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看到了我？”

顧慎神情浮現了一抹不解。

如果說……亞當看見了“神卷之子”站在曇曜山口，是把當前的謎題和線索串聯在了一起……

那麼看到自己，又是什麼意思？

【命運之眼】這件封印物，其實與【命運女神的庇護】這種準確定向的封印物，是不太一樣的。

這件物品，是隨機給出無序的資訊。

無序。

就意味著，既可以看到過去，也可以看到未來，也可能是摻雜著混亂線索出現。

“……”

亞當緩了很久，他揉著腦袋，長長嘆息一聲，苦笑道：“這些畫面，並沒有持續太久。現在我再看，那股強烈的‘震撼’已經消失了。”

顧慎沉思。

許久之後他問道：“你覺得‘超凡獸潮’和‘曇曜’異象……這兩件事情，彼此之間存在關聯麼？”

亞當一怔。

他立即明白了顧慎的意思。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關係……”

亞當醉心於自己的研究，對他而言，一旦鑽入研究之中，外界的時間便幾乎可以忽略。

可這一次。

他剛剛看完“曇曜”，還沉浸在副作用的震撼之中。

【深海】就釋出了A級災害警告。

只不過他置若罔聞，把資訊發給顧慎之後，便繼續埋頭研究，倒不是他膽大，不怕死……而是顧慎給了他很強的安全感。

前往“曇曜”的任務已經確定。

在那之前，就算真的有不可阻擋的危險，亞當相信顧慎不會拋下自己。

抱對大腿，就沒什麼好怕的。

“獸潮警告解除的時候，我又看了一次，‘曇曜’的異樣就消失了……”

亞當喃喃道：“這些超凡生靈，是被活火山所吸引的？”

顧慎離開老屋。

他這次雖然得到了一些“提示”，但作用很小，而且讓他更加困惑……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曇曜”和這些超凡生靈之間的聯絡。

如果說，活火山冥冥之中存在著一股吸引力，會引起大量超凡生靈的“圍擁”，那麼剛剛的獸潮，一定是這些年最大規模的，沒有之一。

“你化解危機之後，【深海】對東窟和西窟分別釋出了B級警告。”

褚靈道：“但最新消息……警告已經消除了。”

原本準備從南窟直接北上踏入活火山的那些超凡生靈，兵分兩路，威脅性也不復存在……自然就降級成為了B級災害。

顧慎本來還等著光明城和上城的超凡者吃上一盅。

但沒想到，警告這麼快就消散了。

“是因為‘曇曜’的吸引力消散了麼？”

他眯起雙眼，再次取出【命運女神的占卜】。

這枚吊墜，出現了和“多魯河”類似的情況。

【“不要前去。”】

【“不要前去。”】

【“不要前去。”】

不論自己身處哪裡，將要去往何方……只要取出吊墜，就會收到這麼一個令人不安的提示。

……

……

西窟，高牆之上。

夜幕籠罩。

在西洲駐派的核心領地，聖裁者們很喜歡桑洲窟的夜景……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天幕是假的，邊界也是假的，【深海】建造了一個大大的籠牢。

所以黑夜，也是假的。

“福音指引我們無需前行。”

蘇葉眺望遠方，享受著夜風吹拂，微笑著說道：“賈唯先生，您看……這裡一片風平浪靜，那些獸靈就此散去……我們沒有浪費一兵一卒。”

“……”

披著明光鎧的重甲男人，杵劍而立，與賜福之子一同看著遠方。

“我去調查了一下。”

賈唯平靜說道：“顧慎今天驅散獸潮的手段，似乎是‘精神毒素’。”

“您真是個心細之人。”

蘇葉輕輕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惦記著呢，這次刻意詢問了神上，她給出的答桉是……那面‘黑色幕牆’，是由冥王的精神毒素構成。”

“冥王的精神毒素……”

森冷麵甲之下，看不清賈唯的眼神。

但他永遠記得一年之前中央城懸空小院的畫面。

他一度鎖定了顧慎就是殺死孟驍的兇手！

只是……

最終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

聖裁者氣勢洶洶地來，悄無聲息地走……孟驍的死，就這麼畫上了句號。

在多魯河災境之中，孟驍“請神”失敗，徹底斷絕了和神殿的聯絡，賈唯隱約感覺到，他在臨死之前，是想拼命傳回某些訊息的……

或許，就與“冥王”有關？

“顧慎手裡握著冥王的精神毒素……”

