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聶一直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楊若兒瞧著場面有些冷下來，她有點焦急，她捅捅姚小聶。

楊若兒：“你講講？”

姚小聶睜開眼，咂巴咂巴嘴。

這場合在座的都是前輩大拿，輪不到他一個大一的19歲學生講話。

眼下這80年代初期社會上對“輩分”這事情的講究可不比三四十年後。

這年代社會風氣嚴肅，排資論輩更是厲害得很。

開會時老前輩壓在上面，絕壁沒有毛頭小夥說話的份。

姚小聶前世在這環境裡面混了十幾年，太清楚這裡面的尿性了。

楊若兒瞧著姚小聶不說話，她急道：“你不說說？”

姚小聶：“這場合，都是大人物，我插話不合適。”

楊若兒：“你有法子說動他們，就趕緊說，什麼合不合適的！”

楊雯光留意到女兒和姚小聶在竊竊私語。

楊雯光：“姚同學，你有話要說是嗎？”

曾玉平訕笑擋道：“姚同學還年輕，是來和各位前輩學習的。”

曾玉平沒別的意思，他純粹是出於禮節，這個場合面對諸位前輩大拿，他身為系副主任出面說話才合適，姚小聶出來說話實在是不得體。

楊雯光笑道：“姚同學雖然年輕，可是非常有見識啊。不怕諸位笑話，一個星期前我突發腦溢血前兆，差點就出大事，是姚同學發現我的身體出問題了，及時提醒，挽救了我的健康。而且姚同學還和我談了很多文學上的見解，讓我眼界大開，受益匪淺，我十分佩服姚同學。姚同學如果有話要說，就談一談吧，也讓前輩們聽聽你的高見。”

楊雯光是在場眾大拿中最大拿的那一位，輩分最高，名望最高，職務最高。

楊雯光這麼說話了，大夥都安靜下來，看向姚小聶。

姚小聶就站起來，笑笑，說道：“各位專家，各位老師，我是華芯計算機漢字擴展卡的發明人、專利人，我叫姚小聶。漢字字型檔，是我們這件漢卡的軟體核心，對於這件產品非常重要。今天很榮幸能與諸位前輩坐在這裡討論為這件漢卡產品編寫漢字字型檔的事宜。”

姚小聶鄭重鞠了個躬，然後接著說道：“我想在這裡問諸位前輩一個問題，我們人類社會的發展經歷了第一次科技革命，即蒸汽技術革命，還有第二次科技革命，即電力技術革命。現在西方世界認為，我們正在進入第三次技術革命，你們知道這次技術革命的核心是什麼？”

眾專家沉默。

姚小聶說道：“這第三次技術革命，可以簡單稱為資訊科技、新能源技術革命。核心技術內容包括電子計算機、原子能、生物工程等。電子計算機，是第三次技術革命的核心之一。換句話說，未來，是屬於電子計算機的時代。”

“在未來二十年之內，電腦將走進千家萬戶，成為像電視冰箱一樣普及的家用電器。在未來三十年之內，掌上電腦將成為大部分人類一個延伸的器官。這個未來你們都會看得到，三十年後，每個人都要使用電腦，哪怕你們已經七老八十了，也不例外。”

“而我們眼下做的這件漢卡，是世界上第一件實現計算機漢字化的產品，而且是即將廣泛推廣給世界人民使用的民用標準化產品。也就是說，我們在建立計算機漢字化的標準。”

姚小聶的話擲地有聲。

眾人都認真聽著。

姚小聶：“計算機漢字化的標準，核心是建立漢字字型檔的標準。如果我們編寫出一套經典的、經受得起歷史考驗的漢字字型檔，我們將開創計算機漢字化的歷史。這對我們國家、我們華夏文明進入信息時代有著重要的意義。”

“我之所以說，我們是在‘開創歷史’，諸位可以看看這三份材料。”

姚小聶說著，從資料夾裡拿出九張紙，這是三份材料，一份材料三張紙。

他將材料分發給專家們。

姚小聶：“第一份，是1920年錢玄同在《新青年》上所發表的文章，文中提出，華夏要發展，必須廢除漢字。他說，世界上各文明，各民族的文字大多經歷過一個從表形文字到表意文字，再到表音文字的進化過程。表音文字如羅馬字，代表文字進化的高級階段。漢字不是表音文字，是表形和表意的文字，因此是落後的，是阻礙華夏文明發展的，所以必須廢除漢字，轉而使用‘世界語’。”

“第二份，是1979年清華大學的校刊。裡面記載，副校長的錢偉長應邀去參加一個國際會議，一位外國專家公開在會議上宣稱：‘只有拼音文字才能救華夏，因為漢字無法進入電腦，未來是屬於電腦計算機的時代，所以漢字註定要被淘汰，只有淘汰漢字，華夏人民才能跟上世界文明的步伐，擺脫野蠻。’據記載，錢偉長校長當時極為氣憤，但又無可耐何。說來也巧，錢偉長先生正是錢玄同先生的同族遠親侄子。”

“第三份，是1980年權威刊物《語文現代化》叢刊第一期的一篇文章。裡面宣稱：‘方塊漢字在電子計算機上遇到的困難，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衰老病人。歷史將證明，電子計算機是方塊漢字的掘墓人，也是漢語拼音文字的助產士。’據說錢偉長先生看完這篇文章之後老淚縱橫，寢食難安，瘋了一樣四方奔走呼籲。錢先生說，漢字不能拼音化，如果漢字廢止，意味著延續五千年的華夏文明將出現斷裂，浩如煙海的古代文獻將成為堆堆廢紙，故宮、天壇、兵馬俑上的漢字將不再與風景融為一體，書法不再是華夏人民的情感表達……所以，在1980年，錢偉長先生就發出呼籲，當前華夏科技發展第一要務就是研究漢字如何錄入計算機，如何實現計算機上的漢字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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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專家看著材料。

楊雯光、曾玉平、楊若兒都看著姚小聶。

現場一片寂靜。

姚小聶拍拍手上的材料，笑道：“看來，近一百年來，帝國主義要廢我漢字之心不死啊。我們今天做的事情，就是要告訴他們，漢字亡不了，更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