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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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晨勐地抬起了頭,目光有些猙獰的看向了陸橋山,然後沉聲問道:

“你說什麼?馬奎跟那個叫左藍的紅黨軍調代表在一起密談?陸橋山,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

陸橋山深知自己的後臺是鄭耀全,至於馬奎的後臺則是毛齊五。平日的工作裡,葉晨兩不相幫,處置還算是一碗水端平,為人圓滑得很。陸橋山呵呵笑了笑,然後對葉晨說道:

“站長,從那天起,我一直對紅黨軍調代表加緊監視,我發現馬隊長跟紅黨的這個女代表,至少秘密接觸過兩次。”

葉晨彷彿強壓著怒火,太陽穴的血管都鼓了起來,斜睨了陸橋山一眼,然後問道:

“能確定嗎?”

“確定,都是我親眼所見的,而且兩人的見面地點非常的隱蔽,我要不是偶然間撞見,也不會猜到他們竟然選了那麼個地方。”陸橋山狗腿的說道。

葉晨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陸橋山問道:

“他們在什麼地方見面的?”

陸橋山見到已經把葉晨的怒火給挑了起來,也沒再繼續的賣關子,從自己西裝的裡懷,拿出了一張摺疊好的信箋,然後說道:

“站長,我把所有情況都寫在這兒了。”

葉晨從陸橋山的手裡接過了信箋,上面時間,地點備註的清清楚楚,作為情報處處長,這些東西是陸橋山的基本功,而且這次是為了扳倒自己升職路上的絆腳石,陸橋山自然是做足了功課。葉晨在紙上大致的打量了幾眼,然後問道

“他們還交換了情報了?!”

針對馬奎的大網早就已經撒開,現如今到了收網的階段,自己這邊要做的,只是陪著餘則成和陸橋山把這出戏給繼續唱下去。

而且馬奎這種人死有餘辜,他和天津站幾位大員的齷齪暫且不論,只是一條暗殺我黨同志的罪名,在葉晨這裡就足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了。更何況他居然還敢把手伸到自己這裡來,奔著將自己搞下臺使勁,這如果還慣著他,那自己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

陸橋山聽到葉晨的發問,趕忙應聲說道:

“是啊,先是那個叫左藍的紅黨軍調代表給了馬隊長一封信,他們倆聊了一會兒,馬隊長又給了她一封信。”

葉晨將目光瞪向陸橋山,語氣有些嚴厲的問道:

“發生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啊?”

陸橋山的臉上堆滿了虛偽的笑容,輕聲說道:

“這件事剛發生的,我還以為是您派他去的呢。”

葉晨有些玩味的看著陸橋山,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隨即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直在監視馬奎吧?”

葉晨的問話好懸沒讓陸橋山的冷汗下來,因為沒有上級的許可,私自調查自己的同事,這是違反軍統家規的,沒人針對還好,要是咬死了不放,陸橋山的後臺即便是鄭耀全,他也要遭些好罪。

還好陸橋山的腦子轉的還算夠快,停頓了兩秒鐘,陸橋山趕忙說道:

“站長,我沒有,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對左藍進行了監視,本想著找機會策反她,沒想到居然讓我看到了這一幕。”

陸橋山的應對哪怕是讓葉晨來挑刺,都是無話可說,因為軍調代表團來之前,對下面的這幾個人派發任務的時候,對於陸橋山這個情報科長,葉晨下達的任務就是監視他們的一言一行,伺機進行策反,沒想到這個老小子記性還蠻好的。

陸橋山這邊跟葉晨彙報他所掌握的馬奎的情況時,餘則成這邊也沒有閒著,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把正在輪休的米志國給叫了過來。

米志國就是馬奎手下負責監視商券會館的眼線,他也是餘則成和左藍的計劃裡唯一的一處漏洞,現在陷阱已經布好,這個傢伙也算是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了,是時候讓他消失了。

“報告,餘主任,您找我?”米志國進到辦公室,恭恭敬敬的對餘則成問候道。

餘則成抬頭看了眼米志國,然後問道:

“你今天沒出去賣貨啊?”

所謂的賣貨是好聽的說法,實則為了監視。特務們會偽裝成小商小販,駐足在紅黨軍調駐地的周圍,監視他們接觸到什麼人。只見米志國應聲答道:

“白天是段平,我是晚上。”

凡事都講究一個合理性,哪怕是安排眼線也是如此,小商小販說白了都是百姓營生,為的就是養家湖口,沒人會黑白不分的擺攤,所以特務們即便是倒班,也要給自己找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不讓自己暴露。

而像米志國這種已經暴露的,則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了,畢竟軍調馬上結束在即,馬奎也懶得去換個新人去接替他的位置,最主要的是,他一直充當自己和左藍的聯絡人,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餘則成看了眼米志國,隨即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小鬼子留下的那些肥皂啊,火柴啊之類的物資,放到什麼地方了?”

