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廣場熱熱鬧鬧，與之相反的是外面的街道，空無一人，只偶爾能聽到不知從誰家傳來的鞭炮聲。
萬家燈火的除夕夜，一個臃腫的身影慢慢走到青年廣場外，離著一些距離，藏在黑暗中偷偷的張望。
消失了許久的周立寶，竟然在這一天出現了。
他頭髮跟鬍子都長長了許多，亂糟糟的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面孔也黑乎乎的，不知是多久沒洗臉了。
身上披著撿來的破衣服，破麻袋，凡是能綁在身上的，都綁上了，顯得整個人都粗了兩圈。
但即便是這樣，也抵擋不住寒冷，他依然冷的不住的發抖。
周立寶其實一直都沒離開狐山，這裡雖然小，但他想藏起來也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
前些日子他就在遠些地方的村裡要飯，一個村子不敢多待，要一回就走。
夜裡就鑽進草垛裡睡，白天就上菜地裡偷大白菜和蘿蔔吃。
臨近過年了，地裡連菜葉子都沒有了，又冷的實在受不了他才偷偷跑回鎮裡。
這幾天，周立寶就藏在狐山的山洞裡，那裡好歹還能避避風，生火取暖也不怕被發現。
就是山裡沒有能吃的東西，他時不時的就要趁著夜色偷偷下來，找點吃的再回去躲著。
好在，他現在的模樣不是熟識的人根本認不出來。
昨天有人看見他可憐，還給了他一個粘豆包，周立寶回到山洞裡，抱著粘豆包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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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悔恨啊，好想回家，好想兒子大寶，甚至，他也開始想念武紅。
原來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是多麼幸福，可全都被他給毀了。
這一段日子，他偶爾出來要飯或者找吃的時候，已經聽說仲大古沒死了。
周立寶也想過自首，但又怕去坐牢。
他更怕的是武江山，不知道他出現之後，武江山會怎麼打他？
帶著害怕，也帶著期待，周立寶慢慢的走到了青年廣場附近，躲在了小吃鋪子後面。
看著裡面熱鬧的景象，他不敢再多往前一步。
夜裡沒有風，但寒冷像水一樣滲透了他身上的破布片子，周立寶只能在原地不停的走動...
大寶吃完了餃子就困了，武江山就把他抱到二樓小屋去了，放在床上，蓋上厚厚的棉被。
後半夜三點多，在青年廣場玩的人陸陸續續的都回去了。
還剩幾個小孩捨不得走，也被武江山攆走了。
然後就叫大古，王富貴跟大姐收拾一下，準備關店，早點休息。
大家都忙活的時候，大寶不知怎麼睡醒了，自己穿上棉鞋，看到武江山小屋地上還有鞭，就去揪了好些塞兜裡了。
然後下樓找老舅要火兒放鞭玩。
武江山跟大古去了後面宿舍檢查爐子，王富貴把抽了半截的菸頭給了大寶。
武紅看見了，就叫大寶在門口玩，不許跑遠。
大寶高高興興的跑到門口的臺階下，點了個小鞭扔出去。
“啪”
蜷縮在小吃街鋪子後面的周立寶，被鞭炮的聲音給驚醒。
他身體都快凍僵了，剛剛差點睡過去。
這要是睡過去了，就醒不過來了。
周立寶扶著店鋪的牆面慢慢的直起身體，兩隻腳都快沒有知覺了。
他嘆了口氣想要走回山上。
“大寶，你別跑遠了啊，就在門口玩，等會媽媽幹完活領你回家睡覺。”
“好~”大寶頭也沒回的應了，繼續點著小鞭往外扔。
武紅看了眼，臉上帶著笑容又回溜冰場收拾了。
大寶吹了吹菸頭，點著一個小鞭使勁朝前面扔，等了一會兒，小鞭沒響。
大寶等了一會兒，就跑過去看。然後拿菸頭重新點了一下再往前扔。
“啪！”這迴響了，大寶高興的拍手笑。
周立寶看看腳前面炸響的小鞭，再看看大寶。
大寶一身紅彤彤的新棉襖，站在門口的大燈底下，就像個年畫娃娃一樣好看。
“大寶...”周立寶不敢上前，怕被店裡的人看見，小聲招呼了一聲。
大寶往聽見聲，看過去，陰影裡好像有個人影，黑乎乎的看不清，他有點害怕的後退了兩步。
周立寶怕大寶跑回去叫人，不再靠近，一邊瞅著門口，一邊小聲的喊：“大寶，我是爸爸，你不認識爸爸啦？”
“大寶，我是你爸爸，你還記不記得爸爸？”周立寶激動不已，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想抱抱孩子。
爸爸？大寶聽完愣住了，周立寶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把頭髮扒拉開，拿手使勁抹抹臉，眼淚流個不停。
大寶看著慢慢靠近的人，搖搖頭：“你不是我爸爸，你是要飯的。”
聽了大寶的話，周立寶哭的更厲害了。
“大寶，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是你爸爸啊，爸爸是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才變成這樣的，你連爸爸都不認識了嗎？”
大寶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好久沒見到爸爸了，問媽媽，媽媽就說他爸爸不會回來了。
可是小孩子，哪有不想爸爸的？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到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他也想有爸爸媽媽。
“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我真的是你爸爸，大寶，好大寶，你再仔細看看？”
大寶聞言往前又走幾步，周立寶蹲了下來，小心的拉過大寶的小手。
“大寶，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爸爸，大寶，爸爸好想你啊。”
大寶小嘴一癟，認出來了：“爸爸...”
“哎，哎不哭，別出聲別叫人聽見了。”
“我去告訴媽媽。”大寶想回頭喊，被周立寶給捂住了嘴：“好大寶，別喊，喊了你舅舅聽見了，會打爸爸的。”
“舅舅可好了，舅舅不會打人。”大寶抗議道。
“你讓爸爸抱一會兒，抱一會兒就行。”
大寶也緊緊摟住了周立寶，一點也沒嫌棄周立寶身上髒，把周立寶感動的差點哭出聲來。
“爸爸，你上哪去了呀？你怎麼都好久不回來了，你是不是又去耍錢了...”
小小的大寶還不懂什麼是耍錢，但是聽媽媽說過，知道耍錢是不好的。
周立寶抱著大寶軟軟的小身體，不知道怎麼回答孩子。
“大寶，你兜裡有沒有吃的，爸爸太餓了。”
“有。”大寶掏啊掏，掏出了兩塊糖：“爸爸，我有糖，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