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航不敢想象趙靜姝得知真相後的樣子，更不敢想象趙澤川會如何面對之後的人生。
“萬渡之！在嶽將軍面前說過的話，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屠術怒不可遏，揪著他的衣領把他癱軟的身子提起來。
“你看著我，想想寶哥，想想那些被處死的岳家軍，想想被發配嶺南的岳家人！”
“可是，這些由我們去做就夠了？與趙府何干！”萬航掰開他的手指，紅著眼圈喃喃道。
“趙煜，他是我們的人，他一樣要去擔負起這樣的責任！”
屠術似乎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麼秘密與他聽，但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把多餘的話語收了回去。
“你們的人？那我呢？我……可以代他去死！”
“你？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會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了！”屠術咬牙切齒的說。
強迫自己迅速平復情緒後的萬航，喃喃道：“我的身份……哼，我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他直視屠術的眼睛，希望從那裡尋到自己需要的答桉。
可是那雙凌厲的眸子，閃過一絲陰鬱之後，只剩深潭般的幽暗，什麼也尋不到了。
“渡之，前面說的那些，本不該由我來……該由寶哥，或者是其他人來說更為妥當！
不過話既然到了這兒，索性與你一次說個明白吧！”
“每個人的身份都不是自己選擇的，沒有誰能代替他人扛下所有，你更無需為他難過！
或許有一天，我們兩人也會面臨同樣的處境，而其他夥伴一樣不會有人為我們難過。
今天，你站在趙靜姝的角度上對趙府另眼相待！可是你很清楚，眼前最重要的並不是她的安危。
你要考慮清楚，眼前這條路，你如何走下去？
因此，我希望你能平靜的看待趙煜，像看待其他兄弟一樣。”
屠術的這番話讓萬航大為觸動。
自從他穿越而來，心心念念的就是為岳飛將軍報仇，並且繼承他的遺志，然而當這一刻面臨選擇的時候，他竟然猶豫了。
這不是那個熟悉的自己，或者說他從沒真正瞭解過這個世界的自己，本以為能把握歷史節點，扭轉困局的他彷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中。
這個旋渦開闢出的隧道，逼著他乖乖就範！
“不，不應該是這樣，應該有兩全的辦法才是！”萬航反駁著，話語間有些激動，“趁他不備，把他弄暈帶走，這定然使得！”
話音未落，屠術已經拉著他往西湖一處比較隱蔽的角落走去。
直到遠離嬉鬧的人群，他才從懷裡掏出一張寫滿名字的字籤。
“渡之，你好好瞧瞧，這些人你雖然不認識，或許都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但他們必須死！”
“這就是我說過的，沒有硝煙的戰爭吧！”萬航木訥地點頭，意識到自己在趙府一事上，已經近乎喪失理智。
感性，是雷厲風行的天敵！
他萬航自詡為岳家軍精神的領悟者，卻因一時的兒女情長，差點掀翻整個棋盤。
這個無形的棋盤上，既有熟知的人，又有看不見的志同道合者，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從暗處走向了臺前。
假如此刻有人盯著自己，趙煜的行蹤恐怕早已暴露，換言之，自己依然處在某些人的庇護下！
“你自己想得開就好！不然，你還是暫時離開磚街巷，住進風雅閣吧！”屠術狡黠一笑道。
萬航長吁一口氣，垂眸道：“我不是想不開，我只是想努力一次，少一些犧牲！”
屠術收起打趣的神情，“在謀略上，你與寶哥不相上下，今夜你們若是相見，不如與他再商討一二吧……收起你的執拗！不然……寶哥也未必肯做出讓步！”
“那是自然！”
“長纓兄妹二人呢？”
“姝兒入宮最為安全！至於長纓的去處……眼下就有個極佳的機會！”
“你是說都指揮使一職？”
“貫虹以為呢？難不成寶哥已為他在軍中謀到職位了？”
“……”屠術啞然失笑。
萬航澹澹道：“為刑部侍郎李九雲備好的所有證據，先不要急於扯上趙煜，待我與寶哥會面後，再做打算吧！”
當初安葬岳飛時，他只看了一個小小的獄卒隗順，身居刑部侍郎之位的趙煜，以及李寶帶來的幾十個兄弟……
可現在他已經感受到身後有無數人，擰成一股繩，勁兒往一處使。
感覺自己被歷史騙了！
御史們所著左不過是皇庭之事，而民間的“小人物”，有幾人肯費些筆墨與他們呢？
道相同而共謀者，明明大有人在，是誰主導輿論，明嘲暗諷南宋不值得！
“妥！另外，你與秦伯陽之間，以及與那北瓦戲班子的往來，還是謹慎些為好！”屠術倒背著手，腳下踢弄著小石子，“寶哥或許要問你，我希望你能據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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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航聞言，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
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屠術，從何時起，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控之下，自己渾然未覺？
假若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悖於他們，是不是此刻已經沒命了？
“你們太可怕！”萬航眨眼道。
“不是你們，是我們！”屠術呵呵一笑，“但是渡之，你不應該用可怕，應該說——勇敢！”
“不是勇敢！”萬航收起方才的字籤，放進屠術的手心中，抿唇看著他，直到他歪頭期待，才道，“是偉大！”
起風了！
西湖邊上的垂柳被吹得搖來晃去，細長的枝條掃在水面上，蕩起圈圈漣漪。
兩人的衣角也上下翻飛，有女子手提裙裾從身邊擦過，留下一陣香風轉瞬散盡。
屠術聽到這樣的評價，似乎很開心，他將石子碾在腳下，揚起下巴，往西湖遠處眺望。
“那座觀景臺的建造速度，當真令人咂舌……若不是它，或許我們還不能透過商船快速撤離！
趙構這個生孩子沒**的狗雜種！只會絞盡腦汁享樂，真特娘的令人窩火！”
哈哈哈哈哈哈……
萬航被屠術的這番“肺腑之言”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