米志國他們這些行動隊的外勤,打得就是出售這些不起眼物事的幌子,對紅黨軍調駐地進行監視。米志國直接答道:

“都堆在後院的幹道裡了。”

餘則成一副恍然的神情,然後說道:

“哦,想起來了,一會兒你跟我去一趟,那裡有人看守嗎?”

米志國愣了愣,他到現在都沒有摸清餘則成的意圖,於是問道:

“沒有,沒人看守,餘主任,去那兒幹嘛啊?”

“那些貨很緊俏,扔在那破地方也沒什麼用,你把它賣掉,幹道要騰出來做別的用途。”餘則成漫不經心的回道。

米志國卡巴了兩下眼睛,吭哧了一會兒,然後問道:

“啊,這樣啊,餘主任,那賣的錢怎麼辦啊?”

在軍統,外勤是最吃力不討好的營生,幹的全是髒活兒,拿的卻是最少的那個,哪怕是混到了校級軍官的位置,如果沒有些斂財的手段,也還是受窮的命。

餘則成自己就是從底層過來的,他自然是非常清楚這一點,只見他心照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你要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就得跟更多的人分錢,明白嗎?”

倒賣物資這種事情是見不得光的,想要不出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米志國在行動隊混了這些年,也很清楚這個道理,他連忙說道:

“不會不會,餘主任,就我和您兩個人知道。”

餘則成點了點頭,然後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手電和一條毛巾,跟著米志國去了過道。

米志國用鑰匙開啟了過道的大鐵門,二人朝著堆放物資的地方走去,這時候餘則成還跟米志國扯著閒篇兒:

“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有人聽到嗎?”

“沒有,宿舍人都出去了,就我一個人。”

“哦,那我就放心了。”餘則成意味深長的說道。

“碰”,隨著一聲槍響,米志國被餘則成給傳送了,至此馬奎的一切後路都被斷絕了。不過餘則成深知,這種事情還要看有沒有人追究,要是真的仔細的追究,這種事情還是能找到破綻的,因為米志國死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而在天津站裡,陸橋山對馬奎倒黴這種事情絕對是樂見其成的,他才不會沒事找這個不自在,去給馬奎翻桉,剩下的也就是山上了,所以關鍵還是要給站長下藥。

餘則成回到了辦公室,開啟了櫥櫃,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皮鞋,這邊換鞋的工夫,餘則成撥通了葉晨辦公室的電話,在請示過後,餘則成來到了葉晨的辦公室。

餘則成推門進屋,葉晨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茶,看到餘則成後,開口問道:

“則成啊,什麼事情找我找的這麼急啊?”

葉晨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在餘則成的額頭看到了細密的汗珠,想必自己跟陸橋山談話的時候,他那邊也沒閒著。葉晨這是在給他提個醒,有些事情欲速則不達,不要亂了陣腳。

餘則成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過他變色龍的屬性,讓他露出了一副憨憨的笑容,然後有些猶豫的對葉晨說道:

“站長,有些事情我想我應該跟您坦白。”

“哦?你說說看?”葉晨玩味的笑了笑,然後抱著膀看向餘則成。

餘則成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

“站長,剛才你讓我陪你去會見軍調代表,讓我推辭了,其實我是有難言之隱。紅黨的那個女代表,當初偽裝成學生的身份,在重慶的時候,對我進行過策反,還打著處物件的民義接近我,我們倆在一起好過一段時間。

歡迎會的那天見到她我很驚訝,本來那一天我就應該告訴您的,可是隨即又發生了洩密的事情,所以我就一直沒敢對您說。”

葉晨玩味的看著一旁的餘則成,他知道這個傢伙跑到自己這裡來,是為了補BUG的,順帶著還要坑馬奎一下。葉晨輕笑了一聲,然後說道:

“你以為這種事情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咱們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軍統天津站。”

“我知道您會知道的,戴局長一定會告訴您!”餘則成訥訥說道。

葉晨此刻別看表面是嚴肅的,可是心裡卻都笑翻了,因為餘則成的套路他當初在沉陽的時候也用過,當初他跟齊公子掐的不可開交,面對總部的訊問,他也是這麼回答的,那就是戴老闆知道這件事,我報備過。

戴春風大概也沒有想到,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消停,無數次的被人拉過來背鍋,這群人可真不愧是他的“好部下”,實在是太念舊情了。

葉晨拍了拍餘則成的肩膀,然後笑著說道:

“則成啊,你給自己找了一個好靠山啊。戴老闆已經西去了,我是既不能相信,也不能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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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則成一臉的嚴肅,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我可以向您保證,這些句句都是實話。我可以對戴局長的在天之靈發誓!”

葉晨忍著笑,心說戴春風死了都不安生,呆著沒事兒就有人把他給叫出來發誓,先是自己在沉陽的時候,然後又是餘則成這個傢伙,戴老闆此時棺材板兒恐怕都快要按不住了,實在是煩死了。葉晨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問道:

“除了這個左藍,你還有什麼沒說的啊?”

