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節 參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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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這些任命就要發表。宰輔一定下來,大宋的擔子,就不用我這個婦道人家一人承擔了。”

呼延庚想勸諫一下,但宰輔的人選,絕對不是他這個品級的人可以多話的。一時他沒想好怎麼開口,僵在那裡。

這時,朱鳳璉道:“上午對著李相公、張相公,還有慈聖在旁邊,真是不敢亂說一句話,還是和庶康你說話,本宮可以放肆一下。”

你把我當男閨蜜嗎?呼延庚有些哭笑不得。他聽見朱鳳璉說:“今日也議定了守城諸將的封賞,庶康你猜一猜,你被提了什麼本官?”

呼延庚想了想,以馬擴閣門舍人的身份,因為出使遼國,就轉為刺史,那自己是武節大夫,以汴梁守城還有救駕之功,應該也可以轉橫行了。但他故意猜錯:“轉了武功大夫吧。”

“不對,再猜。”

呼延庚又猜了兩次,都錯了。

朱鳳璉咯咯笑道:“張相公要授你右武大夫,本宮以汴梁戰功準了,以救駕之功再轉一輪,轉遙郡刺史。本宮加恩,再升半級,為實任刺史。”

宋制,橫行武官,以功勳可以連跳七階,成為遙郡刺史,也就是說呼延庚一次升到頂,也只能遙郡刺史。但朱鳳璉把守城和救駕的功勞分開計算,又把他往上提了半級。而且按照一般的升遷,遙郡刺史只能轉遙郡團練使,而朱皇後又特旨讓呼延庚轉正任刺史。

正任刺史與遙郡刺史都是從五品,品級上差別不大,而且也都沒有實權,只是工資條,但是正任刺史在封地可以有食邑,朝廷還給宅子,以後再升遷可以直接蹦到正任團練使或遙郡防禦使。

朱鳳璉道:“本想把你封作汴州刺史,在都門安下家來,以後可以時時招你進宮來說話,嗯……諮議軍事。但李相公、張相公都說沒有將都城封給人的,而且張相公還說你太過年輕,封賞太厚,難免驕縱,故而你只有一個正任刺史的名,沒有食邑。”

“那是哪一州的刺史呢?”呼延庚忍不住問。

“王節帥說,你在汴梁只是中規中矩,倒是河東的幾仗,重振了我大宋與金賊相較於疆場的信心,故而最好封在河東。本宮封你為‘幷州刺史’。本朝職官,本無幷州名號,我定要叫你與別人不同。”

“幷州?”大宋現在並沒有一個真正叫做幷州的州城,故而肯定不會有食邑了,但是如果計較起來,“正任幷州刺史”可以把整個河東都當做食邑。呼延庚心下這麼想著,口頭謝恩。

“好了,這是你應得的,食邑之事不用著急,總會把俸祿算得高些,補償於你,庶康,你成家了吧,儘快在汴梁安頓下來,待吾找個時機,給你家娘子一個誥命。聽說你家娘子尚未及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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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之前已經及卉了。”

“我也是十四歲,為了完婚,提前及卉的。”朱鳳璉不管呼延庚,自顧自說些家常。呼延庚只能站在屏風前面聽著,既不想聽,也不敢走。天色漸漸暗了,朱鳳璉驚覺過來:“不知不覺,嘮叨了整個半晌,在李相公、張相公面前,我都不敢說話,只好讓庶康你受些累。”

呼延庚心想:朱鳳璉這是擔負著她無力承擔的重任,壓力太大了,找個人分擔壓力。

“好了,庶康,你告退吧。”

呼延庚正要行禮,朱鳳璉又道:“等著,本宮先走。”說完,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呼延庚低著頭,看著她漂亮的裙裾路過自己身邊。朱皇後的裙裾在呼延庚身邊停了會,再走出睿思殿去。

呼延庚回到家中,把升正任刺史的訊息與張崇說了,張崇幫他分析,大體是好事,不過應該推辭一下,這次就遙郡刺史好了,既然太后這麼看重呼延庚,以後隨便一點機會都可以升這半級,不要急在這一時,顯得自己貪圖官位。

看到呼延庚要辯解,張崇又道:“我知道庶康你不看重官位,但言官不會這麼想,他們總要尋你的不是。這次關系不大,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千萬小心,為官真是如履薄冰啊。”

新皇登基之後的幾天,李綱、張叔夜、劉鞈等人忙得腳不沾地,汴梁經過一場大戰,千頭萬緒的事情要處理,流離失所的百姓要安置。

而呼延庚比較清閒,一面按部就班參加樞密院整軍,有時被朱鳳璉叫道宮裡訓上一頓話,每天晚上他都能回到張崇家陪家人,張崇也幫呼延庚尋到了一個致仕官僚的舊宅子,經過汴梁之圍,人家願意把京師的宅子低價賣掉。