賈唯語氣困惑問道：“既然都確認了這一點，福音難道沒有點出下一步的動作麼？”

蘇葉瞥了眼賈唯。

他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悠悠問道：“忘了麼，我剛剛才說的，福音指示我們無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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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前行。

就是……不必行動。

“東洲的頂級天才，能拿出這種封印物，其實不算什麼。”

蘇葉柔聲笑道：“正如我能拿出神上的‘大日’……顧慎能佈置冥王的‘毒瘴’，只能說明冥王對他信賴有加，願意賜予寶物。不過接受冥王的‘賜予’，就是一件好事麼？”

賈唯重新陷入沉默。

二十年過去了，他依舊無法忘記當年圍剿“冥王”的血腥畫面。

那種完全淪入黑暗中的神座……定是骯髒汙穢的。

那麼他所賜予的物件，也一定是骯髒的。

“‘福音’既然給出了這個指引，我們只需遵循就好……”

蘇葉溫聲說道：“別忘了，歷代以來，所有與冥王走得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

……

E7區，四位神使齊聚。

他們準備聯手佈置源之塔的S級封印物【空域】。

在源之塔成為滿星神官，如果選擇成為“使徒”，便會得到“信物”，如果選擇成為“神使”，便會得到四分之一的【空域】。

這是天空神座親自鑄造的封印物，【空域】是四塊形狀不一的青銅拼圖，上面凋刻著神使自身的“屬相”，龍，雀，虎，龜，單獨得到一片，便可以發揮出相當不俗的力量。

若是齊聚，並且合一……

便可以佈置出一座非常強大的“結界”，在過往的一百年歷史之中，【空域】只出現了寥寥數次。

並不是任何時刻，源之塔都能湊齊四神使的。

而且歷代神使，在自身實力極其強大的情況下，普遍都不太和睦。

所以很難有任務，可以讓這麼四個頂級實力的年輕強者，聚在一起，並且選擇“聯手”！

“……獸潮，退散了？”

四人懸在空中，都已經取出了自己的一角拼圖，但還沒開始佈置【空域】，遠方那氣勢洶湧的獸潮，便就此散開。

虛驚一場。

雖然獸潮退散，但紅龍並沒有將拼圖碎片收回的意思。

“先把【空域】佈下。”他注視著東窟的黑夜，冷靜說道：“沒人知道桑洲窟外環有多少超凡生靈，也沒人知道下一次衝擊發生在什麼時候……佈置了【空域】，我們也算是有一定的‘緩衝時間’了。”

聞言，其餘三位神使，均是點頭。

這一次南窟的狂襲，算是一個預警，在聯合聖城進行外環剿殺之前……這些獸潮隨時可能再次發動暴亂，這種情況下，先做出防禦，是一個明智之舉。

夜幕之中，四人陡然分散，在E7區外的曠野之上，各自取出一片拼圖，四道顏色各異的長光貫穿夜幕，直射虛假天穹——

“嗡嗡嗡！”

虛空傳來震動。

桑洲窟的天幕是彷真的，但是沒關係，【空域】的凝結，只需要虛空之中遊離著超凡源質即可，隨著四道神光的光柱形成，無數超凡源質與【空域】拼圖共鳴。

這座四四方方的小域，瞬間擴散——

“轟隆隆隆！”

狂風席捲。

四位神使的神情都變得無比誠懇，而且凝重，他們都取出了自己的【空域】碎片，將自己駐守的城區，囊括在結界範圍之中。

這個過程，持續了近十分鐘之久。

等到虛空之中的超凡源質恢復平靜，【空域】就算是徹底凝結成功了。

“呼……”

四位神使都松了口氣。

四人的【空域】拼圖，此刻都懸在E7區的上空，這是難得的“合一”！

龍雀虎龜，抱在一起。

只不過，此刻雖然四神拼圖在E7區合一，但這件完整封印物的歸屬權，並不屬於紅龍。

【空域】的主人，永遠都是分散的四個。

紅龍想要挪動，也只能挪動自己的那一部分……

如果想要挪動這片“堅固”結界，就需要四人齊聚。

但是如果想要拆解。

只需要其中某位神使一個念頭，找回自己的那角拼圖，【空域】就會坍塌——

“好了。”

