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引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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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橋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

“太小人了!馬隊長在這件事情上太小人了,從我的手下竊取情報,搶先下手。”

最關鍵的是,那個時段正是他陸橋山履行代站長職責的時候,馬奎的這種行為,無異於當眾打臉,就差指著鼻子對陸橋山說,你特麼就是個屁,擺清自己的位置吧!

餘則成當然知道這一點,他之所以會提起這茬來,就是為了勾起陸橋山的火氣,為他下一步的安排做鋪墊。不過餘則成不能把拱火的行為做的太明顯,天津站裡沒有傻子,自己真要是那麼做了,就是在往自己身上拉仇恨了。餘則成對著陸橋山勸慰道:

“老陸,別生氣了,大家都是同事,有誤會這在所難免嘛。老陸,你在前面幫我拐個彎兒。”

陸橋山按照餘則成的指路,將車子停在了一條衚衕裡,餘則成下了車,對著陸橋山說道:

“老陸,從這邊走左拐就能找著原路,謝謝啊!”

餘則成說著就夾著公文包離開了,陸橋山這邊正要發動汽車離開,抬起頭來卻在對面的天香茶館裡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陸橋山的眼神一凝,仔細的辨認著,一個是紅黨軍調主任左藍,正在這時,左藍對面坐著的男子轉過了頭,陸橋山好懸沒驚叫出聲,這不是他的死對頭馬奎這個王八蛋嗎?他怎麼會在這兒?

陸橋山扶了扶眼鏡腿,死死地盯著天香茶館裡密談的馬奎和左藍二人,他看到馬奎湊到左藍跟前,小聲地跟她竊竊私語著什麼。這種國紅雙方正在軍調的敏感時候,馬奎這個王八蛋,和紅黨的女代表在這裡密談,不會是在交換情報吧?

再一聯想到被馬奎逮捕的藥店掌櫃,陸橋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前腳天津站這邊抓到人,後腳馬奎就密會左藍,這裡面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一天的工作結束,眼瞅著到了下班時間,葉晨把天津站的幾位大員,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開了個小會。葉晨輕呷了一口茶水,然後說道:

“軍調眼瞅著進入尾聲了,戲也唱的差不多了,馬上就要開始動槍動炮了,我希望大家都有個準備。”

馬奎擺弄著自己手裡的禮帽,輕彈了彈,然後說道:

“這樣也好,到時候該抓的就抓,該斃的就斃,省得那麼多不好意思了。”

陸橋山哂笑了一聲,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馬奎問道:

“誒馬隊長,秋掌櫃那邊怎麼處理的呀?”

陸橋山相信馬奎和左藍的密會很不簡單,最主要的目的肯定離不開剛剛抓獲的這個地下黨,他們倆之間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所以這才對馬奎試探著問道。

馬奎卻會錯了意,他下意識的覺得陸橋山因為情報外洩,功勞被自己給搶走了,心有不甘。於是便語帶嘲諷的說道:

“這個人當然要留著了,他是紅黨在天津的三號人物,不能說總還能寫吧?陸處長,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低頭的。”

剛才還說著該抓的抓,該斃的斃,你這王八蛋現在改口改的挺快啊。馬奎的話讓陸橋山更加確認這個傢伙有貓膩了,於是接著問道:

“秋掌櫃在醫院那邊兒怎麼樣了?舌頭有訊息了嗎?”

餘則成也將目光看向了馬奎,這些事情他作為機要室的主任,是無法主動開口獲知的。再加上馬奎對自己一直持戒備的態度,這讓餘則成更加不敢輕舉妄動,陸橋山現在代勞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他樂得撿這個現成的便宜。

馬奎也沒多想,論起行動來,整個天津站他都是數一數二的,可是論起玩心眼兒,他卻是這個屋子裡最不入流的那個,他隨口回道:

“舌頭接上了,看結果吧,一會兒我就到醫院去。”

該鋪墊的都鋪墊完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況也都得知了,餘則成長舒了一口氣,他岔開了秋掌櫃的話題,對著葉晨問道:

“站長,聽南京的訊息說,說軍統就要撤銷了,站長,這件事確實嗎?”

餘則成也問出了馬奎和陸橋山最想知道的,因為別看他們各有各的後臺,可是本質上都是在軍統旗下混飯吃,跟上層還差著一個級別。而葉晨不同,他交遊廣闊,跟高層說得上話,總是知道他們這些還混在底層的小人物所不知道的內部消息,馬奎和陸橋山不約而同的也將目光看向了葉晨,看看他如何作答。

葉晨抱著膀靠在沙發上,輕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撤銷?撤銷不會,頂多也就是改建,裁幾個人,重新起個名兒,聽說起了好幾個名了,老頭子都不同意。”

葉晨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說是撤銷,其實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可是馬奎這個傻缺,彷彿有些後知後覺,對著葉晨問道:

“裁員?站長,會裁很多嗎?”

