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晚的單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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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闐城中張燈結綵已經很多天了,所有人都在等著蕭關滿載而歸。

但是大家沒有能等到蕭關,等來的只是宿衛營的一個傳令兵。

因為所獲人口輜重實在太多,南下穿越戈壁難以管理,蕭關已經率眾直接返回玉門關了。

三皇子好生失落,只因未能在於闐國眾面前展示一下大魏雄威,也沒能跟著蕭關一起返回玉門關,進行一場盛大的凱旋儀式。

雖然有所不滿,但大家都知道蕭關是正確的。

右賢王庭新敗,無數的輜重人口被俘獲,蕭關手中只有兩千多宿衛營,經過一系列的激戰,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在這種情況下,就不要管什麼面子上的功夫,早日把所有戰利品搬回玉門關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蕭關已經返回玉門關,那三皇子一行人再呆在於闐就沒有什麼意義了,紅巾營立刻拔寨,護送三皇子返回玉門。

當然來的時候是這些人,回去的時候,那隊伍裡就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除了那個來自大秦國的使節希爵爺之外,還有一大群滯留在於闐城的商隊,也跟隨著紅巾營一起,往著玉門關的方向行去。

雖然右賢王庭被剿滅了,但是這一路上的劫匪可不止是北邊的蠻子,還有南邊的吐蕃諸部,那也是經常幹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的。

但無論如何,這一批的商人無疑都是上帝挑選的幸運兒,他們能夠在大魏軍隊的庇護下,成功地到達那個東方的黃金國。

右賢王被滅,於闐國臣服,西域商路打通,那這一批商隊的人,將有很大的機會回到西方,從而一夜暴富。

商隊的眾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也說著不同的語言,但這些東西他們都看得真切,這一切的事件,都始於那個從地中海來的商隊。

或者說,那個自稱是康斯坦察伯爵的希什曼大人。

於闐國遭此大變,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穩定下來,所欲於闐國主沒有跟著紅巾營一起前往玉門關。

不僅是於闐國主沒有來,甚至希什曼還把自己憑空造出來的,那個于闐的共治總督阿迪勒,也一起留在了那裡。

於闐國主的情況希什曼已經摸得透徹,就憑自己手裡的那一張實際地圖,這位西域的神秘學家,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

至於阿迪勒,他得幫助自己掌控好於闐國,作為此次東行的根基才行。

現在希什曼的身份很複雜。

在自己商隊護衛的眼中,他是一個異教徒的伯爵。

在其它商隊的眼中,自己是一個來自遙遠西方的大商人,同時也是大貴族。

在紅巾營將士的眼中,希什曼是一個來自大秦國,且仰慕大魏天威的蠻夷使臣。

而在三皇子的眼中,希什曼則變成了一個為自己家族贖罪,而來到東方慷慨赴死的聖人,不說大聖大賢,那至少也是小聖小賢。

而希什曼身邊的人都知道,他來到東方,主要是為了找到自己先祖為尤朵拉治病,順便再想找到一些不符常理問題的答案。

比如太陽去哪兒了。

但無論現在希什曼以哪個身份出去見人,大家都知道這支商隊,或者說使團,應該是以希什曼為首的。

所以阿迪勒也沒有必要留在商隊裡當幌子了,相比給自己擋子彈,還是把於闐城經營紮實了更重要。

夜已深,紅巾營在遠處安營紮寨,其它的商隊不敢離得太遠,緊靠著紅巾營安頓了下來。

希什曼在營帳中,枕在尤朵拉的大腿上,正享受著她冰冰涼的雙手在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著,突然睜開了眼。

“怎麼了?”

“我真傻,真的。”

希什曼坐了起來,一拍腦門說道:“我剛剛想起來,我假裝什麼狗屁使節啊,直接亮明身份不行嗎?”

“亮明身份?”

尤朵拉問道:“什麼意思?”

“你想想啊。”

希什曼抓著尤朵拉的纖手道:“那個三皇子聽完我講的故事之後,現在對我們的態度怎麼樣?”

尤朵拉想了想,說道:“那天你從她那裡回來之後,三皇子不是一直都沒理你嗎?”

“誒?也對。”

希什曼一愣,說道:“至少當時對我的態度還挺好的,這是怎麼回事?”