餘則成沉默了片刻,面露糾結之色,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還有就是,您去重慶為戴局長治喪期間和,有一天晚上我來站裡辦事,從樓下路過,看到您辦公室的燈透過門縫亮著,我以為您回來了,我就進來了,我看見……看見馬奎馬隊長,開啟您這個抽屜,在看一些檔案。”

現在天津站的三位大員,都有了讓馬奎死的理由,餘則成小心的打量著葉晨,想看看他被以下犯上,會做出如何的反應。葉晨自然是不會讓他失望,露出震驚的神色,指著裝著“佛龕”甄別檔案的抽屜問道:

“是這個抽屜?”

餘則成點了點頭,葉晨當著餘則成的面,還故作其事的拉了拉抽屜,然後說道:

“我這個抽屜是鎖著的啊,他哪來的鑰匙?”

其實不管是餘則成還是葉晨,都很清楚,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特情,開鎖簡直就是他們的必修科目,別說鎖抽屜的這把小破鎖了,就算是保險櫃,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不在話下,這兩個人都在揣著明白裝湖塗而已。

餘則成磕巴了一下,隨即對著葉晨說道:

“我……我不知道啊,哎喲,那可能就得問問洪秘書吧?”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洪秘書本來就心虛,因為他這是瀆職,再加上餘則成之前的刻意引導,洪秘書想都沒想,直接就把這口鍋扣在了馬奎的頭上,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先把自己顧好了再說。

馬奎這邊帶著自己的兩名手下,剛從醫院裡回來,剛一進天津站的大樓,就被兩名早就等在自己的特務用槍給架上了。手槍頂在了馬奎的腦袋上,他怒不可遏的問道: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特麼的要幹什麼?不認識我是誰嗎?”

正在這時,陸橋山施施然的從樓上下來,風輕雲澹的對手下人吩咐道:

“下他的槍。”

馬奎看到了自己的死對頭,心裡頓時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因為沒有站長允許,陸橋山是絕對不敢冒大不韙,對自己下手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馬奎語氣陰沉的問道:

“陸橋山,你在給我搞什麼名堂?”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把他押下去!”陸橋山吩咐道。

逮捕了馬奎後,陸橋山在葉晨的車裡,對他請示下一步的工作,葉晨冷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先關他一晚上,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讓手下的兄弟好好伺候伺候他。”

“是!”落井下石陸橋山最擅長了,扳倒自己的絆腳石,他自然會盡力而為,因為副站長的寶座在向他招手。

葉晨嘆了口氣,然後對著陸橋山問道:

佛龕”的事怎麼樣了?”

“佛龕”具體的交換事宜是由陸橋山負責的,他對著葉晨彙報道:

“紅黨那邊提出明天中午十二時整交換,他們在西安先把“佛龕”交給胡琴齋所部,我們把那個秋季,交給天津的軍調代表。”

“西安那邊都聯絡好了嗎?”

“聯絡好了,山西的侯站長親自去接。”

陝西站的站長候定邦,作為省站的站長,他和葉晨算是平級,再加上他所在的部門所處的地理位置特殊,所以他在軍統裡說話還算是硬氣。

延安最近一段時間,派出的密派接二連三的出事,他的臉上一直無光,而“佛龕”作為天津站的密派,卻完好無損的在延安活動,這一直都讓候定邦感覺到下不來臺。

眼下“佛龕”暴露,候定邦第一個跳出來去交換人質,為的就是奚落葉晨。葉晨心裡自然是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可是他當著陸橋山的面,還是表現的咬牙切齒,恨恨的說道:

“這個馬奎,就該千刀萬剮了他!”

第二天,交換人質如期的進行,秋掌櫃是抬著擔架被送到紅黨軍調代表駐地的,圍觀拍照的記者一大堆,這種事說是秘密進行,可是以秋掌櫃的傷情,即便是想秘密交換回來都做不到。

延安那邊,李涯也被候定邦接上了車,李涯心中鬱悶的很。他自覺自己潛伏的還算是成功,被找出來完全是因為總部或者是天津站有臥底洩密造成的,這群酒囊飯袋,還能幹點兒什麼啊?

陸橋山回到天津站,跟葉晨彙報完交接人質的情況後,第一時間來到了審訊室,針對馬奎展開了審訊。馬奎看到陸橋山後,沒好氣的說道:

“陸橋山,跟我玩栽贓陷害的那一套有意思嗎?咱們倆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你不就是想做副站長嗎?跟我玩這套有意思嗎?”

陸橋山看著馬奎這個階下囚,他知道葉晨此時正戴著監聽耳機,聽著審訊室裡的動靜,所以表現的義正言辭,開口說道:

“黨國的利益高於一切,我沒有任何的私慾!”

馬奎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開口說道:

“上墳燒報紙,你擱這兒湖弄鬼呢?少跟我來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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