葉晨用看死人的目光掃了眼馬奎,心說就算是真的裁員,你這短命鬼恐怕也等不到那時候了,淨在這兒鹹吃蘿蔔澹操心。葉晨語帶調侃的說道:

“今天晚上我回去問問老天爺,明天告訴你們。”

陸橋山聽出了葉晨對馬奎的不待見呵呵一笑,這種情況是他最樂意看到的。

散會之後,餘則成看了眼手錶,離自己跟左藍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他輕喚了葉晨一聲,對他使了個眼色,葉晨會意,對著馬奎和陸橋山說道:

“你們先走吧,我跟則成有話要說。”

馬奎沒想那麼多,正準備下樓開車去醫院一趟,看看秋掌櫃那邊的情況如何。然而他卻沒注意到,陸橋山已經悄悄的尾隨下了他的後面。

馬奎剛走下樓,就見負責監視紅黨軍調駐地的特務米志國叫住了他,米志國遞給了他一封信,然後小聲說道:

“馬隊長,那個叫左藍的,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馬奎也沒在意,直接當著手下的面,將信封拆開,取出了信,看了一下,發現是左藍約他晚上九點,還是在天香茶館見面。馬奎對米志國吩咐道:

“你繼續回去監視吧,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我彙報!”

米志國走後,馬奎將信重新塞回了信封,想了想,到底是在站裡,讓別人看到他跟紅黨軍調代表接觸,不好解釋,於是便將信封折了折,塞進了大衣裡懷的口袋裡。看了眼表,距離左藍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於是便徑直出了門。

站在樓梯拐角的陸橋山,藏身在死角,避開了馬奎的視線,但是卻把剛下的一幕看了個清清楚楚,看到馬奎離開,陸橋山尾隨其後。

出了天津站後,陸橋山擔心馬奎察覺有人在後面跟著他,連車燈都沒打,輕點著油門,悄悄的跟在了馬奎的後面,發現馬奎又進了天香茶館,陸橋山將車小心翼翼的停在了道口,利用黑暗將車給隱藏了起來。

陸橋山躲在路口向茶館看去,發現那個紅黨女代表左藍,早就等在了茶館,招待馬奎坐下後,起身幫他倒了杯茶,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左藍之所以臉上帶著笑容,是因為她注意到了門口停著的那輛道奇轎車,跟上午來的那輛是同一輛,這代表餘則成制定的策略生效了,陸橋山果然上了鉤,間接的成為自己和馬奎接觸的鐵證,自己也該按照預訂的劇本,接著演下去了。

而馬奎會笑,完全是自鳴得意,因為他覺得自己拿捏住了紅黨軍調代表的軟肋,可以在她那裡打探到更多的情報。更何況大晚上的,有個長相青春靚麗的紅黨女代表陪自己喝茶,本身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馬奎手捏著茶碗的蓋子,沉聲對左藍問道:

“大家都有自己的訴求,我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我就想知道,我在你們駐地安排人的事兒,是誰向你洩的密?”

這一直是馬奎的心結,因為這口黑鍋結結實實的扣在了他這個行動隊隊長的頭上,因為這件事,他被自己後面站著的毛局長一通大罵,罵他是個酒囊飯袋,這讓馬奎的心裡憋屈的緊。

左藍輕笑了笑,然後小聲對馬奎問道:

“我要是告訴你,你能放了秋掌櫃嗎?”

馬奎有些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後肯定的答道:

“能,我只要在醫院的警戒松一點,你們派人去救他,就這麼簡單。你可以說了。”

左藍在心裡暗自哂笑了一聲,都是幹特情出身,馬奎這是把自己當成三歲的孩子湖弄呢,自己這邊真要是派人去營救,左藍甚至都能想象的到,這個傢伙絕不會手軟,到時候肯定會瞬間收住袋口,將自己派去的人給一網打盡。

不過左藍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什麼,而是風輕雲澹的喝著茶,然後說道:

“他可不是一個小人物,你未必得罪得起,所以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馬奎愈發肯定了自己當初的判斷,葉晨這個老狐狸,果然跟這件事推不開關係。馬奎冷哼了一聲,然後語氣篤定的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情透過你們的鄧主任,中間人姓穆對吧?”

左藍覺得餘則成說得真沒錯,這傢伙完全就是個憨憨,當初老呂竟然死在了這樣一個莽夫手上,真是不值得啊,這應該完全就是那個“佛龕”造成的,真是令人惋惜。左藍笑了笑,然後對著馬奎說道:

“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說,明天可以嗎?”

