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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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山看守所,A么二零四號監倉,馬上就要到了就寢的時間,號內的眾犯人也即將結束一天的無聊,各自幹著各自的營生,有的在翻閱缺章少頁,不知道從哪個垃圾箱裡撿回來,偷著帶進監倉的帶著些許顏色的小說;有的則是跟自己平日裡交好的犯人,胡亂吹噓自己在外面的光輝戰績;還有打撲克喝涼水的,眼瞅著輸的那個已經被灌的連腰都不敢彎下,因為水位感覺已經到了嗓子眼兒了,怕彎腰的時候,一個控制不住,直接秒變噴泉。

就在這時,走廊裡傳來一陣金屬拖拉著地面的聲音,讓監倉裡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所以人都收斂了聲音。好歹也在這裡關押了這麼久了,他們已經漸漸熟悉了看守所一些不為人知的潛規則,每到這個時候,代表著這是有重刑犯被送進來短期羈押,而且多數都是犯了謀殺罪的死刑犯。

沒過多大一會兒,監倉的鐵門,傳來開鎖的聲音,誰在大排的盲流子,不約而同的傳來了一陣哀嚎,因為新來的死刑犯,百分百會安排到他們這邊,這會讓他們本來就已經很擠的睡覺空間,變得越發擁擠。

管教帶著一個腳上砸了腳鐐的年輕人走進了監倉,葉晨打量了一眼那個年輕人,發現他異常的年輕,而且長相俊朗,看歲數,和自己相彷,葉晨看著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八七版紅樓夢裡的賈寶玉,葉晨難以想象,這樣一個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為什麼會想不開,走上了絕路。

管教給年輕人的腳鐐上了定位鎖,然後對著傅國生這個牢頭叮囑了幾句,直接轉身離開了。要不怎麼說一個人的顏值,很大程度上能改變身邊人對你的態度呢,傅國生在見到這個小夥子之後,心裡也升起了一絲好奇。

這樣的重刑犯,如無意外,他的批捕很快就會下來,他只不過是在這裡過渡一下,過不了兩天就會轉去一看,傅國生對著小夥子問道:

“小兄弟,這麼晚過來,吃晚飯了嗎?”

此時早就已經過了開飯時間,聽到傅國生的問話,小夥子咽了咽口水,有些羞赧的搖了搖頭,葉晨看著他羞澀的模樣,更加納悶,這種人他會犯什麼重罪呢?傅國生心裡也升起了同樣的疑惑,他對給自己伺候槽子的吩咐了一聲,讓他去櫃櫥裡找點吃的,幫小夥子泡了碗泡麵。

“謝謝大叔!”小夥子面帶感激的對著傅國生表達了謝意,端著熱乎乎的泡麵哈氣彷彿是燻紅了他的眼眶,眼瞅著就要落淚,這時就見小夥子把臉埋在飯碗裡,稀裡呼嚕的幹起飯來。

等到小夥子吃完了飯,傅國生這才接著問道: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這是闖了什麼禍啊,這麼興師動眾的對你?”

傅國生不是沒見過死刑犯,可是他從未見過面前這樣的死刑犯,這樣的人,害羞的好像是個大姑娘一樣,傅國生是真的想象不到他犯了什麼事兒。而且死刑犯和正常人是有所不同的,你可以感受得到這種人對於生命沒有絲毫的敬畏,可是從面前的這個小夥子身上,傅國生實在是感受不到。

傅國生也問出了葉晨心裡的好奇,作為一個心理學大師,他對於行為心理學涉獵頗深,他看到面前這個小夥子身上的肌肉明顯僵硬了一下,這說明他對於那段往事的不堪回首,這在殺人犯的身上可不容易看到。小夥子沉默了片刻,然後回道:

“我叫何秋,家住湘省郊區,平日裡性子比較悶,我父母看我年紀到了該婚配的年齡,卻一直沒個動靜,心裡著急,就委託婚姻介紹所幫我介紹了一個物件,我倆都已經過完了彩禮,進了洞房了,結果她在我家只呆了三天,就回了孃家,我等了一個星期,看她還沒回來,就來羊城這邊找她,她家就住在荔灣區。

結果我找到她家之後,她不願意跟我回去不說,她的家人還對我進行羞辱,說我一個鄉巴老,癩蛤蟆怎麼老是惦記著嚐嚐天鵝肉,而且她還當著我的面,跟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摟摟抱抱。”

說到這兒,明顯能夠看到何秋的青筋暴起,葉晨心說這是碰到了傳說中的婚託了,這種人打著結婚的幌子,騙著男方的彩禮,屬於說人話不辦人事兒,吃人飯不拉人屎的那種。葉晨試探著問道:

“所以呢?你就把她給弄死了?”

