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節 論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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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安撫,依你說來,外勢如何?”呼延庚好歹位列安撫使,王庶和折彥質都不敢以武臣視之。

“我軍堅守延州,是為了其餘四路能夠集結援兵。但眼下自金賊入寇陝西已經過去三個多月,四路援兵不見蹤影,想來必有別的變故,此乃外勢已變,我軍退出延州,不得不為。”

折彥質長在將門之家,心底自是認同呼延庚的判斷,但對呼延庚和呼延彥康參與折家內亂的那股怨氣,始終在心中盤桓不去。

“四路援兵不來,定是被西夏牽制住了,若是我等放棄延州,金兵撫我軍側背,該當如何?”

“京兆延州,如河西雙門,京兆府已失,門戶洞開。我若是粘罕,定從京兆府直上西北,切斷西面與延州的聯絡。”

“這樣的妙計,不知粘罕為何不用。”折彥質譏笑道。

“好了,”王庶叫住兩人的爭吵,“呼安撫言之有理,我軍當退往山中,呼觀察,如何阻截追兵,保護全城老幼退往山中,就看你的了。”

“老朽定不辱命。”

居民早已撤走,呼延驟作為延州主官,帶著斷後的五千人撤退。他望著黑煙沖天的延州城,不由得老淚縱橫:“吾家世代鎮守此城百餘年,竟棄於我手。”

“伯父休得懊惱。”呼延庚與呼延驟並馬而行,“金賊佔了延州,卻得不到一弓一箭,一粒糧食,一名丁口,可謂佔領即失敗。而我們帶出了人,軍械糧草毫無損失,這就是勝利。”

“庶康,找你這麼說,我們還打勝了?”

“正是,有一種失敗叫佔領,有一種勝利叫撤退。我們與金賊,絕不是爭一城一地之得失,而重在內積力量,外蓄大勢。”

“內積力量,老夫還明白,外蓄大勢又是如何?”

“金賊起於苦寒之地,兵精,心齊,耐苦,敢戰。而我大宋承平日久,耐苦敢戰自不能與金賊相較,只怕人人各懷心思,心齊一條也比不了金賊。”

“連人心都不如金賊了?”

“伯父可見府州折家事,若非三哥在府州,興許折家就投金了。”

“這麼說來,也有些道理。那該如何外蓄大勢呢?”

“索虜雖然兵精,但終歸是個小部落,又是奪了契丹的基業,其治下的各個部族,契丹人,渤海人,蒙兀人,塔塔爾人,都要靠女真本部去壓服。以寡凌眾,必生亂也。而金賊又佔據廣大的中原疆土,河北諸路,人口何止三千萬,只要人人心懷憤恨,金賊不足亡矣。”

“人人心懷憤恨?真是件知易行難的事情。”

“故而,這就是外勢了,先賢有云,如何教育民眾,如何喚醒民眾,是我們工作中唯一的大事。”

“這先賢說話,倒不酸文假醋,不知是哪一位先賢?”

“號燕山書齋主人的便是。”

“唉,老夫身為武夫,真是才學簡陋,居然沒有聽過這位大賢的名號。按這位先賢所言,該當如何教育民眾,喚醒民眾呢?”“侄兒倒是有心,在保安寨設立一座學院,培養文武兼資之人,以為抗擊金賊,恢復河山的骨幹。”

“此議甚好,不過為何選在保安寨。此地並非險要。”

“侄兒夜觀天象,保安寨人傑地靈。”

“喔,庶康還會觀天象。”叔侄二人談笑這,焚燬放棄延州的惆悵在呼延驟心頭慢慢散去。

鄜延經略使王庶在延州軍民在窯洞中安頓下來以後,自己帶著衛隊直奔河西六路都統制曲端所駐紮的淳化。

王庶帶了一百多騎兵到達淳化,曲端沒有駐紮在城裡,而是在城外立起大寨。聽聞王庶到來,曲端故意傳令,設起五重崗哨。王庶每經過一重崗哨,衛士就要減半。

到了曲端帳前,王庶身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王庶甩鞍下馬,大步走進帳中。大帳中空無一人,曲端派來親兵,請王庶坐下。

王庶的隨從對王庶耳語道:“都統制用意不善,經略小心。”

王庶輕蔑的一揮手:“他還敢對文官動手不成?”

這時,就聽見叮叮咣咣的鎧甲響,端先以戎服趨於庭,即而與張彬及走馬承受公事高中立同見帳中。他們三人站著,俯視著坐著的王庶。王庶抬起頭來,和曲端對視。

良久,端聲色俱厲,問庶延安失守狀,曰:“節制固知愛身,不知愛天子城乎?經略愧乎?”

庶曰:“延州軍民,皆竭力抵抗,勢窮而退守,何愧之有?敢問將軍,吾數令不從,誰其愛身者?”

