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章 機會只在運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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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坳,有著超乎同季該有的溫度。已是深冬,雖有寒意,但並不怎麼刺骨。

夜晚無風,更是如此。

張本民只拉了破被子的一角蓋著肚子,並沒感到有多冷。

窗外,星空璀璨。

鐵皮門掛鎖,一個令人要窒息的空間。

就算是苟延殘喘也要繼續,張本民枕著兩手,閉眼,大腦飛速運轉。

在礦區是沒法逃的,作業區和生活區隔開,每個小組單獨存在,管理稱得上是井井有條,再加上活動受限制,還有人二十四小時輪流監視,並且各出口和拐角處還有兇猛的大狼狗。

儲煤場也不行,那兒有比較大的開闊地,視野好,不利於隱遁。冒失奔逃,會成為看管人員的活靶子。

絞盡腦汁想來想去,只有在運煤的路上能找到最好的機會。

路險且長,環境複雜,看管也較為鬆懈。但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生存,周遭近乎是原始山林,也滿是兇險。退一步說,如果單單是他自己,或許還能勉強應付,可是還有何部偉,照料起來會很麻煩。

側耳聽,身邊的何部偉睡得正香,發出微微鼾聲。張本民一聲嘆息,滿是自責,他本不該有今天生死一線間的處境。

“慶哥。”何部偉突然開口,他翻了個身,“想好了沒?”

“你還沒睡?”張本民很是吃驚。

“睡了,但時不時醒來。”

“哦。”張本民恍然應著,“還沒怎麼想好。”

“不著急,這種事得慢慢琢磨。”

“是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所以不允許失敗。”

“噯,你說沈時龍會不會救我們?”何部偉言語間滿是期望,“這一趟任務下來,我們沒了音信,他應該會追根溯源,找點線索吧。”

“這次生意見不得光,中間的聯絡說斷就斷,就算沈時龍有意,可能也不會有什麼我們所希望的結果。”

“唉,這麼看來,入行真的很重要。沒有伏虎力,不能上山崗,沈時龍涉足特殊安保業務,經驗明顯不足,否則要是知道這個護送行規的話,還不得早早地提醒我們注意?”

提醒?

張本民驀地一個驚厥,猛吸一口冷氣,眼下落得如此境地,是沈時龍真的不懂行規沒有提醒,還原本就是他的安排?是不是自己跟梅樺茹之間事情被他察覺到,剛好藉機下套?

“慶哥,怎麼了?”何部偉察覺到了張本民的驚異。

“我,我是突然想起,咱們這番遭遇,跟沈時龍有沒有關係?”

“喲!”何部偉被這麼一點撥,也驚了一下,“你是說,你跟梅樺茹的事被沈時龍知道了,他就趁此次行動把你給廢掉?”

“只是有點懷疑,但道理上還講不通,因為沈時龍不可能知道中途會損耗掉兩個人,剛好我們補上空。”

“對哦。還有,當初制定運送計劃時,他也沒指定就只是你和我兩人負責押運。”

“那是我多想了。”張本民輕聲嘆笑了下,“不過這也是個警示,紙裡終究包不住火,哪天沈時龍一旦知道我和老闆娘的事,肯定會讓我在不覺中便沒了小命。”

“是要留心的!慶哥,那不如這樣,等我們逃出去後,也不和沈時龍聯絡了,就此一刀兩斷,省得留有後患。”

“嗯!”張本民也有此想法,“也許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提醒和選擇,是該徹底擺脫沈時龍了。”

“就是,我們也不是離開他就不能活,路子多著呢。”

“出路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是怎麼逃出去,我看難度還不小。”

“急不得,慢慢想穩妥了,一次成功!”

“嗯,只是你要多注意,背煤運送是個險活。”

“沒事,不是說了嘛,就當是魔鬼訓練了,好歹也能成就我一副好身手。”

“那就妥了!”張本民稍得安慰,“趕緊睡吧,休息好最要緊。”

張本民也確實困了,身體和精神都極為疲憊不堪,說完也就昏昏睡去。

第二天,東方魚白。

生活區內刺耳的哨聲大響,該起床幹活了。

這真是要命的節奏,但沒有人拖拉以便多睡會兒,因為都知道已經不被當人看,隨便一作,便是死。

早飯依舊是發黑的饅頭和鹽湯。沒有人再抱怨什麼,都大口嚼著,不吃下去的話,一上午就很難堅持下來,飢餓感會讓全身乏力。

饅頭每人只有兩個,定量。

刀疤光頭男身體壯實,飯量大,兩個饅頭根本不夠,他狼吞虎嚥吃完後,把目光瞄向身邊一個禿頂的老男人,一把搶了半個。

禿頂老男人想搶回來,但被刀疤光頭男兇狠的目光嚇住,一言不發。

張本民有些看不下去,在這次押送的人當中,禿頂老男人雖也有命案在身,但卻讓人很理解。

禿頂老男人的獨生女被嚴重家暴,遍體鱗傷不說,還幾次昏厥過去差點沒了命。就此事,報警不行,女兒的丈夫說過,如果他被派出所處理了,就要殺她全家。想離婚也不成,女兒的丈夫說就要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作為父親,禿頂老男人當然看不下去,就去勸說女婿,好好過日子。誰知女婿反過來將他一頓暴打,女兒實在無法忍受,跟著他回了孃家,可女婿竟然找上門,把他一家三口都打倒在地,然後拖著他女兒回去了,剛進家門後就又被打得送到醫院搶救。

