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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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餘糧是被他爹孫未舉強迫退學的,儘管學校做了大量思想工作,但孫未舉一開口就三搖頭,堅決不聽勸,說從小看八十,孫餘糧根本就不是個讀書的料,每次考試名次都倒著數,再念下去純粹是白花錢,還不如早點下學幹活掙錢是正道。

於是,離開教室的孫餘糧就坐進了家裡的代銷店,恰好又趕上了春耕夏播農忙時節,他便成了名符其實的小老闆。自此,張本民和高奮進也就成了店裡的常客,糖果點心吃了不少。

當然,便宜也不是白佔的,張本民跟劉勝利說,凡是大隊部用的東西,只要孫餘糧家裡有的,就過來買。還有曹緒山,小學裡所需物品,能到店裡買的也儘量過來。

這麼一搞,孫餘糧很是開心,眼睜睜地看著掙到錢,不樂呵才怪,他經常搬把椅子到店門口坐著,跟個老大爺一樣曬著太陽。不過一段時間後,這種好日子沒了。

進入六月下旬,農活不再繁重,都是些田間管理的輕活。孫未舉又坐進了店裡,孫餘糧,開始了另一份職業。

賣冰棍兒。

孫未舉弄來一輛老舊的洋車子,冰棒箱就綁在後座上。箱子是木頭做的,外面漆成白色,少吸熱,裡面是一層小薄棉被,把冰棒裹在中間,可以讓冰棒長時間不融化。

就這樣,孫餘糧每天騎著冰棒車到學校門口叫賣。其實這本也是很樂呵的事,起碼比坐在教室裡快活多了,趕巧一天還能掙上好幾毛呢。只不過,因為賈嚴肅的出現,讓這一切變成了夢魘。

賈嚴肅差不多一直堅持每天都去學校門口,不是中午就是下午,就是為了看看李曉豔,跟在後頭聞聞味兒,就像發情期的小衰狗仔,靠不了異性的邊但也不願離開,就是那麼猥瑣而執著。

在孫餘糧開始賣冰棒後,賈嚴肅來學校的時間就固定了,都是中午,那樣不但能看李曉豔,而且還能吃免費的冰棍兒。

“小子,拿根冰棍兒來,給大爺俺消消火。你不知道俺這心裡頭,燒得可厲害著呢!”賈嚴肅又來了,將腳踏車在學校門口放好,把收錄機擱在後座上,扭著屁股走到孫餘糧的冰棒箱前索要。

“四分錢一根。”孫餘糧一下抱緊冰棒箱子,不能讓賈嚴肅輕易就得到。

“四你個娘!”賈嚴肅拽著孫餘糧的胳膊往旁邊拖,沒拖動,“咿”了一聲後,就捏著他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邊,恐嚇道:“信不信俺把你洋車子踹倒,砸了冰棒箱子,讓你賣不成?”

孫餘糧不敢再說話,還真怕賈嚴肅砸了冰棒箱子,但又捨不得讓他白吃,就在一旁道:“這樣,你給個本錢,俺不賺你的還不行嘛。”

“嘻,你他娘的廢話還不少呢。”賈嚴肅根本就不屑一顧,不過因為高興還能逗上兩句,“也行,本錢就本錢,不過現在先不給,秋後一起算賬。”

“不帶欠的。”孫餘糧見有轉機,連忙爭取。

賈嚴肅眼一瞪,使勁一捶冰棒箱子,“你小子還當真了,告訴你,俺吃你幾根冰棍兒是看得起你,往後在這學校門口啊,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你說了不少罵人的髒話,要是俺告訴到大隊部,會罰你很多錢的。”孫餘糧想要挾一下。

“罰個吊啊!”賈嚴肅一哼,“告訴你,俺是酒廠上班的工人,不是嶺東大隊的社員!再說了,俺是在學校門口這邊罵人的,大隊部能管個蛋吶!”

孫餘糧徹底沒招了,“那一天只能一根。”

賈嚴肅也知道不能多吃,畢竟跟錢有關,萬一事情鬧大了被說成是沒錢買冰棍兒也沒個面子,“恁樣吧,一天最少一根,最多也就兩根。因為你知道,有時候酒廠忙起來,俺也不會天天來,平均一下,也就差不多是一天一根。”他一邊說著,一邊伸著舌頭,“嘶啦嘶啦”貪婪地舔吸著冰棍兒。

孫餘糧沒話說,他知道跟賈嚴肅有理說不通。

這事讓張本民也很為難,對啥樣的人得用啥樣的法子,就賈嚴肅而言,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一頓暴揍到服帖。不過現在還達不到如此能力,要說搞遠距離投石戰,倒還有一定把握,張本民自認為現在投擲的準頭已達到相當水平,可話說來,體力還是個硬傷。

總的來說,幫助孫餘糧得藉助外力,曹緒山自然是不二人選,可是也有不得力的地方,因為中午放學前後,正是學校後勤忙碌的時候。說白了就是食堂還離不開曹緒山,因此,他並不能在那個時間段到校門口去保護孫餘糧。

“只有一個字,忍,你知道俺說過的,時間也不會長了,他絕對沒有機會再找俺們的麻煩了。”張本民只有這樣安慰著孫餘糧。

“你是說,賈嚴肅會死的事?”孫餘糧歪著頭,“真的嗎?”