馬奎從左藍的表現上,覺得自己掌控了一切,他現在有一種迷之自信,這件事後,自己的副站長絕對是穩了。馬奎微微點頭,然後說道:

“可以,但我要奉勸你,不要跟我耍滑頭,我可不是吃屎的孩子。”

兩歲到三歲的孩子,不太懂事,有時候也無理取鬧,大人說什麼也不聽,也聽不進去,畢竟太小嘛,所以說叫吃屎的孩子。馬奎意在告訴左藍,自己是行動的老手,讓她別把自己當成三歲的孩子一樣湖弄。

左藍在延安的時候,長期從事的就是外事工作,要不然當初延安方面,也不會讓她來當呂宗方的助手,對餘則成進行策反。接人待物一向是左藍的強項,左藍對著馬奎柔聲說道:

“我一向都敬重馬隊長,我這裡有封信,你能幫我帶給秋掌櫃嗎?”

左藍的柔聲細語,讓馬奎瞬間有些飄飄然,他一口答應了下來:

“沒問題!”

左藍從自己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個信封,遞到了馬奎的手裡,馬奎接過後,塞進了大衣口袋,然而這一幕,讓趴在方向盤上監視的陸橋山看了個正著。

陸橋山在心裡暗自揣測,看來自己果然沒猜錯,馬奎這個王八蛋,跟這個女紅黨絕對有情報上的往來,自己今晚也算是沒有白忙活。

茶館裡,左藍對馬奎表示了感謝,然後說道:

“馬隊長,我是不會讓你白忙活的,我在考慮用別的情報來回報你。”

馬奎神情一肅,湊近左藍小聲問道:

“什麼情報?”

“軍內的一些秘密。”

“上層的嗎?”

“天津司令部的,馬隊長你覺得公平嗎?”左藍看著馬奎說道。

保密局天津站和天津警備司令部分屬兩個不同系統,天津站歸保密局指揮,而天津警備司令部歸“參謀總長”指揮。

如果保密局天津站在偵辦桉件中涉及警備司令部的中下級軍官,跟警備司令打個招呼是可以調查或者捕人的。但要是警備司令或者副司令涉桉,保密局天津站的許可權就不夠了。

警備司令部是民國時期各城市的最高軍事機構,理論上指揮著所有正規軍、地方武裝和憲警特單位,保密局作為軍隊機構,也在其所轄範圍之內。

然而保密局的性質和任務又比較特殊,它有監視駐軍的權力,甚至敢監聽軍方的電訊聯絡,防止有“通紅”或者起義的情況發生。同時保密局長又可以越過“果昉部長”直接向老常彙報(這是明文規定的),所以在通常情況下,警備司令也不會輕易招惹保密局的站長。

左藍的話一下子就讓馬奎僵在了那裡,因為他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小中校,在職務上完全不夠看,這情報大倒是大了,可即便如此,他卻沒有許可權去觸碰,因為他會被軍隊的那些個丘八給打死的,只能選擇上報。

而就算是上報,他也不能直接報給自己的大腿毛齊五,因為這屬於隔著鍋臺上炕,是違反軍統家規的,就算是毛齊五知道後,也會罵他一句沒規矩。

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最新情報,彙報給葉晨,馬奎又心有不甘,更何況他篤定葉晨和天津站情報外洩,有脫不開的關係。最終馬奎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回道:

“行吧,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上次洩密的。”

馬奎的心裡擰巴的情緒都快寫在臉上了,左藍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笑的同時,臉上卻是繃著,輕聲說道:

“馬隊長,說好明天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別著急嘛。對了,我讓米志國捎給你的信,你可以還給我吧?”

馬奎知道他跟左藍交換情報的事情是上不得檯面的,所以左藍要回約他見面的信,他也沒覺得意外,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然後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了信,直接遞給了左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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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橋山看著馬奎遞給左藍信封,在車裡意味深長的笑了,馬奎,你這孫子死定了,老子要把這件事捅到上面去,這回你不死也等著扒層皮吧……

……………………………………

商券會館,郝和平在北平接到鄧銘這邊的通報之後,第一時間跟克公彙報,克公從葉晨口中也得到了最新的情況,金魚養了這麼久,也是時候發揮作用了,能用他換回我黨駐天津站的地情人員,這是值得的,尤其是秋季同志這種為了掩護自己人,毅然將自己舌頭給咬掉的英雄。

克公派人給郝和平安排了一輛車,連夜讓他趕往天津,配合鄧銘這邊辨認照片上的人。該做的遮掩還是要做的,自己這邊雖然早就從葉晨口中得知了“佛龕”的一切情報,可是底下人是不清楚這些的。有時候,為了情報的隱秘性,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的同志,也不能告訴。

郝和平趕到商券會館的時候,正是早上,他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在鄧銘的辦公室裡辨認起了照片,鄧銘和左藍陪在一旁。郝和平看著照片上用紅圈畫起來的那個人,左藍開口問道:

“郝局長,“佛龕”應該就是這個人吧?”

郝和平扶了扶眼鏡,仔細的辨認著,隨即說道:

“這不是馮劍嗎?他是二保小的老師,在邊委宣傳科幫過忙。”

聽郝和平這麼一說,左藍確認了餘則成的判斷沒錯,對著鄧銘說道:

“那就對了,我在邊區交際處,和教育界的人開過聯歡會,裡面就有二保小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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