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達克斯內心充滿了疑慮，他此時心情很複雜，真的在那一刻他猶豫了很久，並沒有急著接過竹筒，他生怕前一秒自己還是堅毅的角鬥士首領，而下一秒就會有一個難以琢磨的念頭佔據自己的頭腦，因為他實在猜不出喀提林為什麼對自己的事業和角鬥士表現出極大的尊重。

“斯巴達克斯，還是看看吧，我們相信喀提林是有誠意的。”三名角鬥士異口同聲地勸說搖擺不定的色雷斯人，他們最終低下了頭，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畢竟??喀提林慷慨地賜予了我們自由，最起碼他不是懷著什麼惡意。”

斯巴達克斯的食指略微顫動了一下，最終他鄭重地接過竹筒，然後下意識地將裡面的卷軸取出來，那是由很普通的幾乎在羅馬城內任何普通居民身上可以找到的粗布，而上面卻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紅色的字樣，斯巴達克斯和三位角鬥士都聞到了一股明顯的血型氣味。

“還是希臘語！”色雷斯人驚訝地叫道，“我斷定喀提林的確有極大的誠意！”

接著，斯巴達克斯便開始迅速而仔細地閱讀喀提林的信件，三位角鬥士自覺地退到了一邊，忽然，色雷斯人讚歎了一聲：

“喀提林說他是用獻給神明的小母牛神聖的鮮血寫完這封信的，他認為我們的事業將會被奧林匹斯山所有神祗所護佑！他的確是位值得尊重的貴族！”

“是啊。”其中一位角鬥士說，“喀提林告訴我們，他曾經觀看過你的角鬥比賽，而且不止一次地為你爭取過自由，說真的，他曾這樣對我們說，而且希望我們把這句話帶到——他希望你能獲得羅馬公民的身份。”

不難想象，斯巴達克斯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的，他一口氣地看完了喀提林的信件，隨後，角鬥士首領的表情逐漸沉重、陰鬱。

他看著三名角鬥士，不由自主地說：“的確，喀提林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機會，進攻羅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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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應該是個好消息的，你也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三位角鬥士並沒有在斯巴達克斯臉上尋找到一絲喜悅之情。

“是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個好消息。”斯巴達克斯隨即友好地笑了笑，對三名角鬥士說，“你們一定又困又餓，去找梅提歐斯吧，他會給你們單獨安排住處，為你們準備好晚餐。”

此刻，已經是自由人的三位角鬥士卻不知道該用什麼禮節表達自己的謝意，便微微鞠了鞠躬，轉身離開了營帳。

與此同時，阿塔西亞焦急地走了進來，他第一眼就發現斯巴達克斯仍舊在仔細地反覆閱讀著喀提林的信件，臉上流露出時而陰鬱、時而欣喜的表情。

“斯巴達克斯，有什麼訊息嗎？”騎兵軍團長並沒有未經斯巴達克斯的允許而窺覷信件的內容。

“我??心情很複雜。”斯巴達克斯不斷地點著頭，不斷地思考著，“我??實在不知道這算是個好事還是壞事，喀提林是個新盟友還是個新麻煩。”

“喀提林？！是個聲名顯赫的羅馬貴族，曾經是蘇拉的追隨者！”阿塔西亞驚歎著接過了斯巴達克斯遞給他的信件。

“不但如此，而且他對羅馬元老院有極其強烈的抵觸情緒，現在已經演變成了一種仇恨了。”斯巴達克斯說完，便走出營帳，讓傳令兵將所有的軍團指揮官全部叫到自己的營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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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官們懷著極其好奇以及那天生對羅馬人的牴觸心理，看完了信件的內容後，全都沉默不語，時不時地發出一陣嗟嘆聲。

“畢竟，羅馬的貴族階層不是鐵板一塊。”斯巴達克斯考慮了很久，才停住腳步，緩緩地說，“如果喀提林和我們成功地達成協議，我想??羅馬就不再是那麼難以被征服了，我們可以直接將軍隊開到臺伯河畔，到那時，即便征服世界的奎琳努斯的子孫也不得不對昔日卑賤的角鬥士作出讓步，甚至更多！”

“如果喀提林能代表一部分羅馬社會的力量，這無疑是件好事，一旦達成協議，大量的拉丁地區甚至整個義大利的平民階層和騎士階層將會成為我們的盟軍，我們可以輕易將隊伍擴大到十萬甚至是更多！即便征服不了羅馬城，元老院也不得不屈服，至少可以兩下各退一步簽訂有利於我們的協議???”

