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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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道年第一眼睜開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片茫然的白。迷濛期間,他依稀記得最後一眼看見的是麥嘉。呵,嘉嘉,那個傻女孩。

“大姐……”他*了一聲,才發現嗓音暗啞到幾不可聞。

“你可算醒了!”護士通知謝大姐進了CTU,謝衛紅眼眶一熱,抓住謝道年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嚇死大姐了,我以為……”

謝道年的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微笑,苦澀地一如乾涸的唇舌。

謝衛紅喂謝道年喝了點生理鹽水,頃刻,他才能發出聲來。

“大姐,她還在嗎?”

謝衛紅頓了頓,嘆了口氣,“要我讓她進來?”

謝道年搖了搖頭,“讓她走。”

謝衛紅看了看道年,整整一個星期,他就這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針管,她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病床上的弟弟跟自己記憶中的那個英氣勃發的弟弟分明是兩個人。

“大姐,別讓她進來,讓她走。”

謝道年看見大姐沒回答,又重複了一次。

“知道了,安心養身體,別的事情姐姐幫你處理。”謝衛紅出去的時候,聲音已然哽咽。

謝衛紅出去的時候,原本想叫醒在隔壁的麥嘉,她推開了房門,看見的是一個女孩蜷縮著躺在醫院提供的病床上,明明倦極,卻一臉的神色不安,她嘆了口氣,終於沒有做聲,悄悄掩上了門,拿出了電話。“袁三,大姐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等袁三趕到醫院的時候,謝道年已經被謝家的人轉走了。他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去面對房間裡那個依舊懵然不知的女孩。這樣的情景彷彿一年前的歷史重演。袁三不知道該怪謝道年的狠心還是多情。

“袁大哥,他不想見我,對吧?”清醒過來的麥嘉,並沒有大哭大鬧,看著一臉歉意的袁三,還沒讓他說出口,她已經快一步猜到了答案。

“嘉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主要是他身體狀態不太理想,醫生說最好安心療養,他家已經把他送去療養中心了,那裡環境比醫院好很多。因為比較匆忙,他還來不及通知你。”袁三硬著頭皮扯著謊,只是想讓眼前這個女孩心裡好過點。

“袁大哥,我知道了。不好意思,這次給你添麻煩了。我等會自己會回去的。”麥嘉虛弱地笑了笑,不再言語。

去機場的時候,沉默許久的麥嘉終於開口:“袁大哥,假若你見著他,能幫我帶一句話嗎?”

袁鳴秋正開著車,車內氣氛壓抑,他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沒來由地他有點疼惜眼前這個憔悴的女孩。

“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他了,讓他好好養好身體。就當我們從來……從來沒有認識過吧!”麥嘉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一直凝視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是啊,從來山高水長,一切歸零,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多好,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袁鳴秋楞了楞神,卻也知道此刻說任何話都是無益,點了點頭,算是承諾。但直覺地知道這樣的話謝道年是不願意聽見的。

麥嘉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去濱城的飛機,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心臟傳來莫可名狀的痛,她狠狠地扭住左邊的衣服,卻無法驅趕那心臟抽搐式的疼痛,等那陣悸痛消失的時候,她才緩緩睜開眼,發現已經身在遠離長安的上空。眼淚此刻才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一直不肯停歇。

25歲的那年春天,麥嘉明白了一件事情,愛的背面不只是恨,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悔,叫做愧。

哪些自以為是的愛情啊,原來竟是一把把利刃,刀刀都插在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身上。第一次,他陪著她走在江城的街道上,在她面前轟然倒下,第二次,他陪著她胡鬧,放縱她的任性與痴狂,換來的卻是他躺在醫院裡一個星期的生死不明。麥嘉,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這就是你所謂的怨嗎?你以為是誰在傷害你?謝道年?不,不是,是你自己。你那無知無畏的行徑,你那自以為是的報復與怨念,卻要對方用生命來回饋。麥嘉,你真的懂什麼叫愛情嗎?

也許從這一刻開始吧,謝道年成為一根刺,深深地刺進了麥嘉的心臟。

三個月後,謝道年不顧謝衛紅的反對出了療養院。

“道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大姐,我不但要活,還要好好地活下去,讓我們全家都好好地活下去。”謝道年目光堅定,不由分說。

是的,今時不同往日,他的父親還有一年就要離任,權勢這東西不是不像癮的。他的身體一病再病,雖然家人都瞞著他,但他卻不得不想前路。以後,該怎麼辦?失去了何家依傍的姐夫,生意已日落西山,原本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而這世間,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卻少之又少,難道還要天真地想著一年之後,他家還會依舊如往昔嗎?

“她跟你說了什麼沒有?”三個月前,他問送走了麥嘉的袁鳴秋。

袁三吞吞嗚嗚,“她那是使小孩子脾氣。”

“說吧。”

“那啥,就是說當你們沒認識過。”袁三也沒了脾氣。

謝道年楞了楞神,許久深吸了一口氣。“幫我看著她,別讓她走錯路了。”

他以為自己埋首沙堆便可不聞世事,結果事實往往有違人願。

不顧謝衛紅的勸阻,謝道年飛去了北京。

那是2000年的夏天,網際網路剛好遭遇了第一次泡沫的破滅,整個中關村哀嚎一片;經歷過97的對外貿易公司剛死掉了一批;股市還在底盤震盪,雖然是千禧年一切都好像欣欣向榮,但一切又好像剛剛經歷過一次不小的震盪,看似處處先機,卻也可能處處陷阱。謝道年手裡的籌碼不過只是一個高幹子弟的虛銜而已。

然而,虛銜卻別有用處。那一段時間,他在皇城根下,猶如一個嗅覺敏銳的獵人在試圖尋找事業的突破口。他叫著身居要職的叔叔伯伯,招呼著一同留學歸來的兄弟朋友,他已經蟄伏許久,這過往的幾年猶如虛度,與世隔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正在發生什麼,然後以此揣測未來會發生什麼。入仕已失去庇廕,他要的不過是靠自己雙手頂天立地。

此刻的他,猶如涅槃。長久以來,他身居高處,有著高幹子弟一樣的驕傲,眼高手低,好高騖遠。而現在的他,懂得人情冷暖,自然少了往日那份天真,旁人給你青眼,並非是看上了你的人,而是你身後的家族,難得的是他肯低就,三教九流,悉數請教,少了身上那層浮躁之氣,眼光與手法自然不同。

“小謝啊,過幾年,看這房價是收不住的漲啊!”談笑之間,那些雲遮霧掩的政策,也就呼之欲出了。

回到長安的謝道年,心裡已經有了大致脈絡,拿出50萬本金真正開始了闖蕩的生涯。

“謝二,你真要做房產中介?那玩意兒能賺錢嗎?你就去北京轉轉,隨便倒一個啥也不只這個數啊?”袁鳴秋並不看好謝道年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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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當然不比做房產開發,但謹慎有謹慎的好處。袁三,那些投機的事情咱們最好少沾了,什麼時候一個浪頭打過來,身都翻不了。以後咱們也不別指望著靠誰,就靠我們自己也能在長安這塊地兒站穩了。”

就在謝道年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麥嘉卻回到了濱城。

2000年是一個分界點,兩個人曾經在某個時間點相交,卻很快分開,猶如兩條再也沒有可能相交的平行線,一如麥嘉所願,兩個人當真是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山水無相逢。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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