最後,禿頂老男人實在忍無可忍,半夜裡用榔頭結果了女婿的小命。

張本民覺得禿頂老男人一定程度上值得同情和欽佩,所以看不得他被欺負,便對刀疤光頭男道:“你頭上還想再破個洞?”

“關你鳥事?”刀疤光頭男瞪著張本民,不斷咬著牙根,腮幫根子有節奏地一鼓又一鼓,發出震懾。

“收起你虛妄的空架子,不堪一擊的紙老虎。”張本民啐了口唾沫,“十秒鐘,把饅頭還回去,否則我就喊外面拿槍的了。”

“你有那膽?”刀疤光頭男一挺脖子,但語氣明顯變弱。

張本民起身,向外走去。

“回來。”刀疤光頭男洩了氣,把半個饅頭扔到禿頂老男人碗裡。

禿頂老男人抓起饅頭就啃,用感激的目光看著折回的張本民。

張本民不在乎禿頂老男人的眼神回饋,他走到何部偉身邊,提醒運煤時注意觀察沿途有無合適脫身的地方。

運煤開始了,禿頂老男人故意往張本民身邊湊,找機會說話,問張本民是不是心有不甘。

“你說呢。”張本民被問得有點生氣,這是傷口撒鹽。

“所以你想逃出去是不是?”

張本民這下不氣了,看來這禿頂老男人還不一般,多交流點沒什麼壞處,“你說,誰不想離開這兒呢?”

“難,很難啊。”禿頂老男人搖了搖頭道,“這種礦都在深山老林裡,就是放手讓你跑,恐怕機會也不大。”

“你很瞭解?”

“算不上,只是有個親戚以前在黑礦幹過監工,聽他講了點。黑礦管理一般都差不多,礦區分挖煤和運煤兩大塊,一般新來的人都幹運輸的活,因為地形不熟,逃了也沒用,不是飢餓病重而死,就是被抓回來。抓回來的,幾乎也是個死,殺雞儆猴用。”

“你是說等運一段時間的煤,對周圍地形熟悉了,有了外逃成功的可能,就會被送到挖煤的地方?”

“是的,不過開始也是做運輸的活,從礦口把煤背到運煤區堆放起來,過段時間,就要進洞,負責挖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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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挖到死?”

“也不一定,假如身體不行的話,還是會被轉去運煤,就像我們現在幹的活。因為那時雖然對地形熟悉,但體力跟不上,根本就沒法逃的。”

“哦。”張本民點點頭,道:“對了,你那親戚後來怎麼不幹的,是不是黑礦被查了?”

“被查?”禿頂老男人搖了搖頭,“黑礦都在人跡不至的地方,極為隱蔽,要不運煤出山的地方會離礦區很遠?那既受自然條件所限,也是為了讓礦區所在位置不洩露。還有,黑礦的老闆跟地方都建立了聯絡,一般的舉報也沒用,而且又有誰會去舉報?凡是進來的,相當於是無期徒刑,死了都出不去。要不然,我們所在的這個黑礦,能有如此規模?”

“聽你講話用詞還有一套,以前是做什麼的?”

“民辦教師,教了一輩子小孩子。”禿頂老男人說到這點挺引以為豪,臉上泛著點神采,不過很快就擺了擺手,“算了,不說了,說那些有什麼用。”

“那說點有用的吧。”張本民想幫這位民辦教師一起逃出去,“如果你離開這裡,有地方容身嗎?”

“沒有,出去早晚要被抓,多是要被判死刑。”禿頂老男人哀嘆道,“其實我還是願意留在這裡,哪怕累死。雖然都是死,但結果不一樣,我要是被槍斃了,老伴和女兒肯定受不了打擊,她們的日子怎麼過?而死在這裡,沒什麼動靜,她們會以為我還活著,總還有個念想吧。”

這話聽得張本民有點點鼻酸,發自內心想幫幫他,但愛莫能助。當下生存環境惡劣,自保都成問題,又怎能對別人施以援手?

還是先自救。晚上,張本民與何部偉商量,從現在開始要著手準備,早點行動,免得突然被轉到挖煤區,可能就永無逃身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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