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一部(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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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李栩在旁忍不住輕聲喚道。自小到大,他還從未見過孟離如此低聲下氣地與人說話,所求又是這般事。

衛樸直愣愣地看著他,孟離默默跪著,靜若磐石……

良久,衛樸轉頭朝黑沉沉的棺木深深望了一眼,終於伸手扶起孟離。

“你起來吧,他若知道你此舉,應該也會歡喜。”

“多謝!”

衛樸轉頭吩咐家丁:“再多拿一件孝服過來。”

家丁依言而去。

這身孝服一穿,便是守靈三天,又扶靈柩出殯,一直到第四日才算把喪禮的事宜都辦妥。在順德城內,以衛近賢的身份地位,這已算是極簡極簡的了。

“爹爹生前摯交好友甚少,自病了之後,更是門可羅雀。那些人,便是來祭奠,也未見得當真有哀悼之意,不來也罷。”

孟離自然知道,想到之前自己尚不認得衛近賢,已因他是太監而看輕三分,推己及人,便可知他人對衛近賢的看法必不會是上佳。

喪禮之後,衛樸便遣散了府中僕人。望著家丁領了銀兩各自散去,李栩不由問道:“不知衛兄來日有何打算?是不打算在順德住下去了?”

衛樸點了點頭:“我要去京城。”

“進京?你京城裡有親戚?”

“不是,我是想進京趕考。自小義父便請人教我詩書,取解試我也早就透過,只是義父身子不好,他在時,我不便遠行,故而一直未進京去。”

李栩很不以為然:“你也想當官,當官有什麼好?”

孟離輕喝住他:“小五!不得對衛兄無禮。”他轉向衛樸,沉聲道,“衛兄志向,孟某原不該多言,但官場兇險,明爭暗鬥,實在非上佳之選。”雖然只是寥寥幾句,但話中的沉重,便是連李栩也聽得出來。

那夜衛近賢臨終之言猶在耳畔,衛樸何嘗會不明白孟離的意思,他看盡了義父半生鬱郁,對此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見衛樸半晌不語,孟離沉默片刻,又道:“家父之事,我至今尚不明緣由,但細思量衛伯父之言,想來也脫不出官場的爾虞我詐,被人陷害。”

“我明白,可是……”

雖衛樸只是頓了頓,孟離便知是勸不動他了,暗嘆口氣。

果然接下來衛樸接著道:“我知道義父這輩子在官場中鬱郁不得志,可不管怎樣,他畢竟曾經是順德都監,也曾為這方水土的百姓做過些事。官場上有再多的不公平,我還是能做事的,總比什麼事都做不了要好些,對不對?”

孟離澀然苦笑:“也對,那我在此預祝衛兄金榜題名。”

衛樸微笑:“多謝。”

“想來衛兄進京前尚有諸多事宜要料理,我們也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孟兄!”衛樸喚住他,遲疑片刻,仍是問道,“你可是還要去別處追查令尊當年之事?”

孟離緩緩搖頭:“此番若不是我,衛伯父他……我不想再查下去了。”

聞言,衛樸似如釋重負,吐口氣道:“如此便好,義父臨終前也是這意思,你肯聽他的話,自然再好不過……只是我,還有一事相求。”

“衛兄但說無妨。”

“他日再見,衛樸便已不是衛樸,還請兩位權當不認識在下。”

孟離尚未回答,李栩已經奇道:“這是為何?”

衛樸不答,只道:“兩位可否應承此事?”

孟離點頭:“自然應承。小五……”

李栩只得隨他點頭道:“我也答應不認你便是了。”

“就此別過,再見無期,衛兄保重。”孟離拱手。

“兩位保重。”衛樸拱手相送。

“二哥、二哥……這是為何,他為何要我們裝著不認得他呢?”才出了衛府,李栩就迫不及待地問。

雖然已過了好幾日,但因為都是陰天,地上的雪尚未融盡,聽著靴子踩在雪水中的聲響,孟離不自覺地皺眉。

“二哥?”

似乎壓根沒聽見他的話,孟離想起什麼,問道:“馬車是不是還在客棧?”

