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一部(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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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便已知道答案,衛近賢直搖頭:“前幾日他也來找過我,都讓我躲了,我正想著讓你也躲著他,沒想到他動作倒快……眼下這種局勢,我可不想被他害死了。哼,這書呆子,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以他的為人,只怕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孟逸半是嘆息道。

聽出他語氣有異,衛近賢半眯起眼睛,狐疑地盯著他:“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聽他的。”

“沒有,”孟逸聳聳肩,“我直接把他罵走了。”

“你?把他罵走了?”

“嗯,那書呆子……實在太呆!”孟逸想找個詞出來,卻發覺想來想去還是“呆”字最適合易從文。他皺眉片刻,想起一事:“對了,告訴你一件喜事!”

衛近賢甚是驚詫,挑眉問道:“你還會有喜事?”

“真是喜事,真的。”他略頓了下,唇邊泛起笑意,難得的沒有嘲弄之意,“那丫頭懷上了我的孩子,再過陣子,我就要當爹了。”

衛近賢撫掌大笑,連忙執壺斟酒:“果真是喜事,來來來,咱們先幹一杯!”說著給孟逸和自己的杯子都滿上,舉杯敬他。

孟逸亦大笑,仰頭一飲而盡,飲罷才嘆道:“可惜,她還是不願嫁給我。”

衛近賢愕然片刻,轉而爆出更響亮的笑聲:“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笑什麼,怎麼也比你強。”

這話正戳中衛近賢的痛處,笑聲乍停,來不及收住的笑意僵在臉上,顯得有些古怪。

見他如此,孟逸倒無半點悔意,不耐煩道:“別拿這副臉對著我啊,煩!你也別單著,想要孩子,就去抱一個來,當親生的養不就成了,何苦在這裡自尋煩惱。”

“算了吧,就我這樣的,誰肯認我當爹,便是認了,只怕也不是真心實意的。與其養個狼崽子在身旁,還不如不養。”衛近賢悶悶道。

孟逸也不勸他,只顧嘆道:“說的也是,這樣吧,我吃點虧,將來我兒子生下來,就讓他認你做義父,如何?”

衛近賢一怔,轉而苦笑:“罷了,我一個閹人,哪裡有這福氣。”

孟逸沒搭理他,立起身來:“我說行就行,將來那小子敢不聽,我打斷他的腿。走了!”

未想到他竟說走就走,衛近賢一時沒反應過來,奇道:“雲卿?”

孟逸已走在亭外落花之中,停步回頭,笑道:“你要是嫌棄我兒子,就自己抱個娃娃回來,老烏龜也得有人養著啊!”說罷,不待衛近賢接話,便轉身離去。

衛近賢哭笑不得地立在原地,望著那清瘦背影,曼聲吟誦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此去十萬八千裡……

春風一笑,飛紅滿天。

二十年後。

寒風蕭瑟,已近花甲的衛近賢依然立在這個亭中,望著前方的背影,低低喃喃道:“雲卿,要是那時候我能再聰明些,攔著你就好了。”

一路出了衛府,孟離都不說話。

李栩看他臉色不善,在旁想開解他:“二哥,好歹咱們也知道二爹的字了,又知道了二孃的姓,這趟也算沒白來。”

“別說了。”孟離嘆口氣,“咱們這是下三濫的手段,得想法子給人好好賠個不是才對。”

想起衛近賢之前的模樣,李栩也有些鬱悶:“二哥,你覺不覺得,聽上去,老太監好像真跟二爹關係不錯,簡直就是熟得很。對了,他們說的那個什麼伊呂、伯夷,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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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離不耐道:“連伊呂與伯夷你都不記得了,終是不讀書之過,等回了家就默書去。”

“哦……”

“湯武反夏,伊呂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而伯夷則是商末時期孤竹國君的長子,不僅禪讓王位,而且在周滅商後,以身殉道,活活餓死了。”

李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當時二爹問這話,是在問他想一起造反,還是想忠於朝廷。二爹也真是的,造反找一太監能頂什麼用……”

“我覺得,爹爹問這話,是因為想造反的另有其人。”孟離不自覺地顰起眉頭,“我所不解的是,他一再地說鹹王要害爹爹,可鹹王究竟是為何要害爹爹呢?”

