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向為官有,不宜拍賣。然事有經權,須作取捨。臣以為官督商辦,或可兩全。”
“然都省畫略,並無督辦條呈。若增枝節,士紳無怨乎?”
“交鈔,國庫財源;金銀,大人財源。”
陳安平蹙眉思量,馮毅見此,卻不再解釋,只是一旁侍立。
當,當,當。
座鐘傳來報時聲。
陳安平側耳聽後,似有所悟,低聲問道:“可要派礦監?”
養心殿。
“內侍不若戚里。”晉王爺蕭峰恭敬地回道。
“戚里多庸才,恐誤事。”
“非庸才不足以成此事。”晉王爺蕭峰解釋道,“才具之士,其志不小。設使其任事,或圖傾覆北虜,以成功名;或圖聚斂財貨,以充府庫。
然此等陰謀,朝廷豈能興作正途?若一朝罷之,則天下非議至矣。庸才則不然,其任事皆假朝廷之威,而不敢有創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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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罷去,天下歡欣至矣。況今鐵器也好,煙物也罷,皆為使北虜與西賊構兵。而內侍身殘位卑,與北虜交道,不如戚里多矣。”
“王爺言是理。”
“臣以為北虜不可恃。誘迫北虜,乃餘子閒棋,兵家所稱奇兵者。於朝廷而言,不過能緩和煙商,略省國用。若倚為長策,臣恐西事殆矣。”
“吾省得。”
“今欲平西賊,當急調軍資,兼練新軍。北方受害州縣,也應速速減免兩稅,乃至以工代賑。民心安則社稷安,社稷安,則朝廷安。西賊終非朝廷敵手。”
“調糧之事,都省已有章程。晉王爺可有別奏?”
“都省良策,臣無可增減。然此策雖善,終須得人。”
“公以為田罡不妥?”
“田工部操守,人所稱是。然調糧之事,事涉戶部、司農寺,不宜使其處嫌疑之地。”
元熙皇帝想到蕭焱與沐君寶是姻親,旋即點頭道:“公宜舉賢才代之。”
“陛下聖明,群賢畢至。勝任者多矣。”
“說說公的‘淺見’吧。”元熙皇帝聽夠了這些官片湯。
“是。臣以為杭州知州甘來學、揚州通判富養正、鄧州知州馮慎行,
皆可為一時之選。”
“然公以為田罡如何?”
“臣一得之愚,還請太后、陛下恕罪。”
“無罪。”
“拍賣礦山,實害社稷,此臣所不喜。然一時權宜之計,臣亦當勉力為之。
而今官紳勾結,瞞報新礦,比拍賣礦山,更危害社稷。將來無礦可拍,而私採氾濫,餘事臣不忍言。”
元熙皇帝只是靜聽,沒有接話。
晉王爺蕭峰又說道:“幸有田工部,朝廷可以信賴。若使其釐清礦冶,清查瞞報,可謂人盡其才。”
陳府。
“治水?”陳安平疑惑道。
“正是。”
“你或有深意,但說無妨。”
“大人容稟,”馮毅上前遞上一份奏疏,“此臣復任以來見聞。”
“你講吧,奏摺朕後看。”
馮毅連忙謝恩,他知這是陳安平信賴自己的表現。
“臣少年遊冶,已覺天下人多地少,及近歲所見聞,知中國兼併益深矣。城中多遊手,而鄉里多蟊賊。
晉王爺所奏諸事,不惟煙物害人,亦往昔兼併之苦果。禁菸雖急,然猶治標。”
“不抑兼併乃祖制。奈何,奈何。”陳安平嘆道。
“臣豈敢違祖制。歷代先賢,早有長策疏導百姓,或者移民,或者振興工商,乃至興軍旅,擴大疆土,不一而足。臣所憂懼者,乃兼併之家逃避稅役。”
陳安平想想鄭汝翼的教導,說道:“你可有善策?總不好苛待士大夫。”
“臣知釐清田畝之難。故舉薦田工部重掌治水之事。以治水之名,行括田之實。
天下上田不可缺水利,只要朝廷知道天下上田幾何,將來課稅徵役,便有分寸。”
陳安平細想一番,覺得馮毅所說有理。以他想來,士紳之家,自然以上田為本,就算有中田、下田,也無關緊要。
“那當自何路開始?”
“如今正值戰事,兩北不宜妄動。臣以為荊湖、北路與京西路最合適。”
“你現在何處?”
“前次來信,說是要去洪州。”
“那不宜捨近求遠,先在江南西路試試。”
“大人英明。”
“若使田罡治水,司農寺那裡,你可有賢才薦舉?”
“處州知州邱真可當此任。”
“你細說說。”
養心殿。
“官家以為如何?”元熙皇帝側首問道。
“臣以為晉王爺與馮毅皆所言非虛。然田罡亦分身乏力。”陳安平恭敬道。
元熙皇帝點頭。
晉王爺蕭峰已著韓常送出宮去,而馮毅此前的主張,他也聽陳安平講了概要。於他而言,大臣們有什麼私心。
他大抵是明白的,便是一時不明白,也不至於犯糊塗。而官家陳安平能不能理解晉王爺蕭峰與馮毅的進言,才是他關心的。
並不是文字上的理解,而是心意上的理解。
陳安平繼續說道:“釐清田畝與清查礦冶雖是長遠之計,我卻以為如今並非良機。”
“官家所言極是。”元熙皇帝心裡高興,但面上不顯。
陳安平頗受鼓舞,笑道:“與馮毅議論時尚不覺得。可方才聽晉王爺議論,才有所頓悟。二人似是反對田罡入司農寺,卻又不好阻他復出。”
元熙皇帝鼓勵道:“空穴來風,必有其因。”
陳安平蹙眉思量,元熙皇帝也不催促。
陳安平似有所悟,試探道:“或是吳國公獨相的緣故。範處圭皆其黨僚,而晉王爺、馮毅心懷社稷,擔心大軍糧秣為其一黨把持。畢竟章伯通殷鑑未遠。”
“大臣心懷社稷,雖少亦有。且不必論究大臣,官家欲如何處置?”
“先拜右丞相,後聽都省合議。”
“社稷幸甚。”
次日朝會之後,京中官紳之家,都得知學士院鎖院。
這是要大除拜的徵兆。
一時之間,京中眾說紛紜,多半以為韓延守要拜相,也有的認為朝廷要禁菸,說不得要使晉王爺蕭峰拜相。
但這些流言蜚語,只能娛樂市井百姓,品官之家倒各自謹慎,絕不逞口舌之快。
與此同時,無論李綱一黨,還是其他官員,舉薦沐君寶的奏疏,全部被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