“是的,而且俺並不打算救他。”張本民拿起冰棒箱子上的一把冰棒棒子,撒在地上,挑著玩了起來。

孫餘糧從箱底翻出兩隻帶綠豆的冰棒,“馬上放假了,慶賀一下,趕緊吃,萬一賈嚴肅來了,俺們就只有乾瞪眼的份。”

張本民盯著兩隻綠豆冰棒看了看,揀了根綠豆多的,“這根俺吃了,你有沒有意見?”

“不就多幾粒綠豆嘛,能有啥意見!”孫餘糧笑道,“沒嘴說了,開吃!”

兩人大口嚼著,腮幫子冰得發麻,但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們真擔心賈嚴肅過來,要是被他看到了,一準都給搶了去。

賈嚴肅並沒有出現,此時他正在李曉豔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專門揀了段有齊腰高蒿草和大樹密集的乾渠堤上,把腳踏車和收錄機藏在的蒿草裡,人也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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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了。

草叢裡的賈嚴肅很有耐心,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一動不動地蹲著。終於,透過草隙看到李曉豔蹬車而來,他興奮得直抽搐。

李曉豔被攔住了。賈嚴肅一個大馬跳,從蒿草裡蹦出來,兩手叉腰,傲視著她。

“曉豔妹子,俺護送你也不短時間了,看俺咋樣?”賈嚴肅貌似平靜,其實已經急得抓心撓肝。

“啥咋樣?莫名其妙。”李曉豔在一陣驚嚇後鎮定下來,“賈嚴肅你甭亂來,大中午的你不回家,攔俺做啥?”

“做啥?”賈嚴肅兩手終於忍不住痙攣般顫抖了起來,“一會兒你就明白嘍!”說完便撲了上去,任由著李曉豔驚叫不已,硬是把她拖進蒿草叢那邊的渠坡底下。

夏天大中午,又是村外老遠的地方,難見個人影。李曉豔的呼叫沒起到作用,最後她只是哭,讓賈嚴肅住手。

賈嚴肅根本不聽,只顧著撕扯李曉豔的衣服。最終,他的痙攣從雙手逐漸傳到全身,最後“啊啊啊”地一陣亂叫,像洩了氣的皮球攤在地上。他想躺下來美美地歇會兒,但是不敢,還是硬撐著腿爬起來上了渠堤,拖出掉了鏈子的洋車子,提著收錄機顛顛地跑了。

李曉豔哭啞了嗓子,最後提上褲子也上了渠堤,扶起倒在路邊的洋車子,推著回家了。

賈嚴肅很害怕,回家吃過午飯沒敢去酒廠上班,躲在家裡不出門。但半下午的時候,還是被幾名頭戴大簷帽,身穿白上衣、藍褲子的民警押上了警車。

嶺東大隊的社員們繞著巷子飛奔,把這個喜人的訊息相互轉告,議論得熱火朝天,臉上浮現著興奮。在他們看來,這意味著將會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安寧日子,尤其是女人們,不會再擔心被尾隨偷看到些什麼。

張本民很懊悔,他記得賈嚴肅是因為猥褻酒廠女職工出事的,受害者咋變成了李曉豔?早知道這樣,肯定會不顧一切保護她的。

懊惱再多也無法挽回,只有接受。那就順其自然吧,張本民也跟著大家夥慶賀著說起來,“賈嚴肅被公安抓了,這下肯定要法辦,弄不好還要被槍斃的!”張本民逢人便講。

這事讓本就抬不起頭的鄭成喜更加蒙羞,姑家表弟的閨女在本大隊小學上學,結果被本大隊的人給糟蹋了!

李曉豔他爹找到了鄭成喜,說要請求重判,否則閨女以後咋嫁出去?

鄭成喜幾乎是咬牙切齒,說槍斃了最好,那個狗雜種只要活著,什麼時候都是個禍害!

星期天回家的鄭建國也知道了此事,他覺著自己有錯,如果當初不是讓賈嚴肅插手阻止張本民作弄李曉豔的洋車子,可能李曉豔啥意外也不會發生。這同時,鄭建國也為賈嚴肅感到一絲嘆惋,雖然他在別人眼裡不是個東西,但畢竟是自己的狗腿子,太好使喚了。

張本民精神頭兒高昂,不忘給處於自責怨嘆中的鄭建國來一拳重擊,在大街上碰到他時故意冷笑著自言自語,“恐怕某個人今年暑假過得不會心安理得了,害人終害己,落得兩頭不是人吶。”

“嘎娃你娘的比找死,說啥呢你!”鄭建國衝過來抓住張本民的衣服,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狠狠地揍上幾拳。

“鄭建國罵人了,堂堂一個高中生在大街上無緣無故罵人,還要打人呢!”張本民大喊起來,“罵人,大隊要罰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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