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一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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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栩看老頭一把年紀傷心起來,心有不忍,也正有此意,便喚來店小二點菜。不多時,熱氣騰騰的菜端上來,當中便是一頭金黃油亮的烤乳豬。老滿貫吸溜著鼻子,左手持杯,右手舉筷,方才的傷心之意早已拋諸九霄雲外,大吃大嚼,滿嘴流油,嘖嘖之聲不歇。

“小五,還有酒麼?”孟離問道,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竟也想喝一杯。

“有。”

二哥甚少飲酒,李栩有些猶豫是否該給他斟上。孟離的手卻已經朝他伸了過來,他只得把酒壺遞上。

孟離自斟了一杯,微抿小口,隨即一飲而盡,嘆息般道:“說說孟都督吧,說什麼都行,你記得什麼就說什麼。”

壓根沒聽見他說什麼,老滿貫全部心思都在那頭烤乳豬上,見孟離、李栩都不怎麼動筷子,他便老實不客氣地將整頭烤乳豬抱在懷中,正尋思著先從豬頭啃起,還是先從豬臀啃起。

“喂!我師兄和你說話呢!”李栩直皺眉,提醒他。

“嗯嗯……嗯。”老滿貫從豬臀上抬起油乎乎的嘴,“啊,說什麼?”

李栩慶幸孟離看不見,若是讓他看見老滿貫這副模樣在說話,肯定拔腿就走。

“說說孟都督,說什麼都行,好的、壞的,記得什麼就說什麼……”孟離又淡淡地重複了一遍。他本就不善飲酒,方才滿飲下一杯,酒勁微微上頭,醉意淺淺,倒是比尋常溫和了許多。

老滿貫抱著烤乳豬點頭,努力地進入他被酒滲透的回憶之中……

——二十多年前,順德都督府。

滿貫是和妹妹一起進的府,府裡頭的總管讓他們先在廚房打了幾個月的雜,見他妹妹手腳幹淨利落,便調了她去打掃房間。而滿貫,因為人還算機靈,便安排他去看大門。

進進出出,滿貫有時一天能看見孟逸好幾次,但也僅僅限於在大門口而已。不管是對於那時的滿貫,還是現在的老滿貫,對於他而言,孟逸都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孟逸,那是他頭一遭在門口當差。

正是黃昏時分,晚霞漫天,他正惦記著晚飯何時送來,便見幾名輕騎由遠及近,朝都督府而來。為首那人不過二十來歲,騎著一匹黑馬,玄袍銀弓,俊美異於凡人,直叫滿貫看呆了眼去。

至都督府前,那人翻身下馬,瞧見滿貫的呆相,馬鞭隨手一指。

“新來的?”

滿貫本能地點頭。

“那還不開門!”語氣有些不耐。

滿貫那時並不知他是誰,卻懾於他滿身挾帶的絕代風華,便要去開門。正好總管自內開門迎了出來:“都督,您回來了!”

原來他就是都督!滿貫驚詫,之前雖然聽說過孟都督姿容出眾,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腦中只能怔怔地想著:神仙下凡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牽馬!”總管壓低聲音訓斥他。

大概是見慣旁人如此反應,孟逸“哼”了一聲,雙目似笑非笑,似嘲非嘲,馬鞭扔給總管,徑自入內去了。

時日長了,見慣了孟都督進進出出,滿貫也未再失禮。不知為什麼,雖對都督容貌已是見怪不怪,可看見都督時,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他身為男人尚且如此,更別提府中的丫環們了。

一日無事,妹妹來尋他閒話,兩人在門房中說起都督,妹妹無不羨慕他。

“你在門口,還能時常見著都督,不像我們,只能趁著都督不在的時候去打掃,一個月都見不著他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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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貫嘲諷她:“別痴心妄想了,都督這樣的人,就是見著你,也跟沒看見一樣。”

“哥,你怎麼這麼說自家妹子!”妹妹有些惱。

“我哪有說錯,你不就想給人家當妾麼。我勸你早點打消這念頭!”

