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精神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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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心很痛,睡著了姿勢不對吧。翻身卻痠麻無力?噩夢將醒的感覺。

世間最苦莫過於失去了卻日思夜想,夢迴舊景便是驚不出冷汗的噩夢。努力皺下眼皮攢足了力氣卻只是勉強翻開了眼皮。

入目是一個高聳的穹頂,白石建造,一副氣勢磅礴的壁畫描繪石上:一位身著紫金戰甲的騎士挺槍怒刺,胯下神駿的黑色健馬騰空躍起,人與馬滿身鐵甲,厚重而不笨拙。長長地騎槍貫入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的胸膛,怪物手中巨斧已經拖著長長地光暈划向地面,猙獰的獠牙扭曲著可怖的長臉,滿目不甘。騎士身後半掩著一面大旗,上面繡著一束紫金色的鳶尾,烽煙湧動,戰旗獵獵。

艱難的轉頭打量一下房間,應該在一座塔裡,圓形的房間,空曠整潔,白屋白被,舒爽宜人。牆壁上水晶璀璨,銀質燭臺上插著晶瑩的蠟燭,窗外幾葉紫藤風中搖擺,不時敲打一下玻璃和紫木窗格,兩扇落地高窗雕工精細。

看到床頭的大鏡子時一下子驚呆了,一個羸弱少年,一頭金髮,金色眉毛下眼窩深深,兩塊凸出的咬肌在瘦長的臉頰上拉出絲絲倔強。一個相貌普通到你看過之後絕對不會期望有什麼新奇事跟他沾邊,但是,但是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相貌啊。我是誰?這是哪裡?

心痛的感覺又清晰襲來,一腳踏空的感覺,感覺什麼永遠的離去了,無可挽回,刻骨銘心。一陣無力感襲來少年又昏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一陣細細的鼾聲將少年從沉睡中喚醒,一位灰袍中年人趴睡在床畔的椅子上,頭頂著少年的腰部,一頭蜷曲的金髮遮掩著容貌,右手緊握著少年的左手,很溫暖,很乾燥。

僅僅這個稍稍的觸動就將他從夢中驚醒。他倏地坐直了身子,將白色的雕花座椅碰得在地面上擦出一聲悠長刺耳的聲音,而他只是好無所覺地緊盯著剛甦醒的少年,嘴裡急切嚷嚷著。他俯下身,眼袋腫大,眼睛紅得堪比兔子,偏偏若隱若現的一層水霧折射著滿眼閃爍的精光。一串急切詢問,饒舌而且發音急促簡短。

看著中年人威武的金色短髯上一線明晰的口水粘連搖擺,心中無奈的*:“知道您很著急,那也得說慢點才能溝通啊”。

聽著完全陌生的語言,雙臂又被人緊緊的壓住,身子被毯子束縛著輾轉難動,憋著氣,缺氧一樣,煩躁、恐懼的情緒騰的直衝腦門:“放開我,你是誰啊?”,雙腿踢騰著,可是無論怎麼用力掙扎上身始終被牢牢的壓制在床上。

掙歪了一腦門汗依舊被死死地壓制著,只好喪氣地裝死狗。中年人焦急地詢問著,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話語中蘸滿的親情讓少年很快的安靜下來。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滿布血絲,眼袋紅腫,疲憊焦慮甚至絕望,難以掩飾的欣喜關切和探尋,種種的糾葛在一起,表達著所有智慧生命共通的語言——慈祥的父愛。溫暖的眼神驅散了所有的不適,在中年人喋喋不休中安之若素。

焦慮的父親漸漸的平靜下來,壓著他雙臂的手也鬆開了。拉開了距離後終於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了,怎是一個帥字了得,臉頰消瘦但不瘦長,刀刻斧削,線條明朗,金黃色劍眉斜插,更添幾份英武,深眼窩,山根高聳,下巴平削,淺藍的瞳孔滿蘊著柔和,威嚴且包容,正是男人最絢爛的好時光。

少年試探著小聲的呼喚:“你好?”

中年人眼中剎那閃爍的光芒晃得人心惶惶,又迅速暗淡迷茫。倏地垂下頭支起耳朵做傾聽狀卻沒有回應,想來沒有聽懂。

“Hello?”

中年人伸手開始測試少年額頭的溫度。

少年繼續嘗試:“崩儒”(法語,你好的意思)。

中年人開始皺眉頭了。

“阿倪阿塞喲?”(韓語)

…………

“扣恩你期挖?”(日語)

………..

