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上洛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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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您是第一次來大阪吧,我剛來時可是好一番不適應呢。”

太一騎在馬上,本是在欣賞著沿途人文風貌,感慨於大阪城町商家的喧囂、往來町人之富足,倒也是津津有味,此時聽到正在牽馬的五三郎問話,笑著搖頭道:“如果刨除蝦夷地的話,我甚至都未曾出過關東,此地倒是很有煙火味。”

“也很有‘人情味’,”五三郎回憶道,“我剛來的時候,見到每一個人對我都超級熱情,著實嚇了我一跳呢,可能在大阪人心中,就沒有‘見外’這種詞。”

“哈哈哈,有這麼誇張嗎?半四郎師傅,您在上方待得時間長,也給點評價唄。”太一回頭笑道。

“我主要是陪著又次郎大人住在京都,那位來大阪也多是為了逛新町遊廓,我一般都不陪著。”騎在馬上的小森半四郎似乎真的有些恐高,連回答太一的問題時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地馬。

“新町啊,真好奇啊!”太一嘟囔著。

“晚上就是在新町包了一家料亭,給您接風洗塵,請了當下浪華最近正受歡迎地深雪太夫作陪!”五三郎很有眼力,立刻接話道。

“如此甚好!”太一點點頭。

山口一:“……”

“咦?阿一,我感覺到你有心理活動。”太一將頭扭到另一側。

“沒有!”山口一騎在馬上一本正經答道。

“對了,老闆,商量個事唄。”五三郎見太一心情不錯,笑著道,“當時說好是來大阪一年的,這轉眼已經要兩年了,什麼時候能調我回江戶啊?”

“嗯?如此繁花似錦之地,別人可是求著來,要不是看在早年你在河西屋時的交情,哪怕你來通商屋後做的再不錯,我也不可能輕易指認你負責大阪事務的。知道這相當於什麼嗎?幕府的浪華鎮使(大阪城代),是實打實的封疆大吏,你自己細細品。”太一拿馬鞭戳了戳五三郎的後背,裝作不滿道。

“我也知道啦,但我最初本就是個樂師,還是多虧了您在利兵衛老闆關店後收留,又得以跟在舍助先生身邊學習,有幸被委以重任來大阪主持一地事務。”五三郎表示自己並非不領情,“但畢竟是客居他鄉,我原來可只是個樂師啊,現在每天跟大阪的奸詐商家往來,真的很頭疼心累,還不如回總店跟在舍助先生身邊算賬呢,實在不行您把我發配到蝦夷地去,聽說那邊的土人都沒怎麼有心眼。”

“想得美,哪能事事如意,我願意來上方嗎,還不是得來!光枝姐願意來上方嗎,還不是一樣要來!”

“光枝……啊,不……光子夫人要來?”五三郎有些奇怪。

太一略作解釋:“你可能還不知道,就是前兩日的事情,那位會津中將大人已接受了幕府新設立的京師守護職,最早年底最晚明年初,可能就要到平安京任職了,光枝應該是要隨行。”

文久二年潤八月,將軍德川家茂設定京都守護職,統領幕府在京都甚至京畿周邊的一應事務,京都所司代、大阪城代也要受其轄制,並任命溜間謁大名、會津藩藩主松平容保擔任此職役。

究其原因,是因為德川家茂準備上洛了。

文久二年以來,“公武合體”有了實質性進展。二月十一日,十七歲的德川家茂與十六歲的和宮親子內親王於江戶城大奧舉行婚禮,為一直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降嫁”事件畫上了句號。

為了籠絡力主攘夷的輕格武士和浪人,德川家茂做出裁決,認定前大老井伊直弼有過錯,削減了彥根藩的封地,並赦免了在安政大獄中被處罰的一干人等,甚至取消了櫻田門和坂下門兩次事件中行兇浪士的罪名,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倒幕”思潮的萌發壯大。

同時,為了迎合日漸高漲“尊王攘夷”思潮,更加順利的推進“公務一體”改革,年輕的將軍甚至開江戶幕府之先例,親筆向官家上了誓書,強調自己忠於朝廷而無不臣之心,並表示將遵從官家意志力主攘夷。

