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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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軍官的號令,督戰隊的士兵們紛紛拔回兵器,那些被刺中的人就同被扯開了草繩的柴捆,散落在地上。

後面跟著的亂跑的人立刻嚇得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沾滿了鮮血的白刃,他們開始一步步的向後蹭著。督戰的軍官大聲喊著,想來是再次強調規矩。一頭是必死無疑的督戰隊,另外一頭還說不定有條生路,那些百姓沉默的轉過身,向那些扔在地上的土筐草袋柴捆走過去。

林銘個瘦高個兒,站在民壯中分外顯眼,最開始選擇了分量最輕的柴捆,金兵一鞭子打過來:“這麼大個子,去拿個土筐。”

林銘沒有辦法,取了一個土筐背在身上,他個高,背了這麼重一個土筐都有些重心不穩。

他揹著筐沉重的往城牆走去,這時,一個扛著柴捆的漢子跑到他身邊:“石頭,笨啊,把筐放前面擋箭。”林銘字心石,來的這人叫龐山諾,和他熟識,便稱他石頭

“謝過了,山諾。”在龐山諾的幫助下,林心石把筐子移到面前。這麼一折騰,兩人就落到了大隊的後面。

城頭上的宋軍又開始射箭了,不時有人倒在地上,被射倒的人不會立即死去,他們大聲的哭喊著請求把自己拖到後面去,但沒有任何人理會他們。大家都要節省體力,用來往回跑。

林心石和龐山諾慢慢的走著,這時已經有一波民壯到了城壕前面,城上的弓箭也集中攻擊城壕外側,城壕邊人群密集,不斷有人中箭倒入護城濠中,這時,一個在後排的壯漢高舉著草袋,想找空隙投到城壕裡,但他的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他大聲呼喊著什麼,這時,城上一支羽箭飛下,正中壯漢的右胸,這壯漢手一鬆,草袋落在地上,他摔倒在一邊,眼見是不活了。

林心石的耳邊不斷傳來慘叫聲和箭矢飛過的嗖嗖聲,他卻進入了一種失神的狀態,彷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猛然他背上被人猛的推了一把,同時耳邊聽見龐山諾的聲音:“快跑,就是這時候。”

果然前面不遠處的護城濠旁有了一塊空缺,林心石飛快的跑到城壕邊,將土筐扔到城壕裡。耳邊的箭矢聲不絕於耳,不時有人中箭倒地,林心石扔下土筐便全力往回跑去,這時,只覺得頭皮上一涼,接著感覺熱乎乎的東西順著頭髮流下來。

“我中箭了嗎?”林心石一下愣住了,他不由得停住腳步。這時後面又有人推他:“跑啊!”林心石條件反射似的跑了起來。他們一路跑著,直到督戰隊的後方,才停下腳步。

身後推林心石的人正是龐山諾,林心石俯下身大口喘氣,龐山諾卻馬上領了兩個算籌,交給林心石一個,兩人拿著算籌,在不顯眼處等候著。龐山諾眼珠滴溜溜轉,林心石道:“別看了,過了這道營寨,外面還有聯營,沒法逃。”

到了晚間,金兵的小校將今天填壕活下來的人集中到一起,到另一處營地去打造攻城器械,最後發給每人一個烏黑的糰子,也不知是什麼吃食。

林心石三口兩口吃光了這糰子,知道今天總算過去了,這才對龐山諾道:“山諾,今天你又救了我兩次。”

“罷了,”龐山諾笑嘻嘻的說:“誰叫我和你同病相憐呢?”

“你多好阿,就是河北本地人,就算死也是死在家鄉,我可是遼人,只能做個異鄉鬼了。哪裡同病相憐。”

“可你要找回自己五房妻妾,我卻要找回自己五匹寶馬,這還不是同病相憐嗎?”

“山諾,你又來了。若是真能和我的五位妻子團圓,某一定報答你的大恩大德,也祝你能把五色寶馬找回來。”林心石一臉肅然,“只是換騎之事,再也休提。”

打了一天的器械,林銘和龐山諾都累得手指也不想動了,他們幾口吃完發給自己的黑團,便倒在地上,不一會兒,龐山諾便睡得像死豬一樣了。

林銘累得眼睛也睜不開,昏昏忽忽的,往事卻一直從自己的腦子裡鑽出來,也不知是。

林銘不是宋人,而是遼人,本也不姓林,而是姓耶律,耶律心石,南樞密院林牙耶律大石的堂弟。

耶律心石世居燕京,耶律心石本人雖然生在貴胄之家,卻也沒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卻只想和自己的五族妻妾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他的妻室來自奚、契丹、燕地漢人、渤海、女真,所謂五族共和是也,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和和美美。

