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節 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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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兀朮思量了一番:“楊進、翟進、丁進,誰人那裡有糧食?”

“好似都無糧食。”

“那本王現在顧不上他們,本王要去打草谷。你且想個辦法,讓翟進、丁進、楊進自相殘殺,本王保你榮華富貴。”

滄州,張彥橘又開始了在河北東路下屬各縣境內巡視。他已經是正任的河北轉運使,執掌一路錢糧民政,九月秋收,十月完糧納稅。而河北東路因為都保甲的緣故,是以邑為單位上交秋糧。

民以食為天,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除去兵事之外,便以糧食為重中之重。張彥橘不敢怠慢,生怕收糧過程中出現什麼么蛾子,因此要將各縣的收糧狀況親眼看一遍才罷休。

他從北面的霸縣和靜海縣開始巡視,接下來就到了塘沽。塘沽掌書記趙正雲聽聞轉運使到來,在衙門外迎接他。

“蒼寧,何必這麼客氣。”張彥橘和趙正雲並肩步入衙門。

塘沽一切新建,這衙門也與往常的官衙不同,進門之後就是一面照壁,繞過照壁,乃是大堂,這大堂的佈局不是為官老爺審案子的,而是按照議事的佈局,擺了一圈椅子。

“塘沽雖不產糧食,但卻被安撫定位陪都,可謂重中之重。不來看看,不放心呀”

張彥橘道:“這一路來,本官巡查霸縣、靜海兩縣,發現百姓缺乏耕牛,鐵器,地不能盡其利,而滄州和平盧的鐵廠,都搬到了塘沽,不知塘沽生產的農具,能否供給明春的需要。”

“運使,此言欠妥。整個河北東路到底需要多少農具,該是運使告訴下官,下官再與將作司商議,再由將作司向各個公會採購。”

這就是呼延庚設想的內生型商品經濟了,鸞閣的士農工商婦五個分會,對下層進行人對人的管理,而將作司、市舶司則對生產和交易統一指導,這種指導既是技術上的,也是產量上的。

各個邑則整體在某個行業做工,有的是農業,有的是手工業,有的出海打魚,有的曬鹽、採煤,更有的從造船場租船出海,在泉州、高麗、倭島等地之間從事海貿。

因此張彥橘問趙正雲農具的產量夠不夠,趙正雲無從答起。他既然不知道河北全路需要多少農具,也就不知道如何讓將作司調整生產任務。

張彥橘看趙正寧答不上來,心中有些不滿,但沒有表露出來:“待我回到河間,再向將作司武柏六請教。”

兩人談公事話不投機,張彥橘不耐,便請趙正雲帶著自己到漢沽的冶煉工業中心看看,平盧鐵場,滄州鐵場都已經遷了過來,漢沽靠近河塘,交通便利,鐵廠,盔甲廠,兵器廠,農具廠,車輛廠都集中在這裡,所以張彥橘要來親自看看。

宋代鍊鐵工藝已經十分發達,無論是呼延庚,還是張彥橘都不懂冶煉,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當代的專家。呼延庚提供的手冊,提供的主要是組織方面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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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了漢沽冶煉重工區,看過了塘沽商業和海港區,也看過了大港化工區——當然,張彥橘不知道呼延庚心裡的這些區域名字——張彥橘取出一張紙來,紙上列明了呼延庚要求他巡視的專案。張彥橘在這些專案下一一劃圈。

在塘沽的巡視告一段落,張彥橘趕往南面的棣州濱州各縣,他心中感覺,趙正雲並不適合做塘沽的“知府”,但人事考績,名義上該朝廷直管,現在朝廷大員們都往南邊跑了,而且塘沽還不在朝廷體例內,這事還得與呼延庚當面商議才行。

在厭次坐鎮河北東路南部的,也是一位宗室,趙不試。他自相州丟失後,沒有隨著杜充一同撤退,而是到了河北東路,當時呼延庚剛剛驅逐了王淵李成,正缺乏有經驗的官員,便請趙不試擔任厭次掌書記,並巡視周邊各縣。

張彥橘到達厭次的時候,憂心忡忡。前兩年河北流民遍地,今年才稍有好轉,百餘萬流民與本地居民一起,被編戶齊民,結果又從汴梁來了幾十萬人口,而且據呼延庚傳回來的訊息,汴梁百萬戶,是百萬人口,都會到塘沽來。

到時候,河北東路人口怕不有三百萬戶?每戶三人,就有近千萬人口了,這麼多張嘴,吃什麼?

