門外,突然聽到急促的鑼聲和人們喊聲,“沙鬍子來了!沙鬍子來了!”只見碉堡樑上冒起白煙,這是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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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多年太平,人們忘記了警報,土匪突然而至就慌亂一團。周谷尤三族之人各自逃回屯莊高牆大院緊鎖大門。平民百姓房屋簡陋院牆低矮低擋不住土匪,只有拼命往城裡跑。同桂雲想起懷孕的母親,不顧一切往家跑。一路上都是驚慌失措奔跑逃命的人,牽牛的牽驢的,抱孩子的背老人的,扶老攜幼哭號滿天悽悽慘慘……

同桂雲跑到城牆西北角,看見幾個騎馬的土匪揮舞刀槍從西河壩方向衝過來,她加快步伐往家裡跑。到了家附近,見父親手持一根長棒正與兩個騎馬的土匪搏鬥,兩個土匪騎著馬圍著他轉圈,一邊吶喊著一邊用馬刀劈砍,只見他大揮舞長木棒就像揮舞著丈八長槍,把土匪砍來的馬刀噼噼啪啪擋開。這時一個騎紫紅馬的土匪向父親猛衝過來,父親側身躲過砍過來的馬刀就勢一個橫掃,長木棒重重地打在紅馬前腿上,那紅馬“嘡嗤”一聲栽倒,那土匪“啪”一下摔倒在地上。父親正要對付另一個向他衝過來的土匪,後來又竄出一個穿黑衣騎黑馬的土匪舉槍向他瞄準,情急之下,同桂雲隨手撿起一根棒子投擲過去,那木棒像梭鏢一樣“嗖”一下射去,“嗵”一聲擊中那黑衣土匪的膀子,那黑衣土匪丟了槍應聲栽下馬。另一個騎黃馬的土匪見勢不妙轉過馬頭就逃,順帶把摔倒在地上土匪拉上馬一起逃走,剛才摔下馬的黑衣土匪也顧不得地上的槍了,爬上他的黑馬就逃了。

城牆上站著的鄉勇團總大齙牙和幾個守城鄉勇手裡握著長槍大刀,他們一直看著同大個子和土匪混戰,也向天上開了一槍。土匪們跑了,他們才出城來。同大個子繳獲了一匹前腿受傷的哈薩克紫紅騍馬,一杆長槍,一把鋼刀,他要把這些東西全部交給鄉公所。大齙牙非常驚訝,沒想到這老實巴交十多年生不出娃子的莊稼把式傻大漢竟如此勇武,一人戰敗三個騎馬持槍的土匪,而自己帶著一隊人馬居然抱著長槍在城牆上觀望,他臉上火辣辣的很不是滋味兒。

鑑於同大個子奮勇擊匪,人也憨厚實誠,鄉公所就將傷馬給了他,鋼刀也留給他,說以備防禦之用,那把長槍給了民團鄉勇,守城拒敵保護百姓。同大個子大喜,請苟皮匠來看紫紅騍馬的腿傷,苟皮匠騎著他的黑叫驢過來,他將黑叫驢拴好,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見了紫紅騍馬吃驚地說:“哦呀大個子,好事情呀,這哈薩克騍馬肚子裡還懷著個馬駒子,明年春上就能收穫一匹純種哈薩克馬哩。”同大個子心裡高興,沒想到土匪沙鬍子進村倒是給他送了一份大禮。苟皮匠用四塊板子篦在馬腿上用繩子綁緊,又前後左右檢視一遍,說:“大個子,到荒灘上給馬抓幾隻小長蟲(長蟲:當地方言,蛇。)和馬蛇鼠(馬蛇鼠:當地方言,蜥蜴。)曬乾喂上,每天給喂上碗豆瓣子補一下身子,不要讓它肚子裡的小駒子掐虧(掐虧:當地方言,吃虧。)了,約莫兩個月就差不多了。”

這紅騍馬好像認生,也或是受了傷痛,整天不吃不喝,一家人一時沒了辦法。同桂雲想起了憨娃,就去找他,憨娃一聽就樂了,嘿嘿一笑道:“桂雲,你可找對了,這事我擅長,那年周老爺的哈薩克棗紅騍馬剛來也不吃草,我大給它嘴裡抹了把粗鹽就好了。”同桂雲問道:“為啥要抹粗鹽?”