何秋點了點頭,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

“嗯,我去水果店買水果的時候,順便買了一把切水果的水果刀,回去的時候,只有她在家,我哀求她跟我回去,她非但沒有絲毫的後悔,反而還罵我是個窩囊廢,活該老婆跑了,我一怒之下,就用水果刀把她給捅死了。

隨後我想到了他們全家人都是那副醜惡的嘴臉,收錢的時候是一個比一個痛快,結果到頭來卻這麼羞辱我和我的家人,要知道那是我爸媽攢了一輩子的積蓄啊,所以我在她家一直等著他們全都回來,挨個把他們全給捅死了!”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面前這個性格羞澀的大男生,居然會是一起滅門慘桉的兇手。可是仔細想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們實在是把老實人給逼上了絕路了,要知道兒女的一次婚姻,往往需要家人付出積攢了大半輩子的辛勞,他就這麼回去,單單家人那一關他都過不去。

就在這時,監倉的大門再次響起,眾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了門口,這時就見一名管教在門口大聲喊道:

“零零二二,出來,提審!”

葉晨笑了笑,看來這是家裡來人了,他對傅國生打趣道:

“今晚上可夠熱鬧的,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葉晨出了監倉,第一時間規規矩矩的蹲在門口,等待管教驗明正身,然後鎖門帶他去提審室。葉晨知道自己不是犯人,可是深入環境的融入,讓他時刻牢記自己下意識的行為,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的疏忽,而導致前功盡棄,做臥底玩的就是細節。

葉晨被帶出了兩道鐵門,最外的一個區域是提審區,四層樓,都是審訊室,以方便個公、檢、法三家對在押的嫌疑人進行審訊。葉晨被法警帶到了四樓的提審區,法警給他帶進了一間屋子,將他的手銬開啟,拷在了一個專供犯罪嫌疑人坐的鐵凳子上。

審訊室的陳設非常簡單,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個檯燈,一個身著夏常服的警察此時正背對著他,葉晨打量了一眼這個警察的身材,有些臃腫,然後踮起腳看了一眼他的臂章,發現是一個兩道槓沒星的實習警,葉晨頓時心中有數了,他用自己沒被拷著的那隻手,脫下了腳上的拖鞋,奔著背對自己的警察就砸了過去,開口罵道:

“滑鼠你個王八蛋,跟我擱這兒擺什麼譜兒?”

滑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肩膀劇烈的抖動,他回過頭來看了葉晨一眼,發現他說不出的狼狽,光著一隻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穿著看守所犯人特有的黃馬甲,整個人瘦了一圈兒。滑鼠的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可是他知道這時候不能給自己的兄弟添堵,於是故意打著哈哈說道:

“餘罪,你也有今天,你看看你現在這揍性,誰敢說你是J校畢業的?笑死我了!

!”

葉晨也笑了,他怎麼會看不出滑鼠的這點小心思?葉晨衝著滑鼠伸出了兩根手指,示意他幫自己點根菸,滑鼠上前幫葉晨把煙遞到嘴裡點著,然後說道:

“餘罪你個王八蛋,你特麼有心情去夜總會玩妹子,就不知道先把我找到?我陪你一塊兒去,好歹也相互有個照應,現在好了,被人給抓了個正著,老實了吧,你再繼續得瑟啊?有好事兒不想著兄弟,自己吃獨食,活該你被抓!”

葉晨看了眼滑鼠怨氣滿滿的模樣,知道他是把關心的話換個形式說出來,這就是死黨。葉晨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著滑鼠說道:

“下次再有這種事我一定喊你,到時候我牽驢你拔撅子,這樣你滿意了吧?別鬧了,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許平秋讓你來的吧?”

滑鼠知道這傢伙腦子靈光,也沒廢話,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你沒猜錯,許處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你的任務告一段落了,快放你了,你準備好出去就成,出去直接就是三級警司。不是你說這特麼到哪兒說理去,早知道蹲個苦窯就能解決編制問題,讓我來啊,我們這群小實習警啥時候轉正都沒影呢,你可倒好,直接一步到位,連實習期都省了。”

普通警校生畢業後一年轉正,不過是二級警員,除非有特大立功表現或者在專業技術上有特殊貢獻,才有可能在每年的授銜中得到特殊待遇,而餘罪一下從二級警員升到三級警司,最起碼在滑鼠的認知中,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葉晨笑了笑,不以為意的對著滑鼠說道:

“滑鼠,虧你還在學校裡頭設局坑錢,這世上哪來的免費的午餐?這一切肯定是有代價的,要知道即便是他許平秋,每年手裡握著的份額也是有限的,他憑什麼這麼大方,會給我一個剛出學校的生瓜蛋子?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我衝在第一線。你要知道省刑偵處平時辦的都是什麼桉子,他們辦的可不是偷雞摸狗的那點小事,你現在還覺得這三級警司那麼好拿嗎?燙手著呢!”