李栩呆了下,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拍拍腦袋道:“是啊,這幾日忙著衛老伯的喪禮,連客棧的賬都還沒結呢,他們大概以為我們溜了,八成是直接拿馬車抵了房錢……這可不成,太便宜他們了。”

“走吧,拿了馬車,我們也好啟程往天工山莊去。”

“嗯。”

想到要去找大哥,李栩也歡喜得很,將之前的問題拋諸腦後,腦子裡盤算著到了天工山莊得好好挑一件稱手的兵器。

一路而行,他徑自想著,腦中刀劍無數,近旁卻有股清甜的香味鑽入鼻中。

“二哥!等等,我買幾塊白糖糕。”

經不起小食的誘惑,李栩樂顛顛地走了過去。

“替我也買兩塊。”孟離在他身後道,難得的,受甜香所誘,他竟也想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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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栩忙應了,依言買了回來,又想起一人,道:“這幾日都顧不上阿貓,咱們再多買些,說不定她也愛吃。”

這話他也只是一說,倒不指望孟離會回應,殊不料孟離卻平靜地點了點頭。

“嗯。”他道。

李栩見狀,笑道:“二哥,反正阿貓在老家有沒有親人也不一定,我看還是別讓她回去了。我們可以先帶她一起去天工山莊,然後再一塊兒回山上去,如何?”

“再說吧。”孟離淡淡道,手中的白糖糕散發著甜香,吳儂軟語般的柔軟和暖。

他反省著自己曾經的那些固有偏見:他一直都厭惡為官者,可正是包拯的清正廉明救了小五;他本能地厭惡太監,可他平生第一次心懷悲痛地披麻戴孝,便是為了一個太監;還有某個官家小姐,她不慎燙壞了他的衣袍,卻又把它縫補得天衣無縫,甚至於更加出色。

也許,錯的是自己,他想。

回到客棧,他們在後院廊下尋到白盈玉時,她正在喂一頭又髒又瘦的小貓喝水。

“阿貓!我和二哥說好了,你就跟我們一塊兒回山上去,不過之前我們還得去趟天工山莊。”李栩喜滋滋地和她說道。

白盈玉躊躇片刻道:“不,我還是回老家去較為妥當。”

李栩急道:“你連老家還有沒有親人都不知道,回去做什麼呢?”

“我是個犯臣之女,我不能拖累……李大俠、孟大俠,多謝你們的好意,我……”白盈玉輕聲道。

“別叫我孟大俠了,小五管我叫二哥,你與他年紀相仿,就跟著他叫吧。”孟離平平靜靜道。

“呃?”白盈玉壓根沒聽懂,呆呆地望著他。

“以後,我就是你二哥,小五就是你五哥。”孟離說得極自然,“走吧,馬車就在巷口等著,帶你去天工山莊,也見見大哥。”

白盈玉呆了半晌,遲疑道:“可是我什麼都不會,我根本是個累贅,你們難道不嫌棄我麼?”

“我還是個瞎子呢,他們也沒敢嫌棄我。”孟離渾不在意道,“現下天黑得早,早點走就能多趕些路。”

李栩喜得在旁直附和:“走走走,阿貓,走啊。”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二哥都開口了,咱們現在就是一家人,我們可不能把你丟在這裡。”李栩是個急性子,“東西也別收拾了,我剛才都看過,這屋子裡壓根也沒剩下什麼。”

白盈玉望望李栩,又望望孟離,極輕道:“孟二哥……”

孟離“嗯”了一聲。

見他應了,白盈玉輕咬嘴唇,不知為何,心裡明明暖流滾滾,可就是很想哭,張了張口,又喚道:“……李五哥。”

“哎!”李栩笑眯眯地應道,“其實可以把李字去掉。”

她隨之也微微一笑,問道:“我能把這只貓也帶上嗎?”

“行!”李栩未加思索就答應了,嫌棄地看著髒兮兮的貓,“回頭得想法子給它洗個澡。”

孟離則皺眉:“你還養了貓?”

“嗯,我撿來的……不能丟。”

“……那就帶著吧。”孟離語氣透著無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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