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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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文傑離開之後,麥琪與麥子有過一次談話。

“你愛過他嗎?”麥子問。

麥琪反問她,“那你呢?”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冗長的沉默。

但又不同於往常般,沉默地那麼尷尬,那麼敵對。

麥琪長久地注視著麥子。這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是在這世上與她最相親的那一個人。可是,長久以來,她在內疚中忍耐,她在自卑裡掙扎,卻從未向彼此敞開心扉。

她們之間的情感複雜,沉重,相親而不可接近,相生卻要互相折磨。

她明明想補償她,可居高臨下的姿態又在深深地傷害她。

她明明想親近她,可內心的自卑與叛逆又將她推得更遠。

付文傑也好,張文傑也罷。男人,事業,都是磨心。她們對持於天平的兩端,遙遙對視,不相上下。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一聲嘆息,打破了這長久的靜默。

“姐,我好累。”

“我也累了。”

是的,再漫長的相持也有停歇的時候。說不清是為了什麼事,說不明到底是什麼時間,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放下高傲,放下難堪,放下心結,放下自卑,放下過往。等待明天。

假如,還有明天。

日子好像又回覆了平靜。

她與她依舊不夠熱絡,但似乎兩個人對現在的狀態都很滿意。

她習慣在單位將麥子視作普通同事,點頭,問好,不過不失。

麥子亦習慣她的冷漠,終於不再針鋒相對。

兩個人彼此有不同的生活烙印與軌跡。

她依舊是那樣循規蹈矩地生活,早起,上班,下班,回家,11點之前睡覺。睡覺之前兩個小時不會喝水,不會進食。她沒有太多的朋友,也杜絕太過喧囂的生活,只是在偶爾,她跟朋友一起坐在咖啡廳裡聊著天,就這樣,又過一天。其實這樣的日子,跟往常沒什麼不同,甚至她感覺不到身邊有個人或者沒有人,有多大的不同,甚至回到一塵不染的家,每次開啟燈,她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這裡跟早晨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

她們不常在工作之外的時間見面。

麥子又有了新男友,這一次那個男人小她6歲,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年輕到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這一次,她終於學會沉默,對於妹妹的戀情。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果真是真理。

她看著她在辦公室肆無忌憚地打著電話,口氣嗲得厲害,“嗯,我不知道嘛,你說了算嘛。”她只是微微地把頭轉向一邊,笑而不語。

是的,她終於學會如何旁觀。用旁觀者的心態生活。

再後來,她養了一隻貓。那只美國的短毛貓,其實一點也不可愛,但她喜歡,她叫小妖。

於是,日子又變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那只叫小妖的貓總會在每天早晨8點眼巴巴地守在她的臥室門口,聽見房間裡的鬧鐘一響,然後發出有些諂媚的叫聲。

不一會,它就會看見它的女主人開啟房門,走進廚房,它的食盒裡又多添了些貓糧。它屁顛顛地跑過去,那樣子跟黏人的狗沒什麼兩樣。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小妖也沾染了點主人的脾氣。它總是坐在沙發的一端,慵懶地躺在那裡。不知道它在冥思還是在打盹,有時候它聽見主人的召喚,也只是懶懶地點了點頭,又恢復自己慵懶的姿勢。

天氣轉冷的時候,它的主人會破天荒地允許它進入主人的臥室。它貓在主人的床邊,房間裡暖和極了,可主人卻總會拿冰冷的腳招惹它,它不太喜歡,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它會發現自己睡在主人的腳下。那雙腳終於不再是寒冰一般的涼。

一個女人,一隻貓,就這樣,在城南的一所公寓裡互相取暖。

再後來,麥琪辭職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或許還在這座城市裡生活著,但卻很難讓人發現她生活的痕跡。或許有人知道,但知情人似乎不願意暴露她的痕跡。

麥琪也好,麥嘉也罷,更像是一個與我們擦身而過的路人,她或許曾經是你的同事,或許曾經跟你有過一面之緣,又或許是泛泛之交,然後在擦身之後,成為彼此的空集。

某一日,你或許會談起她。但每個人口裡的那個人似乎都離真實差了一步。

她的下屬會說,麥主編是一個很好的人,但僅此而已。他們再也說不出關於這位上司更多的東西,因為除了工作,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更進她一步,他們只會在私下裡羨慕過,多想成為像麥琪這樣的女子,獨立,自主,堅強,好像什麼也打不倒她,風雨來臨也不會變色的從容不迫,這些年輕的女孩子總會羨慕地看著她,什麼時候她們也能跟她一樣?

她的上司會說,麥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僅此而已。他知道他留不住她,自然也不會花費時間去回憶這樣一個人,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JUDY們會對她的離開松一口長氣,然後發出“既生瑜何生亮”的嘆息。是的,她們本該能做朋友,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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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紫不會談論她,只是在偶爾,她以為已經失去聯絡,可突然想起,又覺得有些溫暖。有些人,彷彿不需要刻意記起,也不會輕易的忘記。有多久沒見?可再見的時候相逢一笑,又覺得熟悉地彷彿昨天才分開。麥琪這樣的朋友,不會讓你覺得是負擔,是累贅,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份淡定去維持一段如水的友情。

那他們呢?那些愛過她的男人們呢?

付文傑會說,他在少不更事的時候,他愛過一個像麥琪一樣的女子。一見鍾情,萬劫不復。在付文傑們的記憶力,麥琪是一個妖精般的存在,若即若離,帶著謎一樣的存在,接近,燃燒,然後黯然地熄滅。

黃子明會說,在他的前半生遇見過一個像麥嘉一樣的女孩,他看著她如何從一個清新動人的女孩成長為煙視媚行的女人,他看見她的美麗,她的蛻變,卻從未真正擁有過她片刻的青春,然後他會發出惆悵的嘆息,沒有得到的終歸是最好的。

袁三會說,他這輩子認識很多女人,傷害過她們,也被她們傷害過,但麥嘉是一個奇蹟,一個他不願意相信的奇蹟。連他都會忍不住惋惜,這樣一個勇敢的女孩會得不到歸宿,還是說這世間孤勇的女人太少,所以連上天都不願意成全。

那謝道年呢?謝道年會說什麼?

謝道年在麥琪回到濱城之後半個月,就跟著到了濱城。

他住在離麥琪的家隔樓相望的公寓裡。可是,她不見他。

他站在陽臺上,看著對面的窗戶裡亮著燈。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看見樓下有個男人,長久地站在那裡,他漸漸注意到那個男人的目光跟他注視著同樣一個方向,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又斜又長。等到路燈熄滅的時候,那男人才會戀戀不捨地離去,第二天他一早起來,會發現他站立過的地方有一地清潔工人還來不及打掃掉的菸頭。

半個月之後,那男人消失了。

可麥琪還是不見他。

他總會想起她來長安的那個夜晚。親吻那麼真實,擁抱那麼真實,連纏綿都是真的,可是當他斬釘截鐵地對她說,“嘉嘉,等著我。”

她卻在他的身下,眼神裡還殘留著纏綿的痕跡,可說出的話卻那麼堅決,“不。”

不,太晚了。她不等了,她等得太久,久到似過完了一生,久到她都忘記了等待本身的意義。所以,這一次,她那麼狠絕地對他說,“不!”

不等了,不愛了,不要了,不留了。

這是你要的嗎?嘉嘉。

謝道年在陽臺上對著那盞孤燈,暗暗地問。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你等得那麼累,那麼該我來嚐嚐等待的滋味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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