雖然是張嘴就來的鬼話,但朝廷方面還真信了,特別是官家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認為舉國一致的光明前景就要出現。於是又派下敕使大原重德到江戶,向幕府闡釋了朝廷的三方面意見:一是徵夷大將軍應當仿照舊制入朝奏事,商定破約攘夷的國策;二是建議仿照“太閣大人”豐臣秀吉的做法,在諸藩中選出五大藩,作為幕府五大老,輔佐將軍以供諮詢國政;三是推薦一橋侯德川慶喜為輔政、越前侯(福井侯)松平慶永為執政,總理幕府政務。

以上任何一條要是讓“老烏龜”德川家康聽了,棺材板絕對都壓不住。不過現今形勢比人強,國內非議之聲不絕於耳,甚至有公家在運作彈劾幕府,德川家茂只能儘量緩和矛盾,以慢慢抽絲剝繭解決當今困局。

好在雖然官家傳敕令給將軍,很是讓幕府沒有面子,但勝在所提意見也並不是太離譜。明顯還是希望保持幕政體制,且對目前島內的來“尊攘”亂局不認可,寄希望於幕府能夠壓制管控分歧,讓國家重回正軌。

德川家茂的表態非常好,基本採納了官家敕令的意見,不僅同意在政事上聽取薩摩藩、長州藩、土佐藩、肥前藩、越前藩等雄藩意見,同時任命一橋侯德川慶喜為將軍後見職,相當於成了將軍的監護人,任命越前侯松平慶永為政事總裁職,正式統領幕政,推進以“公武合體”為核心的政事改革。

朝廷方面的考慮實際上很簡單,就是覺得原“紀州派”的一干人等都被井伊直弼帶壞了,一心就想著開國貿易,那麼就把“一橋派”的人換上來,這樣鎖國攘夷還不是水到渠成?

實際上這位官家想多了,雖然早先的“紀州派”與“開國派”是高度重合的,但“一橋派”與“鎖國派”卻並非一回事。因而除了朝廷和底層武士以外,實際上幕府將軍也好、雄藩大名也罷都沒有真的想要去破約攘夷的打算。

幕府更多是希望對內團結、緩和局勢,以便於騰出手來解決問題。雄藩則是希望藉此機會獲得更多權力,而“攘夷”不過是兩方拋出來的一個“概念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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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侯松平慶永執掌幕政後,以團結諸藩消除分歧為最優先,開始推進所謂百政改革,實施人事改革,解散現任幕閣以重組,實施軍事改革,重建陸海軍制。同時,為緩解瀕臨破產的諸藩財政,幕府放寬了參覲交代制度,不僅參覲頻次降低,還允許大名家眷離開江戶,一下子受到了諸藩的極力擁護。

至此,以“公武合體”為表象、以“舉國一致”為核心的幕政改革似乎初見成效,剩下要做的,便是上洛給官家賣個面子了。

對於將軍入朝的事情,幕府內部爭議很大,拋開幾百年來的面子問題,主要擔心的是安全問題。

現今,由於公卿們煽動,大量浪士及諸藩輕格藩士居留京都,那怎叫一個亂字了得,刺殺暗殺都成了常態,如果將軍前往,便必須先行肅清那些亡命之徒。

這可不是什麼好活兒,處置不好可能成為天下武士公敵,因而松平容保最先得知幕府有意任命自己為京都守護職時,那是堅辭不受的,他雖然對將軍家算得上忠誠勤勉,但到底是不傻,知道接下這副擔子可能的後果。

但松平慶永搬出了會津藩初代藩主保科正之的《御家訓》。這就很尷尬了,要知道《御家訓》上寫的清清楚楚,如果不聽將軍的話,那就不是會津松平家的子孫,這可就上升到藩主位置合法性的問題了,哪怕知道是個坑,松平容保也只好捏著鼻子跳了下去。

其實在太一看來,松平容保還是該再硬一點,頂回去也就得了,按照現今幕府對諸藩實施的綏靖政策,也不可能真的因為松平容保不受命就把他擼了,說到底這位還是臉皮不夠厚。

雖然現今參覲交代制度已被更改,大名家眷不需要再留在江戶當人質,但這赴京任職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松平容保本是打算獨自前往的,但光枝有些擔心,且不願意與丈夫分開,便藉口太一也要赴京都,最終說服了松平容保帶上了自己。

