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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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裡。

拘留所的條件比城東監獄要差一些,比如說要忍受十來個人一起擠在這樣一個大通鋪的屋子裡。

我不想說話。可能是外面的人打了招呼,沒有人來打理我,或者說試圖找茬。一直蹲在門口的男子嘴裡叼著一根菸屁股,時不時拿眼角瞥我幾眼,我想這應該是老黑的人。他想幹什麼呢?保護我?監視我?

我沒有看他,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假若這也能算作床的話。我的視線一直望著天窗外面的天,看著它亮,然後熄滅。因為注視得太久,以致我能清晰地判斷出遠處的射燈以五分鐘的頻率路過這天窗一次。

這裡是拘留所,關著所謂的各色各樣的犯罪嫌疑人,搶劫的,強姦的,還有故意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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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是的。無話可說。無事可做。

但又不敢閉上眼睛,因為一閉上眼睛,我就會看見她的臉,然後就是刺目的紅,刺得我眉尖一跳,彷彿有人在拿著錐子死命地砸著我的腦勺。

是的,我喪失了睡眠的能力。假若睜著雙眼也能睡著的話。

我還是會想起她,即使在看著那片狹窄的天際時,我還是能看見那一縷紅,刺目得像是天邊的一朵火燒雲。

很早之前,我就見過那個男人。

直到現在我依舊不明白,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她跪在我的面前,哭著對我說要跟他在一起。

多奇怪,那一刻,我竟答應了她。女人的心思,她想要的,跟你給她的,原來天差地別。

可是,我又很想笑,這就是她選的男人麼?這就是她放棄一切跪著哭著也要在一起的男人麼?

“大哥,大哥,我求你了。全是她勾引我的,跟我沒有關係,真的……”他拉住我的褲腳,嘴裡反覆唸叨的竟是這樣的字眼。

我是應該笑的,可為什麼現在想來,心還是覺得痛得無以復加?

她的眼神,就是在那一刻,突然變得空洞,冷冽,帶著生無可戀的決絕。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草木本無心。

她該是恨的吧?為什麼,我寧願她恨的人是我,可連恨,她也不願意給我吧?

關於感情,我想我遠沒有他們決絕。謝道年,梁荷書,甚至麥嘉,他們都比我狠,比我絕,所以我才會想不明白,才會到了今天也不會明白,為什麼會成今天的局面。

我記得她對我說,她要的不過是現世安穩,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居家過日子的男人。其實,這麼多年,她都看不明白,我要的也不過如此。

我總是會想,所謂的現世煙火,不過就是那幾年最平順的日子吧?可人心啊,彷彿生來就不懂得滿足,還是我們的身體裡都住著一頭饕餮的怪獸?

我漸漸有些明白謝道年的選擇。

他終究還是怕的,所以才遲遲不敢踏出那一步。人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誘惑面前巍然不動?而人要有多怯懦才能如此舉棋不定,兜轉反側?

閒來無事的時候,我還是會想。倘若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呢?會不會也會跟我們一樣,跟俗世的夫妻一般,罅隙漸生,終於形同陌路?

當然,不愛就無傷,誰說KTV那些歌唱的又不是真理呢?

可是,這都不是真的謝道年。

“大哥,給根菸抽抽吧?”旁邊一個小子突然蹭了過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他,不想搭理。

可這個小子卻悄聲在我耳邊說,“一位姓謝的先生託我給你捎句話。”

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那個大個子往這邊看了一眼,又把眼光移向了別處,我大聲地嚷了一句,“你他媽少煩我!”

那小子又湊近了幾步,低聲說,“事情已經妥了,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但要防著黑子使詐,大哥你今夜要留點神。”

我不耐煩地扔了一根煙給他,大聲地說,“給老子滾遠點!”說話的時候我拍了拍的手,算是知道。

那小子叼著煙離開了,得意洋洋地跺開了,蹲在門口吞雲吐霧起來。

我撥出一口長氣,又躺了下去。

終究還是他,終究只有他。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嘴角牽扯出的那道幅度,到底意味著哭還是笑,又或者是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吧?

道年啊道年。

我好像很少叫他大哥,除了小時候。

小時候的他不是現在這樣的。

那個時候,他雖然冷清,傲氣,可還是會笑,會打架,甚至還會罵人。他還是會容忍他身後跟著我跟何思嘉這樣的小尾巴。後來,我們這兩條尾巴,一個成了他的妻子,一個成了他的兄弟。而現在,這兩條尾巴,一個成了拋棄他的前妻,一個成了只會拖他後腿的負累。所以現在的謝道年,不是人,是神。只有神才會像他這樣,不怨不悲,無愛無求。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可我真寧願他一拳打過來,對我說,“袁三,你真他媽是個癟三,瞧你做的這些混賬事兒!”我真寧願他在當初就跟我撕破臉,對我說,“袁三,你不仁我不義,以後咱們再也不是兄弟。”我真寧願他在我破產的時候對我不聞不問,然後對我說,“袁三,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他從來沒有說過。他非要在我們面前做一個完人,以德報怨,還要做出一副無念無求的模樣。

現在的謝道年,是個妖怪,是個我恨不能敲醒他,砸醒他,然後恨不得在他面前自裁的妖怪。

就是這個妖怪,我認識了三十多年的妖怪,呵,偏偏要把自己搭進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救我這個廢人,這個只會闖禍的廢物。

天一下就黑了,那天邊的紅燒雲終於隱匿不見了。

我試圖閉上眼睛,暗暗在心裡說,

姓謝的妖怪,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我想,明天醒來以後,我應該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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