“我大說是山上的草長得水氣,跟溝底下的草兒土腥味道不一樣。”憨娃眯著眼睛笑了一下,他要桂雲拿木勺舀了半勺水,往勺裡放了把粗鹽,用三個粗指頭在水裡面攪和了一下,把沾了鹽水的手指頭放到舌頭上嘗了一下,“嗯,這下有味道了。”他在地上拔了幾根青草沾了鹽水,一手捏住馬的下巴頦,一手把青草塞進馬嘴,在牙齒上蹭了幾下,那馬用舌頭擺弄了一會兒,打了響鼻就開始咀嚼了。憨娃再拔幾根草沾了鹽水往馬嘴跟前一放它就張嘴自己吃了。同桂雲過來也學著憨娃給馬喂了一嘴青草,紫紅騍馬嚼得津津有味。同桂雲發現紫紅騍馬明亮的跟清泉似的大眼睛流著淚滴,心裡也很不好受,那滋味兒也很複雜,是可憐是同情也是驚喜,或許都有。

三天後苟皮匠又來了一趟,看了紫紅騍馬的腿傷,把夾板繩子稍微松了一些,說:“挺好的,應該沒啥大問題。”同大個子放心許多。苟皮匠笑道:“等明年下了馬駒子,讓我的黑叫驢踏一下,準能生個大紅騾子,跟周家紅騾子一樣,呵呵。”同大個子也笑了。這時黑叫驢突然叫起來,“唔——嘰,唔——嘰,唔嘰,唔嘰……”苟皮匠壞笑道:“看看,黑叫驢看上它了。”苟皮匠騎上黑叫驢唔嘰唔嘰地走了。

家裡得到了一匹馬,還是一匹懷了駒子的哈薩克騍馬,又得了二十畝地,未來的日子就有了盼頭。

尤家執掌鄉約之時在碉堡梁以西佔了大片荒地,多年沒開墾。今年春上,尤老大對下苦力的人說:誰願意要荒地,幹兩個月活給他十畝,同大個子一人幹了兩個人的活得了二十畝。入夏以來,他用刨鋤刨了幾畝,準備秋上壓冬麥。按照老人說的,開生地要種一年歇一年,他想先種上幾畝,趕在落雪前再開幾畝,開春種春麥。然後再開一些秋天壓冬麥,如此往返輪種,三年時間變成熟地。有了這二十畝地,又有兩匹馬,幹些其他活計全家人吃飯就沒問題了。

紫紅騍馬的到來也給素雲帶來了歡樂,她每天出去割草喂馬,時間久了,她知道紫紅騍馬一頓能吃多少草,知道它最愛吃啥草,知道它喝水的習慣。慢慢的,紫紅騍馬也認下了她,連她走路的聲音都能聽出來,只要素雲在院子裡一走路,東牆圈裡的紫紅騍馬就打起響鼻輕輕地叫喚兩聲,素雲趕快走近馬圈,紫紅騍馬就衝她點頭,她也就知道了紫紅騍馬的各種表達,比如它渴了想喝水,比如它想曬太陽了,等等。一個月後,苟皮匠過來給紫紅騍馬撤掉夾板,它慢慢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並且一天天見好,入冬以前就基本好了。

