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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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村落,沿澧水朝北行進了十餘里之後,夜色逐漸濃重。

時至臘月,即便是楚地居南,荒郊野外的氣溫之低亦令人髮指,許是鄰近澧水,一路上所經之處皆被冰冷的水霧籠罩得陰寒窒息,加之枯草砂礫隨風飛舞,周遭又無人跡可尋,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身上儘管已提前裹好禦寒的袍子,但仍有不少人的前額背後漸漸冒出了冷汗。

詢問過鄒老漢過後,得知再有五里便可抵達,李源即刻傳令眾人加速前進,不經意間瞥了瞥身旁一同騎馬前行的王靖國。全身上下也都裹得嚴嚴實實,從這少年唯一露出來的一張小臉上,倒並未看出任何恐懼的神情,一直眉頭緊皺專心趕路,但雙眼炯炯有神,透著一種對未知事物的興奮,

李源微微一笑,一年以來這孩子似乎是成長了不少,不說別的,從此時隊伍中眾人沉重的呼吸聲便可感覺到嚴寒刺骨,但王靖國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性格愈發沉靜穩重,這個少年雖然看似體格弱小不經風雨一般,實則韌性十足,實為可塑之才。

已經到了十二月初九,夜間也有了新月照亮,雖然不夠明亮,但已經足夠辨別方向了。李源一行一鼓作氣走完了最後五里路,在鄒老漢的指引下,跟著平靜暗湧的澧水走到了轉彎之處,稍向東行翻越一座小山丘之後,終於看到了那片荒草橫生的寂靜禁地。

如同澧水在此間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這片禁地遠遠望去亦呈現為詭異的三角形狀,而三角區域外皆被密林包裹,唯有區域內部無一樹木,皆為野蠻生長的荒草,整片區域更不見一隻活物的蹤跡,倒是在其中十幾口顯眼的大井邊,能看到動物留下的累累白骨,巨大空洞的顱骨躺在地上,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年。

那座傳聞中埋葬著兩千楚軍亡魂的大墓,亦冷冰冰地赫然矗立在禁地中央,月光之下周邊數里之地都似乎被一層白色薄霧包裹著,依稀的月光在高大的無字石碑上緩緩折射開來,因無林木遮擋,毫無忌諱地居高臨下,朝四周不時閃耀著刺目的寒芒,像是一隻跨域了時間的無情之眼,正冷冷地嘲諷著踏入這片禁地的人們。

“大都督,終於到了,便是這裡了。”鄒老漢松了口氣道。

李源點了點頭,朝眾人揮手示意道:“爾等找個地方紮營,先吃點東西喝點水,接著我們去好好瞧瞧。”

在禁地邊緣臨時紮下營地後,李源靜靜站在自己的帳篷前,抬頭望著天上若隱若現的彎月,忍不住小聲喃喃道:“不知道娘在做什麼,娥皇、靖瑤、清盈是否在想我,江生、二虎有沒有好好......唉,要是這年頭有手機就好了,就算遠隔千山萬水,也能隨時聽到對方的聲音,即便身處遠方也不怕家人掛念了......”

鄒老漢此時正抱著一大捧柴薪準備去起火,看到李源正在帳篷前睹月佇立,本想上來搭話,結果卻親耳聽見了李源口中這些令人費解的言語,老漢的嘴巴裡原本咬著一根隨手摘來的枯草,這會兒愕然張嘴,枯草在冷風中晃悠悠掉落墜地,極為滑稽。

一旁的王靖國嘴角忍不住溢位一絲笑意來,對於自家姐夫這種胡說八道的行為,他已經司空見慣了。還記得上回阿姐正式進門,李源喝醉的時候還告訴自己,世上有一種盒子,裡邊可以有小人唱歌跳舞演戲,人在盒外觀之,如身臨其境。

不僅王靖國,所有家人們平日聽到李源這樣的胡說八道幾乎都是一笑置之,但現在身處這種詭異的荒涼禁地,鄒老漢還是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個,大都督,您方才所說的是什麼?聽上去像是傳說中的千里傳音之術?”

李源回過神來,微笑著比劃道:“呵呵,不是千里傳音,是手機。怎麼說呢,就這麼大小的一個方盒子......”

王靖國見李源一本正經起來,憋著笑意扭頭回身整理著帳篷。

“手,雞?這種雞小人倒是未曾聽說,可是家養鳥禽?能吃麼?大都督說的這些,老漢我三代務農,怎地一輩子都沒聽說過。這麼大小的方盒子能千里傳音,難道是天上的仙物?”鄒老漢咽了咽口水道。

“鄒老伯,大都督只是開玩笑罷了,上次他還跟我說過,有種雞還會打什麼球......莫再問了,否則你會發瘋的。”王靖國忍不住笑道。

李源白了少年一眼,繼續望著天上的彎月,恰有孤零飛鳥遠遠經過,又自顧嘆道:“還有一種東西,名叫飛機,可供數百人乘坐其中,旦夕之間飛躍百里甚至千里之地。唉,若是有飛機就好了,咱們去哪兒都不用再長途跋涉,從朗州到澧州一個時辰也要不了。”