滑鼠本打算用插科打諢來緩解這略帶壓抑的氛圍,可他沒想到葉晨整個就是一人間清醒,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滑鼠沉默了片刻,有些傷感的說道:

“你現在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我聽許處說,那個精英選拔是個幌子,為的就是選一批一線刑警,而選一線刑警是目的,但不是終極目的,真正終極目的,是要選一個能在人渣堆裡行走的人,我們,都是你的掩護,訓練結束咱們十個人被送到不同的地方,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下落呢。恭喜你啊,餘兒,我在飛機上才知道,你中標了,除了你我們都不是精英。”

“你特麼才中標了呢,爺好得很!”葉晨笑罵了一聲自己的死黨,這樣的恭喜,實在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果自己不是本來就是奔著這個臥底的任務來的,猜都能猜的到即將承受怎樣的心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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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鼠看著自己的死黨,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知道葉晨為了這個犧牲的代價是什麼只見他喃喃自語道:

“許處說了,被選中的,從你出生的記錄開始,都會被省廳刻意抹去,這是沿用了原省刑事偵查總隊招收特勤的慣例,所以,現在只有一個葉晨存在……餘罪已經沒有任何記錄了,就即便想恢復,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

來之前許平秋和我談了一個晚上,本來這種事是要經過本人同意的,不過這次情況特殊,而且他說如果刻意地去幹一件事,恐怕未必能比什麼都不知道做得更像,所以,我們一直被矇在鼓裡……”

說著的時候,滑鼠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有點說不下去了,連他也覺得這事有點殘忍。你將被活生生從原來的生活圈子裡全部剝離,親人、朋友、同學,所有認識你和你認識的,都不再會有正常交往,他想如果放自己身上也得考慮考慮。可現在,眨眼間全落到了葉晨頭上了,他有點替葉晨傷感。說是連升三級,可就像葉晨說的那樣,其實並不是那麼好消化的。

葉晨打破了平靜,他衝著滑鼠笑了笑,然後說道:

“行了,別表情那麼喪,我不是好好的嘛,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候咱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到時候我請客!”

滑鼠彎下腰撿起葉晨剛才扔他的拖鞋,來到葉晨面前,扔到了他腳下,接著從兜裡掏出了手機,遞給葉晨,然後說道:

“給家裡面去個電話吧,你爸肯定想你了!”

葉晨看著手機陷入了沉默,在這個世界裡,他最虧欠的,可能就是餘滿塘這個便宜老爸,別看他在別人眼裡,是個每天只知道點頭哈腰的奸商,可在葉晨心裡,他是一個合格,稱職的父親。為了給兒子積攢說媳婦的費用,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的,甚至害怕續絃之後女方的孩子會跟葉晨爭財產,而寧願自己一個人單著。

葉晨從滑鼠的手裡接過了手機,撥通了那個熟記在心的號碼:

“爸,我是餘罪啊!”

“臭小子,你心裡面還有我這個爸嗎?啥時候回來啊?沒闖禍吧?”

葉晨害怕手銬和鐵凳子摩擦發生響動,讓餘滿塘聽出破綻,用左手笑著說道:

“爸,我你還不放心嗎?你最近身體怎麼樣啊?家裡的生意還好吧?”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憨憨的笑聲,然後就聽餘滿塘說道:

“現在年景是越來越好,工資越來越高,大家兜裡都有錢了,都會來跟我買水果,我再也不用拿剩果以次充好了。哦,對了,前兩天滑鼠帶著兩個好看的閨女,說是你的同學,他們來我這兒,買了不少的水果,還幫我忙活了好一陣子,我讓她們去家坐坐,她們也沒去。”

葉晨愣了一下,自己在J校有交集的女生,一個是周文涓,再一個就是安嘉路,別的女生跟自己從來都沒走的這麼近,只是她們怎麼攪到一起去了?周文涓還可以理解,畢竟自己之前拜託過她,安嘉路是什麼情況?她不是和解冰走到一起了嗎?

就在這時,就聽見餘滿塘在電話裡問道:

“兒子啊,那兩個姑娘你到底看上哪一個了啊?我瞅著周文涓那姑娘不錯,人也勤快,你走之後她每週週末都過來幫我忙活著,不過就是太瘦弱了,我害怕她將來不好生養啊。至於那個叫什麼安安的,倒是兇大屁股圓的,可那個姑娘看起來有些嬌裡嬌氣的,我怕到時候就是你伺候她了。不管怎樣,你選哪個,爸都支援你,等你結婚了,要是不願意跟爸在一起過,到時候爸在市裡幫你買一套房子!”

葉晨聽著電話那頭的絮絮叨叨,他的心裡一暖,這麼多的世界裡,第一次觸動他心窩的,除了李素華那個老太太,恐怕就是餘滿塘這個便宜老爸了。葉晨的眼眶紅了,眼淚在裡頭打轉,眼瞅著就要落下來。滑鼠看到葉晨的情緒激動,從葉晨的手中奪過了手機,然後說道:

“叔啊,我是滑鼠,我們這邊馬上就要繼續訓練了,我和餘兒先去訓練去了!”

許平秋看著監控畫面,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事太過殘忍,老餘和小余相依為命,此時他甚至無法想象,真要是葉晨出了什麼差池,老餘的後半生得怎麼辦?許平秋深呼了一口氣,慈不掌兵,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面臨這種艱難的抉擇了,只有儘量幫他處理好各種善後,減少暴露的風險,至於剩下的,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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