古城子那邊傳來訊息,這次進村的確實是沙鬍子的土匪。正值麥收季節,他們下山搶糧,搶了就跑,倒沒傷人性命,縣政府駐軍追擊了一陣就沒了蹤影。

關於沙鬍子村裡也有些說法,據說他是蒙漢混血兒,長得彪悍,一臉沙鬍子。他原本是吃糧餉的小軍官,光緒末年在迪化城的守城部隊受到不公平待遇,後來帶著一夥人想外逃被抓獲關進監獄,出獄後他在阜康、吉木莎爾一帶流浪,後來與沙俄支援的蒙古分裂分子有了聯絡,流竄到古城子,在白塔山一帶聚集一幹人馬,有越獄的逃犯、監獄釋放的犯人、遊手好閒的無賴,還有內地流竄來的盜賊慣犯,一群烏合之眾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為害一方。常言道:狡兔有三窟,沙鬍子就像狡兔一般狡猾,他在白塔山有一個老巢,在北面的將軍大戈壁還有一個老巢,在馬場窩子還有一個老巢,他常年在白塔山、馬場窩子和將軍大戈壁一帶流動,春夏秋冬不停地流竄不停地換地方,就跟遊牧人轉場一樣。他神出鬼沒,打劫過往的商隊,搶劫村莊百姓的糧食,一時間在古城子、英格堡、西吉爾、東城一帶惡名遠揚,聞聽沙鬍子來了就人心惶惶,當地百姓也拿他當狼蟲虎豹凶神惡煞,小孩子不聽話了,大人就嚇唬說:“沙鬍子來了,沙鬍子來了!”官兵幾次組織圍剿都沒有最終消滅掉。為了加強防衛力量,各鄉各鎮組織起民團來自衛,東城民團就是那時候組建的。楊督軍上任以來嚴厲打擊與沙俄蒙古勾結的各種勢力,清剿各地匪患。官兵聯合各鄉民團對沙鬍子進行大規模圍剿,大齙牙帶著東城民團也參加了那次剿匪行動。大齙牙後來跟人們誇口說:“我們從渺無人跡的將軍大戈壁到山高谷深的白塔山,再從白塔山追到馬場窩子,馬不停蹄人不離鞍,過河爬山溝溝坎坎,追了三天三夜,乾糧吃完了子彈打完了溝子也磨爛了馬也跑不動了。土匪們沒有帶乾糧,被追得人困馬乏日球恓惶的,跑著跑著就一頭栽下馬,馬也翻了仰板子人也滾了蛋蛋子,有的滾到溝裡了有的掉到窪裡了,倒在路上的也是上氣不接下氣支著脖子等著挨刀子,哈哈哈!”大齙牙咧著大牙笑道:“其實那時候我們也是咳嘮氣喘的,都球軟了,也就是仗著人馬多陣勢大,把土匪嚇球軟了。”

那次清剿消滅了大部分土匪,沙鬍子帶著幾個土匪逃進馬場窩子深山密林,官兵民團對山裡地形不熟,乾糧也所剩無幾,只好作罷。沙鬍子雖然逃過此劫,但是人馬損失殆盡,元氣大傷。此後,沙鬍子銷聲匿跡了好長時間。後來據說有人在天山深處的東溝、大南溝見到過他們的蹤跡,也有說在馬場窩子、馬圈灣,都不確定。這次清剿算是一次勝利,好長一段時間土匪沒動靜了。

其實山上的土匪並未被徹底消滅,他們趁著世道混亂還在聚集。一個從白俄隊伍裡逃出來的吳天貴的中國人加入到沙鬍子隊伍中。

事情的起因是,民國九年被楊督軍解除武裝的白俄官兵中有個叫阿連闊夫的軍官想糾集殘部在古城子搞暴動,他密謀先佔古城子,掠奪武器糧食馬匹,然後北上阿勒泰、邁卡布其海(今吉木乃)、科布多(今蒙古吉爾格朗圖),與境外的自衛軍相呼應。阿連闊夫派一個叫祁海山的到古城子打前站,祁海山在窯子裡被官兵意外抓獲,經不住嚴刑拷打供出了他們的陰謀。阿連闊夫狗急跳牆,他以要求釋放祁海山為由帶著人馬攻打奇臺縣城。楊督軍調動重兵將其包圍,斷其糧草,阿連闊夫被迫繳械,引渡給蘇聯後被處死,其部眾也被分批遣送出境。但有一條漏網之魚。他就是吳天貴。吳天貴是山西人,是沙俄與德奧戰爭時期民國政府派往東線支援沙俄的挖戰壕修堡壘的勞工,後來混入軍中。吳天貴跟著白俄軍從塔城巴克圖山口進入新疆,他原本想回到了自己的國家,該有好日子了,情況卻大出意外,他們非但沒有受到歡迎,反而遭到另眼相待,楊督軍對他們這些混在白俄隊伍裡的“中國人”非常警惕,派人嚴密監視嚴加防範。在沙俄他們受盡欺壓,白俄官兵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幹最苦的活吃最差的飯睡最差的地方,時常被呼來喝去,頓不頓就捱揍。現在回國了也不受待見,吳天貴有些心灰,他想這樣下去肯定沒好果子吃,一定要找機會溜掉。祁海山是個商人,他知道白俄軍火多,想冒風險發一筆橫財,後來他跟吳天貴結交上了,吳天貴心裡一琢磨,不如趁機發筆財回老家過好日子。祁海山在北疆經商來往於伊犁塔城等地,曾到沙俄逗留過,對各地情況都熟悉,阿連闊夫正好需要這樣一個人,吳天貴就把他推薦給了阿連闊夫。阿連闊夫非常高興,就派他到古城子打探訊息,吳天貴也跟了去。祁海山被抓後,吳天貴還在古城子裡躲藏著,伺機裡應外合劫獄。