塞利烏斯正說著，卡斯杜斯便打斷了他的話：“比如什麼？鬼才相信羅馬人的協議呢！難道你們還不明白，我們和羅馬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聽我說。”塞利烏斯耐住性子解釋道，“比如，我們的自由，或許還有羅馬公民權，很多義大利破產者、失業者和自耕農也能重新獲得土地，這難道不是大家一起戰鬥的最高目標嗎？”

“而且喀提林有著足夠的聲望和影響力，據我所知，他還是個意志頑強、敢於鬥爭的勇士，他的本質和那些追求享樂的貴族是不一樣的，目前，他只是因為失意才沉迷酒宴的???總的來說，他絕對具備和我們聯合的資格。”維布拉爾給了喀提林一個中肯的評價後，便等著其他指揮官發表意見。

“我發現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卡密紐斯臉色陰沉地站起身來，掃視了一遍所有指揮官，然後將目光落在斯巴達克斯的臉上，一字一頓地問道，“如果和喀提林的勢力聯合之後，我們聽誰的？即便我也是個意大利人，按照我們薩莫奈人的傳統，羅馬人是不可輕信的！如果最終領導權在斯巴達克斯手裡，我們可以考慮喀提林所提及的事情，如果換做別人???”

“領導權肯定是喀提林的。”卡密紐斯話沒說完，斯巴達克斯不加掩飾地脫口而出，隨即他用憂鬱的眼光看著與他生死不離的戰友，足足幾秒鐘後，他用極其和藹的語氣說，“如果能實現我們一直追求的目標，領導權歸誰又能怎麼樣呢？畢竟，喀提林為我們指了一條路，而這明顯是條捷徑???有喀提林領導我們，有什麼不好呢？他有極高的聲望，很多羅馬人會響應他，而換做我們，只要一出現在拉丁姆地區，任何羅馬公民都會誓死保衛家園，並不惜一切代價地讓青年人加入軍隊和我們相互廝殺???”

這時，阿爾瓦將酒杯重重地擲在桌子上，怒衝衝地吼道：“我寧願被羅馬人的投槍和短劍刺死，也不會跟著喀提林獲得勝利！羅馬人的話就像美酒一樣甜蜜，然後便會使人喪失心智，最後狠狠地反噬我們一口，比毒蛇還狠！我是不會相信羅馬人的！誰敢保證這不是元老院的另一個計謀呢？”

“完全正確！”這個時候，度諾裡克、吉斯戈、約瑟夫、甘尼庫斯等曾經在競技場拼過命的角鬥士全都站了起來，發出雷鳴般的吼聲，“羅馬在軍事上無法打敗我們，便想到了這個詭計，我可以假設，只要我們相信了喀提林的話，把使者或軍隊帶入他指定的地點，誰敢保證這不是一個陷阱？誰敢保證，羅馬軍團不會向我們在倫圖拉峽谷對付倫圖魯斯那樣伏擊我們呢？無論怎麼說，喀提林不可信，而我們對所有的神明發誓，絕不會和一個羅馬貴族建立友好關係！”

“——夠了！”斯巴達克斯一拳砸在桌子上，發瘋似地吼道，“難道無休止地和羅馬人戰鬥就是我們的出路嗎？我領導你們一次又一次地打敗羅馬軍團，不是為了一輩子像個野獸一樣戰鬥，而是為了最終的自由！然而，接受喀提林的建議是最簡單的辦法，我們都知道他在元老院被排擠，被唾棄，在羅馬平民中卻有極高的聲譽，對這一點我不會懷疑！”

“——斯巴達克斯！你醒醒吧！”一直沒有說話的埃若瑪依發出巨人一般的咆哮，他指著色雷斯人說，“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是角鬥士，在羅馬人眼裡永遠是角鬥士，永遠是奴隸！你可別忘了我們當初在巴齊亞圖斯訓練營相互許下的誓言！”

“我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斯巴達克斯的態度忽然溫和了，他睏倦地用右手按住腦門。

“當我們在羅馬鐵鏈下掙扎的時候，我們都無依無靠，自從那天許下角鬥士誓言，我們這些卑賤的、進供羅馬人消遣的角鬥士卻感到了溫暖，因為我們還有生死不離的兄弟可以相互信賴，甚至在競技場違背羅馬貴族的意願，將短劍仍在黃沙之上，寧肯冒著生命危險挽救夥伴的性命????”最後，埃若瑪依靜靜地看著斯巴達克斯，隨即握住了他的手，“我們都時刻追隨你，即便是一步步走向死亡也毫不猶豫，忘掉喀提林吧，我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

在這一刻，斯巴達克斯被日耳曼人的真摯感動了，所有的指揮官都沉默不語，對於喀提林的“橄欖枝”，指揮官們抱著不一樣的態度，斯巴達克斯不敢急著伸手去接，因為他不知道喀提林是個新盟友還是個新麻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