(純屬惡搞,娛樂性質,領會精神)

看著中年人陰雲密布的臉少年停止了嘗試,這是哪裡啊?少年用力的閉上眼睛,眉心緊皺,追溯著自己的來歷。腦海一片空白,種種雜念紛至沓來,漫天銀星,卻什麼都抓不住,恍恍然中彷彿有一扇門,漆黑無光,無上的威儀,本能的感覺到當門開啟的時候一定會光芒萬丈,一定能照見來時的路,蕪雜的星光中影影綽綽的看到了煙霞繚繞的背後是個機器轟鳴,人潮湧動,建築高聳林立,鋼鐵機械上窮碧落下黃泉,安寧和諧的世界。

“啊…………”如同一柄鐵匠的大錘轟在了頭蓋骨上,鈍鈍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少年的意識,一切意識再次歸於寂滅。

呢喃的歌聲中已經把昏迷當成家常便飯的少年再次醒來,入目還是那個詭異的牛頭壁畫,只是更加怪異了些。嗯?少年猛的睜大了雙眼,牛頭人身的怪物就站在床畔,沒有壁畫上的怪物兇猛強悍,而壁畫上的牛頭怪物依然定格在英雄的騎士槍下。同樣站在床畔的中年人頻頻擠眉弄眼地打手勢,示意:鎮定,鎮定。這讓他將幾乎突破舌尖的尖叫憋在了口腔裡,只是急速的心跳擂動床板的聲音連粗重的鼻息都掩飾不住,汗溼重衾。

猙獰,少年的亡魂大冒就是對牛頭怪物形象最有力的指控,老邁,平靜下來以後一番審視,少年得到了這番評價:兩隻截斷的牛角碴口泛白,整潔而結旋的牛毛稀疏如深秋驟風梳理後的草甸,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滾碩圓睜,深不見底,滄桑漠然,讓少年覺得縱使將自己的靈魂投進去都濺不起一個水花。粗大的黃金鼻環錚亮閃光,與他滿身古舊的飾品和暗色的長袍很不搭調,對比兩枚生了銅綠的耳環,難免讓人生出對金鼻環來路的質疑,枯瘦的手掌上只有三根棒槌樣的手指,十三個骷髏頭串起的念珠串懸於左手指間,右手緊捏著根丈二的蔾杖,杖頭是一枚泛著清白光芒、虯曲著雙角的骷髏頭。身軀佝僂卻依然高出中年人一個牛頭,仰視著更顯高瘦。

呢喃的詠頌渾厚低沉,讓人不禁如置身遼闊的草原,踏實感從腳下傳來,直至靈魂深處。牛頭怪物表情*肅穆,神聖不可褻瀆。吟誦驟然拔高,枯瘦的左手猛然按在少年的眉心,吟誦戛然而止,一股暖流流淌全身,一時光芒四射。

“我靠,神棍啊。”少年忍不住*出聲,傳回耳朵卻變成了一種陌生的慨嘆,聲音是自己的但語言卻是全新的,更恐怖的是自己居然通曉其中的含義,一陣惡寒,鬼上身了?剛剛撲倒的寒毛倏地再次挺立豎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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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納,我的兒子,你清醒了嗎?”中年人急吼吼的擠到臉前,驚喜擔憂溢於言表。聲音還算鎮定,但嘴角的鬍子都抖成蝴蝶翅膀了,倆手又搓又摸的,咋就這麼激動呢,淡定,淡定。

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溝通,突然學會一門外語,寒毛至今還不肯服軟。“父親?”雖然腦子裡依舊空空如也但至少沒有了交流障礙,高懸的心初次徹底放了下來。

“這次多虧了你的伯父德塔克先知,是他耗費了三年的生命對你進行了‘精神啟蒙’,賦予了你溝通的能力。”中年人聽到這不啻於天籟的稱呼,滿臉的糾結迅速歸位平復,眨巴了眨巴兔子眼的功夫,已經換成了道貌岸然像兒。滿懷感慨的對牛頭怪物深深地鞠躬:“謝謝你帶回了我的兒子,我的兄長。”紳士到不能再紳士。

少年大吃一驚,三年的壽命這是多大一份贈與啊,望著牛頭怪物灰敗疲憊的臉色掙扎著要向他行禮致謝。

牛頭怪物抽搐著嘴角,裂出個貌似慈愛的微笑,抬手制止了他:“大地母親與你同在,我的孩子,祝福你。”粗糲的手掌撫摸著少年的頭頂。中年人很快便送走了疲憊的德塔克先知。四目相對時父子兩人卻無言以對。

坐在床前中年人緩緩開口:“你還能記起些以前的事情嗎?”盯著少年迷茫、疑惑、痛苦不斷變換的神色中年人一臉悲慼沉重。又是一陣悠長死寂。

“孩子,我是你的父親凱文.奧古斯特伯爵,雖然你已經遺忘了所有的過去,但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兒子特納.奧古斯特,紫鳶尾家族的傳承者,我的驕傲。”他的眼神深情執著,對於少年的探尋沒有絲毫的迴避,從他的掌心傳出的溫熱暖融融直酥心底。凱文在心中不斷地重複:“為人父者,厚重如山。”

“您如何確定我就是特納.奧古斯特?也許……..”