誰想到阿連闊夫很快被打敗繳了械,吳天貴逃出古城子投奔了沙鬍子。沙鬍子正缺人手,吳天貴在白俄軍中多年,上過戰場打過仗,槍法很準,很快得到沙鬍子的信任,當上了二當家。

沙鬍子一直跟境外分子有聯絡,他夢想著拉大隊伍跟外邊的勢力聯合,將來分土裂疆做個土皇上享受榮華富貴。吳天貴剛從蘇聯回來,經歷了嚴酷的戰爭,他知道現在的白俄軍已經是秋後的螞蚱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也沒啥指望。他現在是無路可逃,不得已上了山做土匪,他與沙鬍子想的完全不一樣。沙鬍子兇殘成性,頓不頓就想殺人,他先後搶了兩個女人上山,後來都被他殺了。第一個女人是一個內地商隊的,長得美如天仙,他把商隊劫持到將軍大戈壁腹地,搶了財物,殺死全部男人,帶著哭嚎連天的女人回了老巢折騰了好幾天,整日都聽到那女人的慘叫聲哭喊聲。一天下午,那女人趁他睡著悄悄拿了把短刀要給她男人報仇,因為緊張摔了一跤,結果被沙鬍子發現了,沙鬍子大怒,把女人交給手下的土匪一個個輪著糟蹋,那女人被活活糟蹋死了,那群土匪還不過癮,在一動不動的屍首上繼續折騰。

那女人被土匪從沙鬍子窩棚里拉出去的時候看了吳天貴一眼,眼神悽慘而無助。吳天貴心生憐憫,就跟沙鬍子說:“大當家的,放過她算了,一個女人怪可憐的。”沙鬍子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聽,罵道:“這個死屄貨還敢殺老子,我讓她知道知道老子的厲害。”那女人被拖了出去,只聽到厲聲慘叫不止。那天下午,所有的土匪們都嘗了腥,唯獨吳天貴沒有去,沙鬍子對他有了戒心。

第二個女人是村裡搶來的一個姑娘,十五六歲的花骨朵兒。沙鬍子非常喜歡,想留在山上做壓寨夫人,可那姑娘死活不從。沙鬍子說可以給她們家一大筆錢,用八抬大轎正式娶她,那姑娘哭哭啼啼就是不答應。沙鬍子火了,喝了一罈子酒就把那姑娘糟蹋了,那姑娘要尋死,沙鬍子大怒,讓吳天貴也嚐點腥兒,吳天貴見那姑娘哭的死去活來的,哪有那個心情,就對沙鬍子說算了。沙鬍子不高興了,兩隻驢蛋似的眼珠子瞪著他說:“上次那個死屄婆姨你不沾也就罷了,這個嫩丫頭我就沾了一次,你不至於嫌棄我吧。你把她沾了,也算跟我一條心,要不然,我就把她交給弟兄們吃了。”吳天貴知道這沙鬍子殘忍,他說到做到。那個商人女子被眾匪弄死後,沙鬍子還不解恨,命廚子將那女子的肉割下來切成小塊穿在紅柳條上給弟兄們烤了吃,一個弟兄拿起一根紅柳條,見有一塊肉像nai子,罵道:“這廚子瞎眼了,怎麼把羊奶膀也烤上了?”

沙鬍子呵呵笑道:“啥羊奶膀,是那娘們的肉!”眾人一聽嘔吐不止。沙鬍子罵道:“沒出息,日也日得,還不敢吃,算毬個漢子。”眾匪敢怒不敢言……

吳天貴想起之前那個女人慘死的情景,再看看這個姑娘,心想,反正也是在幫她,再說也是多年沒沾過女人了,一咬牙就把姑娘壓在身下。說實在話,這姑娘的身體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歡樂,相反,姑娘悽慘的哭喊聲卻讓他覺得一種深深的罪孽。他心想自己也是受苦人出身,也是被官府欺壓被白俄官兵欺壓的可憐人,家中有父母妻子,他出來時妻子正懷著孕,原本想發點財卻被迫上了山成了匪,現在又被迫糟蹋這麼個可憐姑娘。他在心裡罵自己,沾女人可以用其他方式,用這種方式就是牲口。從那以後,他就對沙鬍子心有不滿了,心裡也產生了恨意,暗暗罵道:“沙鬍子,你這狗日的自己不做人,還讓別人跟著你當畜生,我遲早滅了你。”雖說心裡恨,不過他表面上還是如常。後來那姑娘想逃走,逃了兩次,第一次被抓回來,沒過幾天又逃了,抓回來就被沙鬍子殺了。沙鬍子罵道:“我對你這般好,你居然還要逃走,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腸。”他把那姑娘的肚子劃開要看她的心到底咋樣的,吳天貴對他厭惡至極。