只是宋金海上之盟,燕京終被金兵所破,耶律心石帶著自己的五房妻妾,南下避入宋境中山府的定州,使了些銀錢,在定州落了一個身份。當師爺問他姓氏,耶律心石正要答:“耶律……”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宋境,耶律這個姓恐怕惹麻煩,改口道:“律……林心石。”從此,他便姓林字心石了,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漢名:林銘。

他本來胸無大志,身為遼國貴族,也無心恢復基業,只想在安安心心的在宋國做一個富家翁。沒成想翻過年來,金兵就南下了。

他又匆匆帶著全家逃難到了邢州。他一個南逃遼人,在宋境毫無根基,無親無友,幸好他通曉契丹,女真,漢話三門語言,正是當下官府急需的技能,於是林銘討到一個為邢州知州做通譯和間諜的差事。也就是在邢州,林銘認識了龐山諾。

龐山諾是邢州本地土豪,專為官府販馬牧馬,自稱邢州牧馬人。自己有五匹純色好馬,顏色分別是紅黃黑白青,故稱作五色寶馬。

金兵圍真定,龐山諾與林銘奉知州之命結伴外出打探訊息,沒成想遇到金兵攔子馬大隊,幸而龐山諾精明,兩人裝作是牧馬的村民,才沒有被當場格殺,只是兩人所騎的馬被金兵劫去,兩人則被押在了民壯之中。

林銘數了數日子,十日之期眼看就要近了,他們又要去填壕,這一次未必有上次那麼好命。自己的五房妻妾在邢州也不知道如何了。思來想去半宿,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好像剛閉上眼睛,林銘就被推醒了,他一睜眼,龐山諾的一張圓臉便在面前:“石頭,趕快起來,眼下有一批民壯要去平定軍,你我若是也去,便可多挨幾日。”

林銘剛睡醒,懵懵懂懂的將這話想了一輪,突然一個激靈:“十日之期快到了,還是先去平定軍為妙。”

原來這是完顏粘罕的一個計策:他攻打平定軍,已經在城下折損了三千民壯,這些民壯說到底都是西路金兵各部的奴隸,每死一個都意味著西路金兵各部的財產損失,故而他向東路金兵借一萬民壯,轉嫁損失。

完顏斡離不也想藉機在西路金兵中安下釘子,故而慷慨的借給了完顏粘罕一萬民壯,在另一個時空中,史書記載“粘罕乃攻平定軍,欲據井陘,往攻之喪士三千人。又與斡離不兵合攻之,亦喪萬人而拔之。”龐山諾林銘這批民壯全部填在了平定軍城下。

在這個時空,龐山諾和林銘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他們在民壯的大隊中低頭走路,儘量不讓押送的金兵注意自己。

這一萬民壯,一千押送的金兵,如同一條蜿蜒的長蛇,進入井陘。龐山諾偷偷用眼角四下觀察,看有沒有逃走的機會。

金兵領頭的將領喚作完顏蛤亞古,行軍倒也由經驗,派出兩個小隊,沿井陘山看探,大隊隨後跟進。突然就聽得山頭上廝殺之聲傳來。

“果然有埋伏。”完顏蛤亞古心道,他以為周邊的宋軍早就被打垮了,即使遇見埋伏,靠自己的一千人也足以應付。萬一不順,靠他胯下這匹好馬,也能逃得性命。

這時,就聽見山上一陣梆子響,哎呀,南蠻子要放箭了。

膽大的金兵往山邊的石頭邊上躲,膽小的金兵往民壯的隊伍中躲。

山上稀稀拉拉的射來幾根箭,也許是怕傷到隊伍中的民壯,也許本來就箭不多。

完顏蛤亞古哈哈大笑,將部下分作三部,兩部分別向山上仰攻,第三部彈壓民壯,以防鬧變。

“衝啊!”“殺啊!”山上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雖然隔著有段距離,龐山諾也聽的很清楚。

這時,前後已經有些民壯試圖逃走,留下的金兵分得越來越散,龐山諾慢慢的蹭到距離完顏蛤亞古七八步的距離,看著哈亞古不注意,龐山諾突然打了一個呼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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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山諾家中世代牧馬人,對馬的習性實在太瞭解了,他這一聲唿哨,完顏蛤亞古的坐騎突然跳將起來。

完顏蛤亞古騎術高超,他不慌不忙,雙腿夾緊了坐騎,雙手控住韁繩,要把馬匹控制住。

龐山諾突然在一旁竄起,看準了往馬腹上一推,完顏蛤亞古的坐騎向側面倒下。

完顏蛤亞古驚覺,正想跳起來,龐山諾卻就勢撲上,將他壓住。

這樣一人一馬,都壓在了完顏蛤亞古身上,將他壓了個半死。

龐山諾雙手被反綁著,他趴在完顏蛤亞古身上,大叫:“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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