端怒曰:“吾自有方略,經略書生爾,豈可知之?”因起歸帳。庶留端軍,終夕不自安。

曲端扣押了王庶,連夜趕往寧州,去見兩河宣判張浚。說之曰:“延安五路襟喉,今已失之,《春秋》大夫出疆得以專之,請誅庶歸報。”

張浚曰:“使事有指,今以人臣擅誅於外是跋扈也,公為則自為。”曲端見張浚不願替自己承擔責任,他又不敢擅自殺文官,怏怏不樂的回到淳化。

沒想到王庶換了一副姿態,自稱要彈劾自己。曲端大喜,收了王庶的印信,扣押了王庶的隨從,派人押解王庶前往揚州論罪。

在趕走了王庶之後,曲端也不知會在環慶的西河訪察使張灝,自行收取了六路兵權。

曲端做這一切的時候,張浚默不作聲。待塵埃落定,張浚問::“公常患諸路兵不合,財不足;今兵已合,財已備,婁宿以孤軍深入吾境,我合諸路攻之不難。萬一粘罕並兵而來,何以待之?”

端曰:“不然,兵法先較彼己,今敵可勝,止婁宿孤軍一事;然將士精銳,不減前日。我不可勝,亦止合五路兵一事;然將士無以大異於前。況金人因糧於我,我常為客,彼常為主。今當反之,按兵據險,時出偏師以擾其耕穫。彼不得耕,必取糧河東,則我為主,彼為客,不一二年必自困斃,可一舉而滅也。萬一輕舉,後憂方大。”

張浚見曲端仍舊不願意主動出擊,心中不樂。他派人往揚州,打聽朝廷的風向,再作打算。

在月牙兒剛一露面時,張俊率領七千精兵,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離嘉木湖十里處下寨了。這些天張俊調兵遣將,一直都是在絕密中進行的。

大帳裡,張俊坐在一把交椅上,手下五員將領立於下首兩側,一幅巨大的地圖鋪在地面上,四角上各壓著一盞帶風罩的燭臺。

“就這個地方,你們都過來看一下。”張俊用腳尖點著地圖上的紅圈。

五個將領一齊靠過去,單腿跪地,俯身仔細觀看。

“還按原來的老規定,力爭斬級一千,不得低於五百。”張俊今天興致很高,一付勝券在握的樣子,“由四面圍定,從外邊往裡殺,一個也不叫它漏網。探子們來報過多次了,籤軍八百,騎兵六百,一直是這個數。籤軍不算數,步兵對騎兵,我們十幾個對付他一個,不算難為大家吧!”

“有統制大人做主,這是到手的功勞了。”  “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張俊停頓了片刻,在眾將臉上掃了一眼,“沒有了!就立馬行動。咱家在這裡敬候諸位的佳音了!”

五人魚貫地走出帳去。

張俊渾身鬆軟下來,往太師椅上一靠。王殿帥率領殿前司出軍與金賊決戰,他張俊得了個好差事,得知金兵把打草谷來的糧食,都集中在高郵,他們奉命去奪了這批糧食,致不濟把這批糧食燒掉。

五位將領,到了高郵,一同研究行動方案。這裡的實際情況和原來想的有很大出入,一眼望去,人員最集中的是打穀場周圍,這裡緊連湖泊,籤軍們最容易逃散。

一名領頭的將領提出了鉗形兜底包抄、截住去路,再四面殺入的辦法。幾個將領都點頭同意。

三更過後,夜暗如漆、朔風悽緊,霜華嚴實地覆蓋了大地。籤軍們經過整夜勞累,在飢餓和寒冷交相煎迫下,此時都已筋疲力盡,勞作的節奏明顯減慢了。他們希望天光趕快亮起來,誰也沒想到一場大難就要降臨了。

宋軍點起了號炮。

那是石破天驚地三聲巨響。兩路宋軍當先殺出,鉗形包抄,想封住打穀場通向森林的去路。

籤軍們像炸了窩的蜂群,四散奔逃。那在此鎮守的兩個謀克也慌忙衝出森林前來應戰,分兵抵住宋兩軍,使他們不能順利合圍。

籤軍們逃命受阻,又退回到打穀場上,失魂落魄漫無目標地亂竄。就在這萬分危急時,一支精銳鐵騎兵,突然由側向殺了進來,當先一員大將,手執混鐵長槍,立馬在打穀場邊仰天大叫幾聲,聲音嘹唳悠長,令人毛骨悚然。那幫籤軍立即停止了奔跑,馴服地積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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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將正是樸散忠義,他接到完顏兀朮的命令後,便立即點起五百親兵,飛速從高郵城中出來,選了一個高岡潛伏了下來。趕到打穀場邊,他在高處先將情況看清楚了,便一面派飛騎迅速到城中搬兵,同時自己親自率軍由側向殺來,很快便將數百名籤軍拯救了出去。

樸散忠義指揮軍馬緩緩後撤,自己單人獨騎在隊尾殿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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