一次在古道上搶劫商隊時,沙鬍子莫名其妙中了一槍一命嗚呼,吳天貴坐上了頭把交椅,成了匪首。好像吳天貴坐上頭把交椅無可置疑也無可爭議,弟兄們都很服他。有個弟兄甚至當著大夥的面說:“沙鬍子狗日的太殘忍,不拿咱弟兄當人,不拿咱弟兄的命當命,儘想他自己做大王,拿咱們當炮灰,槍子兒來了給他擋槍子兒,刀子來了給他墊脖子。”有個弟兄說:“日他媽,他狗日的說帶我們到蒙古去,他身上流著半拉子蒙古血,我們過去了還不被他咥死……”有個弟兄說:“狗日的,他讓我們當野獸吃人肉,他早該死了……”

吳天貴是個圈臉大黑鬍子,人們以為還是沙鬍子。後來有人傳說:沙鬍子發現吳天貴能力比他強,心生嫉妒想害他,吳天貴先下手為強把他做掉了。吳天貴做了匪首定下規矩,除與官兵對峙,攔路搶劫商隊只搶財物不傷性命,下鄉入村只搶糧食不殺人。總之,不準隨便殺人,除非萬不得已。雖然規矩定下了,可是要執行起來可沒那麼容易。一次打劫商隊,商隊也有槍有刀,不肯輕易服軟,結果打殺起來,一陣激戰之後,傷了兩個弟兄,商隊的人死了兩個,餘下的人丟下貨物逃了。吳天貴開啟馬車上的貨物一看,居然是琉璃瓦之類的笨重東西,氣得要命,傷了兩個弟兄,得到的卻是一堆沒用的東西,他們摔下貨物揚長而去。

秋天地裡的莊稼收完了,也就該準備山上冬天的糧食了。吳天貴說去搶大戶人家的糧食,他們夜裡下山進入英格堡的月亮地村,四下裡狗亂叫起來,他們摸到一個財主家,兩個人守著門不讓他們家的人出來,其餘人進倉庫裝糧食,一馱子一馱子馱到馬背上,然後就出村了。他們心想,今夜活兒做的順溜。可是他們剛到村口就遇到了阻截,那財主家有一個地道:他偷偷溜出去報告了民團,一群鄉勇剛趕到村口就跟他們遇上了,鄉勇們噼裡啪啦開始打槍,一邊打一邊吶喊。吳天貴帶著十幾個人不知底細,以為中了省軍的埋伏,邊打邊撤,馱馱子的馬匹也跑丟了幾匹。幾個弟兄越想越生氣,跑了一段又殺了個回馬槍。

鄉勇剛剛撤回去,那財主丟了點糧食卻得了幾匹好馬,心裡高興,沒想到土匪又來了,財主帶著家人躲進地道逃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把財主家的糧食牛馬全部搬上了山。臨出財主家院門的時候,有個弟兄說:“媽的,敢叫鄉勇對付老子,把他房子點了。”吳天貴猶豫了一下說:“留著它吧,明年秋天了還能給我們送糧食。”

一段時間,弟兄們在山上憋得慌要下山尋樂子。吳天貴也是個把月利用送貨的機會上一趟古城子耍兩天,後來,山上就把送貨當做輪流進城尋樂。他知道這不是辦法卻也沒辦法,要是放人進村胡作非為那更不好,或許這樣還好些。

這些年來他們在道上劫來的亂七八糟的貨幾乎都由刀疤劉處理。吳天貴結識刀疤劉也是那年他在古城子經祁海山介紹的,他上白塔山找沙鬍子也是刀疤劉推薦的。刀疤劉是古城子一帶的洪幫頭子,手底下有一幫子人馬,名義上開著酒館旅店,實際上只是掩人耳目,他的大買賣是煙土,還有古道的贓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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