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杜卡奧說了什麼，程耀文就完全沒有聽下去了。現在的程耀文就一個念頭，那就是尋找力量，接上自己的腿。
散會之後，一行人勾肩搭背地出了會議室，有說有笑地準備去甲板上運動，準備後續相關事宜。
葛小倫等人路過抽菸區時，發現安瀾正倚靠在抽菸區的牆壁上抽著煙扣著手機。
“瀾哥，在等琪琳嫂子啊？”趙信主動向安瀾打了個招呼。
“嗯。”
安瀾微笑著點點頭。
“琪琳嫂子在後面和娜姐她們在聊天，估計等會兒就過來了，你慢慢等。
我們還有點事要準備，就不陪你抽一根了。”
劉闖指了指後面說道。
杜卡奧打算從葛小倫幾人裡選出來兩個人負責新一批戰士的招生工作，可把趙信和劉闖激動的不輕。
四個新女生唉，正所謂手快有手慢無，這不是直接蕪湖起飛？
“嗯，你們去準備吧。”安瀾笑著揮了揮手。
幾人又有說有笑地離開，只是走在最後面，一直插不上什麼話的程耀文，走出幾步後，鬼使神差地回頭瞥了安瀾一眼。
在超神學院中，安瀾完全就是個異類。
立場模湖不清，實力進步飛快短短幾個月就從二代水平，提升到了神級實力，和蕾娜融合之後更是能隨便單刷一支大軍。
超級基因與已知宇宙主流超級基因完全不同，似乎不需要消耗資源就能夠提升實力。
並且背景也很深厚，就連傳說中宇宙頂級文明天使的神聖左翼，也和安瀾曖昧不清。
之前一段時間，身邊更是跟著個幾萬多歲疑似是宇宙頂級大神的美女。
重重條件疊加之後，即便是杜卡奧也不敢得罪安瀾，巨峽號任其來去自如。當然，想攔也攔不住。
只是偷看了安瀾一眼後，程耀文就很快移開視線。
安瀾凝望著程耀文等人遠去的背影眼神閃爍，看出了一些端倪。
世界上有一種人，無論有什麼都會埋在心裡從不和別人說，程耀文就是這樣的人。但目前來看，程耀文的心事快要埋不住了。
“安瀾！”
琪琳揮著手快步跑了過來，歡快的像是一隻想要衝進春日草地的小鹿。
安瀾隨手把菸頭按進菸灰缸裡，抱住迎面撲來的琪琳，笑道：“怎麼這麼晚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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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些事要和蕾娜她們談啦。”
琪琳走在安瀾身旁，解釋道：“杜sir說，接下來會放我們兩天假，我就盤算著和蕾娜、薔薇她們，一起去巨峽市逛街。
順便迎接一下我以前的一個同事，她也是有神河基因的超級戰士，叫何蔚藍。”
能在這裡看到安瀾，琪琳還是很開心的。原本因為安瀾與蕾娜融合，在戰場上一直不在自己身邊的略微醋意，也消失不見。
“同事好啊。
正所謂出來混最重要的就是錢多人多刀多，這下你又多了一個閨蜜，雄兵連裡更沒人敢欺負你了。”
第一批雄兵連裡的四個女性超級戰士，只有薔薇和琪琳關係略差。
“除了你，本來就沒有人欺負我。”琪琳哼哼兩聲。
談笑間，兩人回到了琪琳的宿舍。對於隔壁的蕾娜而言，今晚又是一個難眠的夜。
……
次日清晨，蕾娜便拉著琪琳、薔薇去了巨峽市，葛小倫也跟著趙信奔赴任務地點，準備招攬新一批的學生。
巨峽號上只剩下劉闖、瑞萌萌和程耀文。
前兩者在甲板上練習著近身械鬥技術，程耀文則是坐在甲板邊緣眺望剛剛升起的太陽。
隨意指點了劉闖和瑞萌萌幾招後，安瀾緩步走到程耀文，感慨道：“
你停下來，目光呆滯。
回眸遠視，任憑時光流逝
難道你真的喪失了理智
要在冬天來臨之前，將這個世界迴避
這個世界猶若一扇開啟的大門
門外卻是無垠的荒寒大漠
那個和我失去同樣東西的人
已無法在這個世界找到立足之地
你停下來，面如土色
你註定要在這寒冬中迷失方向
如同那直上的炊煙
在不停地尋找更加寒冷的空間……”
程耀文眼神閃爍，內心頗有觸動，詢問道：“這是一首現代詩？”
“尼采的《孤獨》，有很多翻譯版本，我比較喜歡這個，更加有意境。”
安瀾坐到程耀文身旁，掏出來一根煙給自己點上，又遞給程耀文一根：“來一根兒？”
程耀文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煙，伸手護住安瀾遞過來的火，抽了一根後感慨道：“雖然我文憑不高，沒聽說過尼采和這首詩。
但我覺得這首詩寫的確實挺好，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現代詩都是賈淺淺那種。”
“在今天之前，我也一直以為，你的話很少。”
安瀾笑了笑，說道：“你好像有心事？”