正當呼延庚準備在汴梁暫時過一段自己的小日子的時候,四月一日,御史中臣秦檜一封奏摺,平地起驚雷。

“綱者,專以辭藻媚主,道君皇帝簡拔於罪臣,授以少卿高位……而綱棄道君皇帝而奉淵聖淵,淵聖皇帝引綱為柱石,委之以右丞……汴梁被圍,二帝蒙塵,綱故技重施,棄淵聖而奉今上。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綱則棄舊主而擁新貴,希圖倖進……”

秦檜彈劾太宰李綱背主求幸,兩次擁立新帝,非忠臣所為,而是倖進小人。

“張賊叔夜扶持私軍,縱兵擄掠,或有不忍言之事。”

彈劾同知樞密院張叔夜私自調遣龍捷軍於裡城之側,是私兵,而向高門勳貴借糧,巧取豪奪,甚至縱兵擄掠。既掌兵,又掌財,讓都參議軍事劉鞈擔任開封府,這與唐代的節度使有什麼區別?

建武軍節度使王稟橫行不法,“白河溝潰退於前,失陷太原於後,淵聖皇帝寬仁,未予懲治,反託於戍守大計。稟不知悔悟……與京畿禁軍、龍捷軍等暗通款曲,都門羽林,幾成王家天下,軍漢但知有王稟,不知有聖上。”

“龍捷四廂都指揮使呼延灼疏於職守,至二帝蒙塵……”

秦檜一封奏摺,把宣撫司的高官罵了個遍。

“臣聞攘外必先有安內,故漢高盟白登而傳三十世,晉安滅,燕秦而族亡,唐失其柄,節度化為敵國,五代紛擾,郡縣目成仇讎,天下騷然,幸天降聖人,懲武夫亂國之禍,以文馭之而定天下,此誠皇宋之家法也!……北虜乃癬芥之疾,效先聖故事,遺之以金帛,鎮之以靜,百年可解;私兵乃腹心之禍,祖宗成法猶在,不可稍縱。臣不敢避死,請出樞密而戮亂首,去寄奴而定國本!”

總而言之,李綱是小人倖進,張叔夜、王稟則文武勾結,有藩鎮之禍。

秦檜又唆使手下言官,彈劾王稟部將呼延庚等人橫行不法,私換防地,劫掠貴胄,暗結民心,在黃河岸邊曾以劉備自比。

秦檜以御史中丞的身份,發動整個御史臺,對整個主戰派從上到下進行了一輪彈劾。

按照慣例,御史中丞彈劾宰相,無論是不是事實,宰相必須請辭,暫時停止工作,由副相暫時代理宰相,而御史中丞升任執政。

朱鳳璉沒什麼政治經驗,不知道該如何操作。面對秦檜的彈劾,李綱、張叔夜也不得不暫時到家中閒坐。朝廷事務暫時有汪伯彥打理。

童穆本想給朱太后一個建議:“聖人只消把彈章留中不發,再慰留李綱、張叔夜便可。”

朱鳳璉聽多了漢朝亡於宦官專權和外戚干政的故事,心中十分警惕:“童穆,這非是爾所當言。”也不敢找自己的兄弟們商議。

鄭太皇太后教導她說:“還是自家叔伯兄弟們靠得住,何不遣使問計於康王。”

在這之前,有內侍對鄭太皇太后說,皇帝趙諶,與她隔了兩輩,而且朱太后孃家到現在已經出了五個節度使,現東道總管朱勝非是她家同宗,可謂外戚勢力強大。

在趙諶登基的過程中,鄭太皇太后也沒提供太大的幫助,想來朱鳳璉和趙諶對老太皇太后的感情也是一般。

而趙構不同,他的母家韋妃地位低微,趙構現在又被逼得結廬讀書,如果鄭太皇太后施以援手,想來他會感恩圖報吧。也不一定要讓趙構當皇上,只要給他夠高的權位就好了

朱鳳璉又問臨時當政的少宰汪伯彥的建議,汪伯彥順水推舟,只說以康王為侍中,協理朝政,待皇帝成年便可。

朱鳳璉接受了這個建議,她又把呼延庚招來聊天,和他說有言官彈劾他私掠貴胄,幸好茂德帝姬說是自願捐出錢糧,這件事才得以了結。他欠了茂德帝姬一個人情。

呼延庚道:“茂德帝姬現在是軍中財產,豈有欠財產人情的?”

“油嘴滑舌,越來越放肆。既是財產,何不去取來。”

“君無戲言。”

“大膽!”雖說是呵斥,但聽得出來這樣閒聊,朱鳳璉很開心,“唉,庶康你已婚配,不然本宮做主嫁一個帝姬給你,只是本朝帝姬,絕無做妾室的道理。”

“做平妻也行啊。”

“越說越不像話了。”朱鳳璉轉換話題,閒聊起要以康王為侍中,協理朝政。

“這不是政變嗎?”呼延庚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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