“不急不急,咱們回去慢慢想,我幫著你一塊想……”李栩勸道,“二哥你別想得太用力,當心腦仁又疼起來。”

孟離似根本未聽見他的話:“他說‘這仇我已經替你報了!雖然遲是遲了些,可總算沒讓那老家夥好過。’這話中的老家夥,會不會就是鹹王?小五,你這幾日替我打聽下,鹹王是怎麼死的?”

李栩先應下來才疑惑道:“這老太監看上去可不像會動刀子的人呀!再說,要真是他殺了鹹王,怎麼可能還在這裡活得好端端的?”

“殺人不見得要動刀子,不動刀子的法子往往更厲害。”孟離淡淡道。

李栩撓撓頭:“這倒也是。”

孟離停了半晌,道:“我們明日就離開順德吧。

“我們要走了?”李栩詫異道,“二哥,老太監那邊,咱們可還沒弄明白呢。”

孟離搖頭:“不問了。”

雖然只與衛近賢見過兩次,但從他的言談之中,孟離都能感覺到他與爹爹孟逸的情義非同一般。若他是平常人,孟離倒可以坦率相問,可他偏偏是個半瘋之人……孟離不忍相欺,更怕因自己的緣故,而讓衛近賢陷入更加不可收拾的瘋癲之中。

“二哥?”李栩不解。

“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慾,硬是要他去回憶當年之事。”

“可這關係到二爹的事情……”

“那也不行。”孟離語氣有些惱怒,卻是在惱怒自己。

李栩不敢再說,陪著他往客棧走。

剛用完午飯便起了風,帶著隱約的嘯聲,在長空四處肆虐,卷得街面上也沒多少人。這風直到夜裡方才見緩,隨之而來的便是“沙沙沙”的動靜,打在窗上……

李栩特地從隔壁跑了過來,替他關好窗子。

“下雪粒子了?”孟離半臥在床上,淡淡問道。

“嗯,這裡今年的第一場雪,看樣子來勢不小。”李栩呼出口氣,“馬車我已經讓店小二僱好了,只怕明日路上不好走啊。”

孟離未語。

“二哥,要不咱們再留兩日?”

“怎麼,你有事要辦?”

“那倒不是,二爹的事情,咱們還沒弄明白。現下就這麼走了,我怕你日後後悔。”李栩勸道。

孟離仍舊不語,靜默半晌,翻身朝裡,悶聲道:“明日早些起身。”

知二哥性子甚倔,再勸亦是無用,李栩無法,只得應了。

聽見師弟拉門出去的聲響,孟離才復翻過身來,窗外“沙沙”聲漸小,想是雪粒子轉為雪片。又聽見桌上的燭火發出噼啪之聲,他暗嘆口氣,師弟師妹似乎總忘記他是瞎子,總是替他把燈點著。

他摸索著下了床,走到桌旁,循著微熱之源,將燭火吹熄,順便在桌旁坐了下來。

李栩所勸的話,他並非沒有聽進去。明明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就在距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地方,自己卻要抽身離去……

是的,日後,他一定會後悔。

可日後的事,還是日後再說吧。

子夜時分,雪越下越急,順德城的街道上已經積起半尺餘厚的積雪。有輛馬車急匆匆地在路上飛馳,車輪碾過處,雪水四濺……

客棧,李栩摟抱著被衾,睡得正香甜。

白盈玉縮在被子裡淺淺而眠,時而翻身,睡得並不安穩。

孟離半臥榻上,聽著窗外的落雪,了無睡意。

那輛馬車在客棧前急急停住,有人自馬車上一躍而下,堪稱粗暴地拍打著客棧大門。

緊接著,是“砰砰砰”的上樓聲,孟離似有所感,直覺地坐起身來——幾乎是同時,來人急促地叩響了他的房門。

“我義父要見你!請快隨我來!”

在拉開門的瞬間,孟離便聽見了衛樸帶著喘息的話語,聲音中的焦慮和擔憂顯露無疑。

“出什麼事了麼?”他問。

衛樸強自按捺著哽咽道:“他、他不太好……他說一定要見你!能現在就隨我去麼?”

“我根本不是什麼大夫,我一直在騙你們。”孟離如實道,“現在我不想再騙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上午我就知道了。可現在你非去不可,時候久了,我怕……”

他未再說下去,孟離卻已經明白,只呆了一瞬便道:“好,我們這就走。”

此時,李栩也被聲音驚醒,披衣出來瞧,見狀忙道:“二哥,我隨你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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