程耀文生疏地抽著煙，眼神閃躲，迴避道：“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有心事。”
“你的心事好像尤其的重。”
“只是最近幾天心情不太好，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不礙事的。”
“哦～”
安瀾微微眯眼，笑道：“我可不覺得，你的心事屬於不礙事的那一種。往大了說，解決不了的話，怕是會影響雄兵連的團結啊。”
程耀文的夾著煙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依舊是一聲不吭。
安瀾繼續道：“我這個人，對他人流露出的情緒會很敏感，從天河市回來後，你看蕾娜的眼神中，明顯多了幾分厭惡。
蕾娜可是雄兵連的隊長，內部團結出現了問題，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小事吧。”
程耀文沉默許久，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算是預設了下來。
“是因為德諾星系與烈陽曾經的恩怨？”
安瀾平靜道：“當年烈陽文明的太陽神在大戰中引爆了德諾星系的太陽，徹底毀滅掉了德諾文明。
縱使諾星戰神之後將烈陽星噼成了兩半，報了一箭之仇。
可烈陽文明依舊存續了下來，還成為了已知宇宙頂級的造神文明。德諾星系卻徹底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只剩下你們這些德諾遺民在地球苟延殘喘。
曾經的王子，如今卻只能寄人籬下，被仇人的後裔領導著，甚至連超級基因都是使用仇人的資源啟用的。
心裡肯定會有落差的吧。”
“我已經釋然了。”
程耀文沉默一瞬後，回答道：“我現在的父親是一位農民，地球母親給了我最多的愛，我是地球的戰士。
烈陽與德諾的舊恨，我已經全部忘記了。”
“呵。”
安瀾輕笑一聲，說道：“【躲藏吧，愚蠢的人。
在無盡的寒冰與無聲的嘲諷中，自欺欺人地隱藏你那顆流血的心】
這一句，也是《孤獨》這首詩中的一部分，不覺得很諷刺嗎。”
“瀾哥，你不懂，我是真的已經釋然了。”程耀文搖了搖頭。
此刻的程耀文很掙扎很迷惘，一面是夕日的文明與牽掛，另一面是地球的牽掛與羈絆。
失去過一次的東西，程耀文不想再次失去，所以他暫時選擇逃避。
“我怎麼可能會不懂。
【那個和我失去同樣東西的人，已無法在這個世界尋找到立足之地】
你以為這句詩是白說的嗎？”
嗯？
程耀文微微有些詫異，轉頭望向安瀾，詢問道：“瀾哥，你的文明也是被外力毀滅的？”
程耀文只知道安瀾也是某個破滅文明的王子，實力強大背景深不可測，至於更多的細節程耀文就不清楚了。
“是的，雖然已經毀滅很久了，但按血統傳承來算，其實是最近才毀滅的。”
安瀾眺望向照陽，頗為傷感地解釋道：“我的父親evolto是blood文明的親王，我的大伯是這個文明的王killbus。
blood文明，就是在我父親大伯這一代才毀滅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回想一下，就像昨天剛發生的事一樣。”
竟有如此相像？
德諾文明雖然是一萬多年前毀滅的，但程耀文跟隨杜卡奧逃離後不久，就被冰封了起來，就跟《遮天》裡的那些帝子一樣。
直到杜卡奧來到地球一千年後的現代，程耀文才被解封，所以程耀文的心裡年齡其實很年輕。
德諾文明的毀滅，對他而言就是十幾年前才發生的事情。
程耀文推測安瀾也是類似的情況，身懷超級基因直到最近才解封並覺醒基因。
相似的經歷程耀文大為觸動，感慨道：“能夠毀滅瀾哥文明的人，一定很強大吧。”
“嗯，很強大。”
安瀾笑道：“強大到能夠用一根手指碾碎現在的我。”
危險等級8.0的k伯就是有這麼勐。
程耀文大為震驚，即便以瀾哥如今的實力，也會被輕易碾碎。難道瀾哥的文明比神河文明還要早一代，毀滅他們的是傳說中的終極恐懼？
“所以我非常清楚你的感受，釋懷遠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安瀾娓娓道：“知道你現在說釋懷像是什麼嗎？
像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拿到第一個月實習期5000塊的工資去商場，買了一輛入門級的山地腳踏車後，就在微信朋友圈說【相比於公共交通、電動車，我還是更喜歡騎腳踏車上下班鍛鍊身體】。
不覺得很可笑嗎？
說什麼偏愛山地腳踏車，還不是沒錢只能在腳踏車和電動車中二選一，為了面子才咬牙買了腳踏車營造運動人設。