伯爵掏出一塊古舊的紋章,上面銘刻著一枝紫色鳶尾和一行應該是奧古斯特家族的拼寫的文字,將少年的手指劃破滴血在紋章之上,紋章啪的彈開,露出後面的一個暗格,一卷一寸長的卷軸陳列其中。“這是奧古斯特家族血脈才能開啟的紋章,而且我怎麼會認錯朝夕相處了十六年的兒子呢?你是伊莎和我最寶貴的財富啊!”,伯爵解釋道。

“那就好。”沒有繼續探究什麼,如同墜崖後無助絕望之際抓住的一根藤條,一個支點,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下來。連植物都有向光性,趨吉避凶,追逐溫情是人的本能。記憶一片空白的少年下意識地就接受了這個新名字——特納.奧古斯特。

“父親”,對於這個帥到掉渣的便宜父親,特納很是滿懷親切,“德塔克伯父剛剛做的‘精神啟蒙’有什麼用處啊,竟然耗費了他三年的生命力,代價也太大了吧。”

伯爵側坐在床上,攬過特納的腦袋,重重的吻在了他稚嫩的眉心而後緊緊的抱著他,幾乎勒的他喘不過氣來,渾厚的力量湧動著親情的執著的守護,許久許久。

“每個牛頭人先知都擁有一次‘精神啟蒙’的機會,以三年的生命力為代價,讓接受‘精神啟蒙’的人從此可以自由的利用精神力,語言溝通能力只是其中一種,尤其是在以後的魔法學習中能自由的駕馭精神力與元素溝通,這是法師成長的捷徑。”在特納感慨這份禮物的貴重時伯爵又新增了一枚無比沉重的砝碼“德塔克先知是當今世上僅存的兩位先知,獨一無二的一對師徒傳承”。

望著震撼到失語的兒子,奧古斯特伯爵輕撫著兒子的腦袋繼續震撼教育:“德塔克先知是六百萬牛頭人部族的指引者,大地母親的寵兒和地上行走,我們之間有著二十多年的友誼,紫鳶尾家族跟牛頭人部族的友誼更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抬頭望了下壁畫上擊殺牛頭人的壁畫,特納一陣無語。

“當然紫鳶尾家族贈送給牛頭人部族一百萬人過冬的口糧和食鹽也是德塔克伯伯給你精神啟蒙的一個原因吧,雖然我認為這不怎麼重要。”奧古斯特伯爵瀟灑的聳肩微笑著補充,彷彿談的只是在酒吧裡請了酒友一杯麥酒。特納同樣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一層意思:只要能救你我不憚於去搶人。”

“原來‘智慧啟蒙’這麼值錢啊”,特納在一連串的震撼中徹底無語了。在伯爵的娓娓細語中特納瞭解到‘精神啟蒙’並非百分百的成功率,被釋與者首先要有足夠的精神力基礎,而且不能太低。將精神力比作一個水潭,精神啟蒙就是透過震盪擠壓水潭裡的水,啟用水潭,讓水找到一條條的水渠從而流通起來,這些水渠便是精神力的應用能力,語言溝通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水潭是乾涸的或者只是個小水窪那麼便會在震盪擠壓過程中徹底消失,導致人白痴或死亡。

精神啟蒙成功後首先具備的功能便是萬能翻譯機,哪怕是亡靈語的魔法咒語都能吟唱,更牛B的便是可以更方便與元素進行溝通,對魔法的領悟能力呈幾何倍數增長。可以說‘靈魂啟蒙’是一個讓所有法師不惜敲悶棍、挖陷阱、死乞白賴、夢寐以求的奇遇。

但‘靈魂啟蒙’同樣是一個價效比極低的天賦技能,以唯一一位成熟先知(另一位是德塔克先知的弟子,牛頭人先知是一脈單傳)三年的壽命來幫外族人開啟這扇魔法方便之門(牛頭人和獸人天生不具備溝通元素的能力,無法學習魔法,‘智慧啟蒙’從沒有應用到牛頭人身上的先例),這對於需要以生命力為代價預測和指引六百萬牛頭人的先知來說是多麼昂貴啊,要知道歷代的先知因為頻繁的預支生命力而罕有活到六十歲的,相對牛頭人戰士一百二十歲的平均壽命和牛頭人薩滿一百四十歲的平均壽命是多麼讓人感慨和辛酸啊。

相比較之下一百萬人越冬的糧食和食鹽就不那麼沉重了。老邁的德塔克先知的真實年齡只不過才過五十歲。

這種以壽命為代價的交換徹底的震撼了特納,以至於連頻繁出現的魔法、亡靈、元素……都沒有來的及詢問。感受著奧古斯特伯爵鬆懈下來的精神滿滿模糊起來,滿布血色的雙眼開始迷濛,疲憊襲來,迷迷糊糊的便摟著兒子睡著了。特納掙了幾下打算幫父親把靴子脫掉卻沒能離開溫暖寬厚的胸膛,他被睡著了的父親的雙臂緊箍在懷裡。已經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少年此刻精神奕奕,在父親悠長的呼吸中審視著不遠處鏡子中平凡而青澀的面容:“從此便是特納了”,少年無聲的宣告著自己的決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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