依照呼延庚所說,透過海貿賺錢買糧食,張彥橘聽著就不靠譜。當時對外貿易的樞紐還是廣州、泉州、廣陵還有杭州,北方海貿才剛剛起步。

而且由於古代的高昂運輸成本所限,當時的貿易只能限於少量的奢侈品,要想支撐起一個有志於匡扶宋室(在張彥橘看來)的割據政權,只有農業能夠提供足夠的糧食、武器和人口來組成軍隊,而且必須是十分發達的農業,才有能力提供足夠剩餘糧食來供養士兵

這點在古代中國歷史上體現的尤為突出,秦朝起家於關中平原和成都平原;東漢與河北大平原和南陽盆地、唐朝與關中和江淮平原,都是十分鮮明的例證。而呼延庚在河北建藩鎮,莫不是要重走東漢的路?

河北東路本是極好的糧食產地,只可惜黃河為害,黃河以東以南,飽受黃河改道與回河之苦。厭次、渤海等縣,都有大片的沼澤灘塗。而且海水滲入地下水,濱州的土地還有鹽鹼化的危險。

“厭次、濱州等地,今年的收成一般,自用已然不足,還需河間幫襯。”趙不試這樣描述今年的收成。

張彥橘苦惱道:“河北的糧食,本來就勉強供給本地人口,建炎年間以來,人口增加到三百萬戶,看來只能仰賴江南的漕運了。”

趙不試道:“以往汴梁就是靠江南漕運,運使又何必著急?”

“謙公,皇上對安撫有些小心思,你還看不出來嗎?”

“運使慎言,指斥乘輿,大劈。”

張彥橘一笑,這件事既然點開了,就不用再明說。但他馬上有收斂了笑容:“安撫跟我說,要靠海貿解決糧食,可是倭島,高麗,俱是苦寒之地,而泉州的大食人,天竺人,運來的都是些奇巧玩物,不能填肚子呀。”“至於糧食,下官倒是有一個辦法。只要撐過明年春耕,等到收夏稅的時候就能見效。”

“謙公,快說。”

“圍澤造田。”原來趙不試要將沼澤中的水抽乾,然後以沼澤為田。

“謙公誤矣。”張彥橘道:“莫不聞王荊公之戲?”

《邵氏聞見後錄》卷三十載:“王荊公好言利。有小人諂曰:‘決梁山泊八百裡水以為田,其利大矣。’荊公喜甚,徐曰:‘策固善,決水何地可容?’劉貢公在坐中,曰:‘自其旁別鑿八百裡泊,則可容矣。’荊公笑而後止。”

趙不試道:“河北不比京西,河北之地靠海,澤中之水可以排入海中,而且河北的大澤中都是黃河水,沉澱的黃土肥沃,利耕作,若運使准許這麼做,下官可以擔保,可開良田萬頃。”

張彥橘也知道這辦法可行,早在唐代,這種農業開發技術就已經有成例。

而在五代時期,吳越王錢繆就主持百姓,在兩折修建了大量的海塘、漕河、溝渠等水利設施,在擴充套件海塘內側鹽田的同時,對以內的河川系統進行疏浚、整修、加固,在海塘的重要部位設定水門以便放水。

在河川水源和淡水湖區修建護岸、設定堤防,和海塘一樣設定水門,利用河川水源和淡水湖區提供的淡水,沖洗海潮倒灌帶來的鹽分和死水,使之縱橫貫通、迴圈交流,最終構築成經海塘向大海排水的水利工程,逐漸使鹽鹼化的土地變為可以耕種的良田。

這一技術,早在東漢時期,便在越州修建鑑湖使用過,經過幾個世紀的逐漸改良,已經逐漸被各地百姓熟練掌握了。因此在開發極早的河北,這樣做不存在技術上的困難。

趙不試首先在沼澤地的高地選擇定居地,然後選定附近的自然河道用作交通和排水供水的乾渠,在乾渠只見則挖掘互相連通、供排灌之用的支渠,然後將一塊一塊的沼澤用堤壩圍起來,逐漸排幹其中的水,將其排入入溝渠中,使之成為可供耕作的田畝。

張彥橘沉吟了一下:“此非運司所能決也,當報知安撫。”

趙不試道:“論理當安撫決定,可是,安撫在汴梁,這公文一來一往,就是一個月,而圍澤造田,當立即動手,才能趕得上明年春耕。”

張彥橘還在猶豫,趙不試道:“事不成,亦無害,只當安頓流民。”

張彥橘一咬牙:“好,謙公,你要什麼幫助。”

“需要些糧食,用來編戶齊民,需要鋤頭,用來開渠導流。”

“好,你要多少糧食,多少鐵器,寫個條陳報上來。”

趙不試深鞠一躬:“運使能夠玉成此事,則功在百姓,利在千秋,當勒石於河岸也。”

張彥橘苦笑:“謙公,此事絕非長久之計,你一番辛苦,黃河一亂,又要付之東流,要在河北種糧,根本之計,還是要治黃河。”

“治黃?還需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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