紅龍點了點頭，滿意道：“諸位可以回去了，不要忘了上次所說的任務。”

……

……

“獸潮分離，分別衝向東西……”

“蘇葉和賈唯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沒有派遣一位聖裁者前去檢視，也沒有調動‘城區’內的駐守力量。他們可能預測到了‘獸潮’接下來的動向。”

夜深。

顧慎獨自一人，在S3區的牆頭盤坐。

他默默梳理著今日出現的情報。

“光明城應該沒有‘命運占卜物件’，蘇葉怎敢安然不動？”

顧慎看著自己手中一直發出警告的吊墜。

這種封印物實在太珍惜了。

除了自己和女皇，整個五洲，可能也沒有多餘的“命運類封印物”了……亞當是一個例外，而且他的【眼睛】只能算是半件命運類封印物。

這一點，他想不通。

“除此之外，源之塔的四神使會面，凝結了【空域】。”

“表面上來看，四神使內部關係不好，紅龍專行獨斷，玄龜消極避世，朱雀和雲虎不合……可【空域】合一，便說明他們有著一個非常統一的‘目的’。這次桑洲窟任務，四神使是奔著同一個任務目標來的，所以他們必須團結。”

這一點，顧慎更想不通。

以四神使的行事風格，他們應該是最不在意“獸潮”的勢力才對。

剛剛入駐東窟，四神使就把極端者殺了個遍，他們這麼做的目的當然不是“懲惡揚善”，也不是“救濟貧民”，只是為了“管理方便”。

既然如此。

獸潮衝城，那便讓其衝城好了。

四神使的實力，絲毫不用擔心獸潮的威脅，只要護好上城超凡者便是……

“他們建立【空域】，是為了保護城區裡的無辜子民？”

顧慎揉了揉眉心，實在不得其解，一個荒誕的念頭不由生了出來，他喃喃道：“難道他們的任務真的是拯救桑洲窟？”

此言一出。

他忍不住笑了笑……

然而黑夜之中，他的背後，也傳來了一道很輕的笑聲。

“呵……”

那笑聲很渾厚，還帶著淺澹的嘲諷之意。

顯然是聽到了顧慎的自語。

“？！”

笑聲掠入心湖的那一刻，顧慎瞬間回頭看去。

S3生活區的高牆，有許多守夜人駐守。

此刻的黑夜，無比寂靜，無比安寧，沒有一道守夜人的影子，只有飄蕩在空中的火紅【燈籠】，像是一隻又一隻的火烈鳥，在這虛假的夜幕之下緩慢翱翔。

一道披著黑色大袍的身影，雙手插兜，站在火紅色【燈籠】的餘盡之下，背靠高牆的另外一端，就這麼站在黑暗與陰翳之中，默默注視著自己。

顧慎背後的汗毛立了起來……

以他的精神警覺度，竟然沒有覺察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到來”，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想做到這一點，就算是陳沒和白袖都不行。

“不好意思，你剛剛的念頭真的很荒謬。”

那身影低聲開口：“所以……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

顧慎沉默，他的鐵鱗肌膚幾乎快要掠出袖口，只是在撞破這個夜行者之後，自己的“精神警惕”竟然沒有觸發，所以……這不是敵人？

“無論什麼時候，源之塔都不可能真正的想要拯救世人。”

那身影繼續道：“你是東洲人，一定清楚這二十年東洲因何而慘澹……不應該有這樣幼稚的想法，那座塔的確很高，但不會對世間鋪灑光明，也不會指引方向。”

“……你是？”

顧慎下意識開口，但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這位夜行者的真實身份。

S3區的高牆附近，那些守夜人都已經入夢。

這位夜行者，在三年前，就是這樣，踩著無數人的夢境離開了這座生活區。

“聽說你一直在找我。”

那身影看著地上蔓延的青霜，若有所思。

顧慎的“大寒”領域只鋪展到了一半，便就此打住。

“看來……你已經猜到我是誰了啊。”

雙手插兜的男人又是一聲輕笑。

他抬起頭來，誠懇說道：“中立者，莊肅……想來找你談一談。”

……

……

（今天就兩更，累了，休息一下，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