尤朵拉笑道:“可能是那個小妹妹想通了你是騙她的,所以回過神來了。”

“我哪裡騙她的,句句是事實,只不過理解角度有問題。”

希什曼佯怒道:“我們來東方,難道不是為了給我那個狗日先祖擦屁股嗎?”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尤朵拉玉頸微偏,百媚叢生,笑道:“你繼續說。”

“你想啊,我們是為了給先祖擦屁股,去消滅南方那些怪物的,而且我們可是對付那些怪物的專家。”

希什曼輕輕撫摸著尤朵拉的白嫩蔥指,覺得冰涼膩滑煞是舒爽,笑道:“大魏國已經被南方的怪物困擾數百年,我們這些專家過去,你猜猜那大魏國會不會把我們奉為上賓?”

“嗯……”

尤朵拉聳了聳肩道:“說實話,如果我是那大魏皇帝的話,一定會以為你是個從西邊來的江湖騙子,讓人把你趕出國去。”

希什曼愣道:“為什麼?”

“因為你那個故事,實在是太幼稚了。”

尤朵拉覺得有些好笑,說道:“世代與怪物戰鬥的家族,這個說出去沒人會相信的。”

希什曼問道:“那為什麼三皇子就相信了?”

尤朵拉像是想說什麼,卻又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希什曼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那個故事確實有點離譜,三皇子究竟是怎麼相信的自己的呢?

對了,筆記本。

希什曼恍然大悟,看著尤朵拉道:“如果我把筆記本拿出來呢?”

尤朵拉黛眉微皺,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那還有點可信度。”

“那就簡單了!”

希什曼雙手一拍,大笑道:“去了京師見到皇帝老兒,我就公開身份,把筆記本當做證據呈給他,然後讓三皇子在一旁做人證,豈不美哉?”

尤朵拉問道:“那如果他們還是不信呢?”

“好辦。”

希什曼笑道:“不是還有本神父嘛,再不相信,讓本神父表演一下金槍鎖喉、胸口碎大石什麼的,就沒人不相信了。”

尤朵拉微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聽了希什曼那麼多古怪的詞,自然是能聽懂希什曼的意思的。

她只是覺得希什曼最近表現得有些神經質了,果然沒有伊索達爾妹妹在身邊,希什曼就容易做一些鋌而走險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希什曼笑道:“富貴險中求,你知道的,我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想好了就去做吧,反正我救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尤朵拉說道:“還有你能不能別摸我手指頭了,皮都被你蹭紅了。”

希什曼說道:“那我換一隻。”

“去。”

尤朵拉站起身來,披上斗篷就往帳篷外走去。

希什曼叫道:“喂,你幹嘛去?”

“我去跟艾米她們睡了。”

尤朵拉頭也不回道:“你這幾天本來就咳嗽,我可不敢再跟你睡在一起了。”

希什曼啞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尤朵拉走出帳篷。

妮娜那小妮子上次被自己折騰壞了,近幾天一到晚上都躲著自己走。

尤朵拉渾身冰冷,房事頻繁希什曼又有些受不了。

小爺今天晚上又得獨守空房了。

等到把你渴血癥治好了,看小爺怎麼收拾你。

希什曼坐在案前,覺得有些鬱悶,只得自斟自酌了起來。

艾米她們都去睡了,本神父那個不解風情的鐵罐頭,從來是不會喝酒不會聊天的。

以前除去他們,還剩下一個阿迪勒,現在阿迪勒同志被留在於闐城搞生產建設去了,長夜漫漫,希什曼還真有些不適應。

不過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希什曼才能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並開始新一輪的神遊。

發呆是一個很好的自娛自樂、放鬆壓力的方式,希什曼在這個連太陽都沒有的年代裡,也只能靠著這個來一解煩憂了。

但是今天晚上,希什曼沒有這個發呆的機會,因為就在他幾杯烈酒下肚之後,一個削瘦的身影走進了他的帳中。

“誰!”