咋又來一種聞所未聞的“雞”?這下鄒老漢的臉色徹底變得煞白,趕緊拉著王靖國道:“小哥,大都督不會是中了陰毒罷?據說在陰煞之地,遭了風邪容易沾惹陰毒,上腦之後若不及時醫治,人會變得瘋癲痴傻,不成,咱們還是退出此地為好,大都督要有個好歹,老漢我可萬萬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王靖國忍住笑,擺手道:“鄒老伯不要擔心,我家大都督可有著上天庇佑呢,一會兒便好了,您安心回帳篷吃點東西便是。”

眼見鄒老漢緊搓雙手滿臉憂色地離開,王靖國看著李源低聲笑道:“姐夫,您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和幾位姐姐平日裡聽了也就罷了,這鄒老伯聽了豈不是要發瘋?我把水備好了,您不如先擦把臉,再吃點東西喝點水,閉上眼睛好好歇歇,免得一會兒無精打采......”

“小毛孩兒,你懂個啥?”見王靖國憨笑著遞來浸水潤溼的布巾,李源不耐煩地用溼涼的布巾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後,回身進帳盤腿閉目休息。

半個時辰之後,恢復了些許體力的李源,在一眾親衛的保護下,跟著鄒老漢從營地朝禁地中的那些鹽井小心進發。腳下涉足的荒草似乎受到附近河流水霧的影響,溼潤得像鏡子般光滑,人踩上去之後竟有些許打滑,又像是踩在雪地裡一般,偶爾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草叢裡還會滲出汙水來。

選了一口距離最近的鹽井,李源停下腳步,謹慎地伸長脖子朝井裡探了探,只見裡頭漆黑一片,且發出一股難以言表的酸澀氣味,對準往裡投擲了些許石塊,仔細分辨後顯然傳來咣噹幾聲悶響,可見這鹽井實際上也非深不可測。

這也側面印證了當年馬希範失敗的另一個原因,鹽井挖掘深度不足。

隨後李源利落地拔出腰間佩劍,伸進井裡在石壁上用力地刮著,直到傳來一陣硬殼剝離的脆響,此時果斷收劍,藉著周遭親衛們高舉的火把光亮,眾人只見大都督的劍刃上頭沾染的泥土中,竟夾帶了少許澹黃色的結晶狀鹽粒。

見李源正要上手觸碰,鄒老漢趕忙提醒道:“大都督,切莫碰這些啊!這便是毒鹽,昔日那些楚軍便是吃了這東西肚腸腐爛而死,萬萬小心!”

輕輕舉起佩劍,李源仰頭仔細看著這些澹黃色的鹽粒,心知這一定不是純的食鹽,其中必然混雜了其他的雜質,而且量不小。

聽從鄒老漢的勸導,李源沒有用手去觸控,但他卻即刻傳命眾親衛,就眼前這口鹽井,試著繼續往下挖掘,林嗣昌與幾名將領愣了愣,但還是連忙拱手遵令。大都督當面,軍令如山,親衛們縱使再不願進入這口陰森的大井,也只好硬著頭皮蒙上口鼻,再挨個腰綁麻繩進入。

不出李源意料,隨著鄒平帶領幾名親衛率先落入井底,火把高高舉起卻未熄滅,足可證明鹽井不深,並未下達到缺氧的深度,只是由於廢棄已久,井中的土石堅硬異常,挖起來很是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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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不知挖了多久,眾人輪番接替使力過後,終於又往下挖了幾尺,藉著火光立刻發現顏色似乎有所不同。在澹黃色尺許厚的泥土表層之下,井底與周遭石壁上析出顆粒的顏色變成了不太純淨的白色,看起來和平日所吃的粗鹽沒什麼兩樣。

在士兵們興奮的叫喊聲中,林嗣昌親手接過鄒平從井下傳遞上來的一小布包顆粒,李源將布包輕輕攤在手心裡仔細檢視,王靖國和鄒老漢也湊上來檢視。但見這些顆粒在火光下顆顆透明,似乎有些黃色,但對比方才李源劍刃上沾染的那些已是淺了許多。

“這!”鄒老漢驚訝道:“這下邊的確實有所不同,上邊的定是毒鹽無異,下邊的卻不知道有沒有毒。”

李源點頭道:“一試便知。”

鄒老漢忙擺手道:“試?大都督,莫忘了當年楚軍的教訓,這可不能胡亂吃,萬一有毒,豈非白白送命?”

王靖國也咽了咽口水,望著周圍膽戰心驚的林嗣昌等人,低聲道:“姐夫,難道你要傳令讓人吃下去麼?”

李源無奈地瞪了一眼少年,澹定道:“本都督會拿自家將士性命開玩笑麼?去,隨便選一匹牲口喂一些,若牲口死了,便還是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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