太一此次的京都之行,自然不可能是為了給他們家會津侯打前站,卻是單純因為些私事。

“在下也是許多年未見光子夫人了,聽江戶總店傳來的信兒說,半年前剛剛添了位千金,這禮物正愁沒法子送呢,如此正好能補上。”五三郎笑著道,他早年作為光枝搭檔的樂師,實際上也承擔著代表店裡保護藝伎的職責,與光枝一家子關係都不錯,這也是在河西屋關店後,太一尤其關照提拔他的原因。

太一親人極少,朋友也不多,因而更重與身邊人培養起來的感情。

“恩,我臨行前還特地又見了一面,現在看就是個有性格的小丫頭,可不象是會津侯那麼溫文,估計以後做派必然是隨光枝姐的!”說到了新生就不得不提到逝者,太一話風一轉道,“京都等持院那邊聯絡的怎麼樣了。”

五三郎趕快答道:“無外乎是花錢的事情,已經和那幫敲骨吸髓的和尚們都聯絡好了,大老闆的遺骨運抵後,隨時都可以歸葬。”

這便是太一自關東千里迢迢到畿內的最主要原因。

七月中旬,在淺草宅邸養病的又次郎老闆,出現了頻繁咯血及高燒的症狀,在請江戶名醫問診換藥後仍不見起色,沒過幾日甚至出現了呼吸困難的情況。

似乎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又次郎老闆連夜召太一到宅邸以交代後事。其間多是一些辛秘事,諸如足利屋的合作伙伴、與各家的秘密交易、幫助某些大人物處理過的髒活等等,幾乎是細數了自己的一生,並表示除了未能重振喜連川家,自己作為一個簡單的人來說,這一生實際上也沒什麼遺憾。最後唯一的遺願,便是希望葬入京都等持院。

等持院在眾多名剎中並不怎麼起眼,太一最初不太明白又次郎老闆為何要求葬在此處,後來問了別人才知道,等持院是足利家超度往生的菩提寺,室町幕府的第一代徵夷大將軍足利尊氏便埋葬於此。

太一有些不理解於又次郎老闆的所謂傳承執念,但是死者為大,還是很鄭重的答應了又次郎老闆的要求。

兩人聊了一夜,又次郎老闆精神卻是似乎更好了,早上竟穿戴整齊起床用了早飯,並走到院中曬起了太陽,正當太一以為對方病情見好時,這位就這麼坐在院中,沐浴著日光仙逝了。

“喜連川家在京都黑谷的宅邸,還要安排去拜訪嗎?”五三郎詢問道,“畢竟那邊現今一直沒有表態。”

“還是要去拜訪一下的,畢竟那位祖母大人還在世,此行京都不去拜訪有些說不過去。”

太一對此也是萬分頭痛,又次郎老闆的母親雅子夫人是還在世的,此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是有夠受到。雖然又次郎老闆引嗣子有些倉促,但太一現今畢竟算是喜連川家的繼承人,不去拜訪這位祖母大人,有些說不過去。

至於足利屋的家業什麼的,太一倒是覺得無所謂,藉著又次郎老闆密謀的事情,人到的相對較齊,諸宿場的人手都已經向太一表示了中心。剩下的便是京都的那部分的風月生意了,雖然聽說很賺錢,但對於現今通商屋的體諒來說就有些不夠看。太一心裡盤算著,如果那位雅子夫人認可自己,那其以後自然就要由太一奉養;如果老太太不認可自己,那麼這部分生意就留著給老太太養老用得了。

太一一行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經兵庫港進入大阪,一路上引起了很大關注,也算是鬧得沸沸揚揚,甚至現任大阪城代松平宗秀也派手下武士來詢問了情況,當然態度還是比較溫和的。這一方面是大阪傳統了,為了籠絡商團,大阪城代除了衛戍職責以外,儘量與商家保持好的關係,以爭取工作中的支援;另一方面則是看在通商屋現今幕府御用商人的身份,以及和會津侯松平容保的關係上。

太一計劃僅在大阪歇腳一日便要北上京都,婉拒了松平宗秀的宴請邀約,並託人送上了厚禮。

當晚的另一份邀約,倒是令太一有些猶豫,越後屋三井家送來了帖子,希望晚上請太一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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