你以為你有的選嗎，其實你根本沒得選，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什麼叫做偏愛腳踏車喜歡運動？
當你的車庫裡停滿了Benz、Rolls-Royce、Ferrari這些豪車，你依舊選擇騎著一輛腳踏車出行時，才有資格說你是因為喜歡運動才選擇了腳踏車。”
安瀾的話語，宛若惡魔的低吟在程耀文耳畔響起。
程耀文感覺安瀾的話對，但是不是很對。可真要說哪裡不對，一時半會兒又實在挑不出毛病。
只能說，當程耀文這個沉默型選手讓安瀾這個話術大師坐在身旁時，一切結局就早已註定。
安瀾繼續蠱惑道：“同理，你以為你現在有資格說釋懷嗎？
當你有能力有力量去改變這一切，去向烈陽文明復仇時，你卻依舊選擇放下這段恩怨重新開始，這才叫做釋懷。
我話講完，有沒有不同意見？”
程耀文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後，程耀文眼神落寞道：“或許瀾哥你說的很對，我是因為實在沒得選擇，才會選擇逃避。
但是，即便我不再逃避又有什麼用呢？”
有些話程耀文不方便說。
烈陽文明太強大，強大到讓程耀文只能仰望。他想得到足夠復仇的力量，只有獲取杜卡奧的支援這一條路的可能。
但程耀文知道，杜卡奧不可能支援他。
相比於最近才解封的程耀文，已經甦醒了一千多年，反省過曾經錯誤、已經從過去的錯誤中吸取了教訓的杜卡奧，要釋懷的多。
杜卡奧如今一心想讓德諾遺民與地球融合，用德諾文明的科技作為土壤，孕育出地球這個新家園的文明之花。
杜卡奧絕不可能放棄對葛小倫、劉闖的資源傾斜，去培養他這個夕日的德諾王子。
“事在人為，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安瀾笑道：“倘若你不真正做出一次選擇，並為之付出努力與心血，又怎麼能知道，那條路真的走不通呢？”
程耀文遲疑片刻，不太確信地詢問道：“我真的有選擇的權利嗎？”
“有沒有選擇的權利，要問你自己。如果你實在不明白，我也可以幫你問你自己。”
“怎麼幫？”程耀文更加疑惑了，問心這種事，還能讓其他人幫忙嗎？
“不要反抗。”
安瀾微微一笑，右手攔住程耀文的肩膀，左手化為血紅色流體，直接掏進了程耀文的胸膛中。
程耀文微微一怔，還是沒有選擇反抗，安瀾要弄死他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昨天他還親眼看到安瀾在附體蕾娜後，從蕾娜的身體裡掏出來了一個滿瓶。
安瀾調動潘多拉魔盒的力量，複製程耀文的超級基因，在其胸膛內部摸索一陣後，終於掏出來了一個滿瓶。
“這是？”
程耀文有些疑惑的看著安瀾手心中岩石色的滿瓶，感覺滿瓶上凋刻的圖桉有點像是一隻狗，又像是獅子，最關鍵的是，那野狗背部還長了一對翅膀。
“【望天犼滿瓶】，這是從你的基因中提取出的東西，是你的超級基因與力量的具現化。”
安瀾解釋道：“知道望天犼是什麼嗎？
這是明清時期神話傳說中的一種神獸，一說她是龍的剋星，一說她是龍王的兒子。但無論是哪種傳說中，她都有守望、監督的習性與能力。
北之星城樓前的華表上，就有兩隻面南而坐的石犼，叫做“望帝歸”。
據說它們專門注視皇帝的外巡，如果皇帝久遊不歸，它們就呼喚皇帝速回，料理政事。
城樓後也有兩隻石犼，面北而坐，叫做“望帝出”。
它們的責任是監視皇帝在宮中的行為，皇帝如果深居宮闈，不理朝政，它們便會催請皇帝出宮，體察民情。
望帝歸，望帝出。如果德諾文明沒有被毀滅，你一定能夠成為德諾的王吧。”
程耀文沉默不語。
安瀾感覺差不多了，從【異次元空間】中取出一本書，連同【望天犼】滿瓶一起塞在程耀文手裡，說道：“路怎麼走，你自己決定嘍。”
說罷，安瀾才起身，悠悠然離開。
他對程耀文寄予厚望，有充足的耐心用來發掘程耀文心中的慾望與野心。
挖牆腳這種事，急不來，太急反而容易讓對方起逆反心理。當年西門慶勾搭潘金蓮時，還聯合王婆耐心地徐徐圖之呢。
程耀文攥著手中的【望天犼滿瓶】，眼神深邃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許久之後，眼神才終於從滿瓶轉移到那本書上，端倪一眼，才發現安瀾交給他的是一本《尼采詩集》。
程耀文下意識翻開這本詩集的封面，看清安瀾在扉頁寫下的一行字後，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眼神掙扎起來。
“頌我真名者，輪迴中得見永生。——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