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知道,這個大叔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次的離別了吧:
“那可以寫信啊,又不是不能回來了。”
“嗯,丫頭說得對,後來,我們一直書信往來,整整三年,每天一封信,你知道那時候,用這麼大的箱子都沒能裝下。”
關文看大叔比劃著,把“那麼大”三個字託著深沉的,長長地尾音。
可關文知道一千多封信而已,那麼大的箱子綽綽有餘了。
他比劃的可能更多的是一種思念。
“後來呢?米阿姨回來了沒有?”關文本能的改了稱呼。
“回來了,還帶了禮物送給我,吶……”說到這,大叔明顯笑的像個孩子。
珍惜的把手伸進領口裡,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了一枚子彈,不,是子彈頭。
還是一顆五十口徑的步狙用的子彈頭,拇指那麼粗。
關文神經質的腦袋嗡嗡響:
“米阿姨的浪漫還挺別緻的。”
“那當然,她從小就和別的姑娘不一樣,特別不一樣。”
大叔得意的收了起來,像個老小孩一般拍了拍,生怕弄丟了:
“小時候沒見過市面,從來沒見過子彈,沒想到她一直都記得。”
關文收起思緒,她前世今生中最大的缺憾就是沒能體會到這種蝕骨的相思。
聽上去很苦,卻又很甜。
“後來米阿姨是不是參加了登月計劃?”關文詢問。
大叔明顯有些吃驚,可很快目光又恢復了平靜。
他知道,這個消失了十八年的人,突然出現一個尋找她的,一定是有所瞭解過的:
“是的,在之後的一年中我寫的每一封信都沒有迴音,我步行萬里找到了她所在地,才得知她已經被執行秘密任務,就乘坐一年前那艘火箭離開了。”
大叔的眼裡藏滿了無奈,看著天色的目光好像成了一張幕布。
幕布下熙熙攘攘的人頭擁擠著。
公會的院牆上騎滿了人。
諾達的打穀場上聚集了整個村的百姓。
也是那一年,村高官把全村唯一的一臺用來上電大的電視機連線了一個稀罕的頻道。
伴隨著黑白雪花狀的小螢幕,倒計時後,火箭直衝天空。
大家夥也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也都跟著鼓掌。
宋友華也站起來使勁拍巴掌,別人不知道他知道個一二三來。
這就是科技的進步,華夏第一次登月的火箭燃燒了整個九州大地。
四年後的那天,宋友華找到基地時才知道。
那個被他幾乎將巴掌拍骨折的火箭,帶走了他摯愛的人。
“呵呵,很可笑。”
關文直勾勾的看著大叔笑著流淚的模樣,心懷差異:
“叔,您不用自責,火箭起飛不是你拍巴掌拍飛的。”
說完這話,關文就後悔了。
大叔正直勾勾的看著她。
“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說,那麼多年了就……”
關文也不知道怎麼編了。
“你……沒談過戀愛?”
大叔看出來了,這丫頭完全無法與人共情,不過他不介意,這個故事在他心裡埋藏了多年,從來沒有人願意聽。
他也不曾想要講出來過。
是的,時隔多年,可時隔多年又怎麼樣?突然聽到米厚華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從這個丫頭嘴裡聽到的。
就好像,世界上還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人在記住她。
關文已尷尬的說不出話了:“我……都結婚了。”
可這話完全沒底氣。
果然,大叔看出來了:“是家裡介紹的吧,沒有真正的談過物件對吧,叔理解。”
關文低著頭看腳尖,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她著實感受不到那種至死不渝的愛。
就像她試著愛過袁明林,可更多的還是責任多一些。
要說趙賢,關文壓根沒想過。
“在得知她蹬空之後,家裡人也勸我不要等了,給我介紹了一個姑娘,人挺好。”
大叔企圖借用自己的故事與關文打成共情:
“可真正的愛,只有一次,無法在分給別人,這就是愛,懂了嗎丫頭?”
關文勐然抬頭看著大叔,稀里湖塗的點了點頭。
其實,心告訴她,懂個屁,別說至死不渝了,關文最怕死了。
“叔,說說米阿姨後來吧,據我所知,後來不是回來了嗎?”
關文轉變話題,愛情這個東西比設計火箭還複雜。
“回來了,也沒有回來。”宋友華說道:
“她給我寫了一份絕筆信,說移情別戀了。”
“嗯?”關文勐抽一口涼氣,看來愛情還是無用,大叔這麼努力的苦等著,米阿姨還是另嫁他人了。
想到這,關文眼珠子睜的老大。
“是不是,嫁給我……”關文差點說漏嘴,要是說是自己師父搶了大叔的愛人,連自己都覺得虧心呢:
“嫁給趙從宗了?”
宋友華的目光變得奇怪起來,上下審視關文。
接著又搖搖頭,一切都過去了。
“嗯,還有了孩子。”
關文聽到這幾個字,壓根不敢看大叔。
師父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家裡不是有媳婦兒嗎?
“之後你就沒有去看看她?”關文心虛的不在狀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訕。
“她不見我,聽到她……”
宋友華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這最後半句說出來:
“後來聽說她難產死了。”
接著,便是許久的沉默。
關文看著大叔變幻莫測的表情,最終變作淺笑,她知道,這一場沉默,不過是在調整自己無法平靜的心。
“那……那叔你恨她嗎?”關文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好像能感受出一點愛恨情仇的感覺了。
宋友華搖搖頭:“不恨!”
“為啥?都說愛得深傷的深,也容易因愛生恨。”
關文從書上學理論知識還是相當紮實的。
“就是因為愛,所以信任,我相信她有難言之隱。”
這句話,大叔回答的很乾脆,沒有一絲的思考和停頓。
這種信任讓關文都覺得神乎其神。
都這麼背叛他了,卻還無比信任:“叔,這種信任來自哪兒?”
不可能告訴自己,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就相信了吧,背叛就擺在眼前,事實就是背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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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大叔卻笑了。
關文好奇的盯著他在此插入領口的手,摸出來方才那顆子彈頭:
“就憑著這個。”
“這個?”關文吞了一口唾沫,即便她對愛情沒有概念,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好奇。
大叔笑眯眯的叩上頭的蓋兒。
關文這才發現,這子彈頭處理過,裡頭已經掏空了,而且還有個小銅片。
叩開之後,大叔在收心裡磕出來一個小羽毛管。
就是那種鵝毛翅膀上的粗管兒,從裡頭用指甲蓋掐著拽出一個小紙條。
紙條都泛黃了。
關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乾涸的指甲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