話有些重,妹妹當真氣惱,起身就要走,他也懶得去攔她。本來,妹妹就是個鄉下丫頭,姿色平平,心眼還實,哪裡是個給人做妾的料。

只聽見身後妹妹輕輕“啊”了一聲,然後“撲通”跪下:“都督。”

都督!

滿貫嚇了一跳,趕忙回身,果然是孟逸帶著書童正站在距離門房兩尺外的樹陰下,他的目光仍舊是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微低了頭瞅妹妹。

“你,想給我做妾?”他輕聲問,讓人聽不出是在嘲弄還是在詢問。

妹妹慌忙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沒有,都是我哥他亂說。”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真的!真的!”

見她慌亂的模樣,孟逸身後的書童輕笑出聲。

孟逸直起身來,無不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他們呆呆立在原地,尚能聽見孟逸與書童在說話。

“二寶,連個丫環都看不上我,我這輩子怕是討不到媳婦了。”

“……都督,您多慮了。”書童回答。

滿貫與妹妹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孟逸究竟在想什麼。

孟離手邊的一壺酒已經是半滴不剩,老滿貫仍在斷斷續續地說著,只是思緒像斷了網的蜘蛛絲一般,七零八落,早已不知搭到哪裡去了……

“二哥,菜都涼了,咱們回去吧。”李栩輕聲問孟離,後者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出神。他不由要疑心孟離究竟是在出神,還是根本就已經喝醉了。

老滿貫已經啃完了烤乳豬,整壇酒也進了肚子,半醉半醒,正沉浸在某場他引以為豪的賭博之中,雙目充血拍著桌子得意地叫嚷,桌上的菜倒有一大半都被他的口水噴灑到:“……他拍著桌子衝著我叫:‘姓林的!別以為老子怕了你!咱們三把賭生死!’我說好!就賭豹子……”

李栩瞪了他一眼,懶得搭理,暗自搖頭,輕拍了拍孟離:“二哥……咱們回去吧。”

大概是酒喝多了的關係,孟離只覺得腦子脹得有些疼,扶著額角站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李栩忙伸手扶住他。

“二哥,怎麼了?不舒服?”

孟離擺擺手,低低道:“這酒有點上頭。”

老滿貫見他二人皆起身,也趕忙起身來,又被凳子絆倒,摔了一大馬趴。待李栩要伸手去扶時,他自己又已爬了起來……

他抬頭時正看見孟離的臉,愣了一瞬,立馬又趴到地上,只是這回還揪著孟離的衣角:“都督,都督……我是偷了個府裡的花瓶出去賣,您別跟我計較,我也實在是沒辦法……”

袍子被油膩膩的手抓著,臭烘烘的酒氣直衝鼻端。“小五……”孟離無力道,他是習武之人,雖然一抬腿就能把老滿貫蹬開,可他不想,也不能。

李栩忙把老滿貫拉扯開,扶他到椅子上坐好,結果他揪得太緊,把孟離衣袍也給扯破了一角。接著又喚來店小二,結了帳,額外打賞了不菲的小費,吩咐他將老滿貫送回家去,如此安排妥當,他才扶著孟離回去。

夜已有些深了,似乎在吃飯間下過一場雨,青石板路油光水滑,能聽見往來過路的靴子踩在上面濺出的細小水花聲。

孟離深吸口氣,雨後所特有的清涼甜香不易察覺地滲入心脾,腦子也清明了些。

這家酒樓與他們所住客棧距離甚近,李栩扶著他往客棧走去,老遠便看見客棧外頭白盈玉在焦急地張望著。

看見他們出現,她忙快步迎了上來。

“你們……他……”看見李栩扶著孟離,她還道是出了什麼事,慌忙關切問道。

聽見她的聲音,孟離顰眉:“這麼晚了,你不在客棧裡呆著,出來做什麼?”

“我以為你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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