希什曼只在一瞬間,就舉起了不知藏在哪裡的手弩,在康斯坦察手下四大營驍勇善戰,但希什曼也沒忘記鍛鍊自己。

劍術格鬥,希什曼不太擅長,但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是那兩把犀利的手弩了。

這是最後的傍身之技,只用在生死關頭,目前逼得希什曼扣動手弩手弩的唯一一個人,就是女公爵了。

雖然那次效果不佳,但女公爵是個怪物。

希什曼有信心,自己的手弩面對人類,是很容易就能取得對方性命的。

但是看清楚了走進帳中那人的面容之後,希什曼連忙鬆開了撥著扳機的手指。

“三殿下?”

“怎麼?沒想到我會來嗎?”

三皇子的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穿著非常樸素的玄青色衣服,非常地不顯眼,但那頭上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紮起髮髻,而是很隨意地將頭髮直接扎在了腦後,像極了一個極簡主義的單馬尾。

這個髮型其它人可能頂多覺得有些奇怪了,只會認為是哪裡的民族風俗。

但希什曼對這種單馬尾,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這可是青春期以下少女的專屬髮型之一,超出了這個年齡段,可是沒人能駕馭得了的。

帳外一片漆黑,三皇子的臉上閃動著帳中的火光,似乎白皙的皮膚上透出了紅暈。

“外臣參見……”

希什曼說到這句話,突然想起三皇子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於是剛剛離開坐墊的屁股又坐了下來,十分隨意地招呼道:“您要不隨便坐吧。”

三皇子也不客氣,走到希什曼的對面坐下,嫣然一笑道:“夜間獨酌,希爵爺真是頗有雅興。”

“無事不登三寶殿。”

希什曼給三皇子也倒上了一杯酒,問道:“三殿下夜訪外臣,不知有何賜教?”

三皇子看著希什曼,眼神有些微妙。

她第一次見到希什曼的時候,覺得此人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外邦使臣。

第二次在自己房間中相見,自己被他捆縛在椅子上輕薄,又覺得這個人是個色胚。

第三子也是在自己房間中,希什曼說出了他的真實來歷,三皇子看著那筆記,聽著希什曼家族的悲情故事,覺得此人應是個聖賢。

而現在是第四次,三皇子對希什曼的看法又改觀了。

此時的希什曼,像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浮躁浪子,又像是一個獨自酌飲的青年狂生。

這麼多的身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如果有經驗的人應該要發現了,這個人其實什麼都不是,就是一個騙子而已。

但三皇子可沒那麼有經驗,她只是覺得這個希什曼愈發地神秘。

“三殿下?”

希什曼見三皇子一直盯著自己,這個老流氓罕見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這才出口提醒。

“哦,自然是有事的。”

三皇子回過神來道:“此次攻滅右賢王,實乃鎮西軍近百年來少有之大捷,黃公公推測,應該等不到年底回京述職,父皇應該會提前發詔,令我等即刻回京。”

“好事。”

希什曼拱手道:“恭喜三殿下了。”

三皇子聽罷,覺得希什曼這話說得不鹹不淡地,微微一笑道:“希爵爺,怕不是怪我這段時間冷落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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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什曼微笑道:“不敢。”

“您放心。”

三皇子說道:“那日所議之事,某言出必行。”

“謝過三殿下。”

希什曼舉杯痛飲。

他不是故意表現得那麼冷淡的,只是因為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這種回京時間的變動,隨便派一個人來通知我就行了,哪裡勞煩得三皇子親自跑一趟的,一定是還有其它的什麼事情才對。

這三皇子是不是還瞞著什麼東西。

這件事情,希什曼想不通。

實際上三皇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時間,親自來告訴希什曼這件事情。

三皇子的內心的解釋,只是想要暗示希什曼,自己這段時間沒有與他見面,只是不大方便而已,並不是因為遺忘了他的功績,讓他放心就好。

這只是三皇子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看上去有道理,但說服不了其它人。

這些事情都不至於讓三皇子親自跑一趟。

只有一個人知道。

在賬外的黑暗中,尤朵拉遠遠看著三皇子在外躊躇半晌,最後還是走進了希什曼的帳篷中,嘴角挽起了一個弧度。

心想自己聽到你在外面走了那麼久不敢進來,這才故意走開了,你要是還不敢進去,那真是讓姐姐我失望了。

男人不可能完全懂女人,女人也不會完全懂自己。

只有別的女人,才能理解另一個女人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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