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屏壩河邊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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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奮進看到太過滿面春風的張本民,有點想不通,“家庭作業多死了,還愁不著你?”再看看他手裡捏著青蛙,道:“哦,就兩個小青蛙,把你樂成這樣?”

“哪呀,青蛙算個啥。”張本民呵呵笑著,“今晚不是還能看連環畫的嘛。”

“啥?”

“連環畫啊,你姐昨晚不是說了嘛,今晚還可以再看一晚的。”

“哈哈……”高奮進大笑起來,抬手指著張本民道:“你,你被俺姐給騙嘍!”

張本民皺起了眉,“你姐,不給看了?”

“不是,她上午已經出發,回學校去了,書箱子也被她給鎖了起來,還看個屁呀!”

“嘿喲!”張本民啪啪地拍著腦門,有種初相識約會就被放了鴿子的感覺,惱火,卻又沒法說出來。

“不就是幾本連環畫嘛,等俺姐放假回來了再多看幾本就是,瞧你這樣兒。”

“兄弟,俺,俺真的是難過呀。”張本民搖頭嘆息,緊接著又笑了,想起昨晚臨走時高虹芬的眼神,分明是帶著點狡黠啊,當時咋就沒入心呢。好吧,那就等,等到寒假,看你高虹芬還咋躲!

嗯,此情此境此期望,也感覺夠味,太夠味了。張本民樂享其中,卻也能及時回到現實,得趕緊弄釣鉤去。

回到家中,張本民兩木板把青蛙拍死,然後拆下大腿,剝皮,將肉撕成條狀,再將針穿進去,最後拴牢尼龍線。

第一次沒弄多,只搞了四副。

此時天已上黑影,可以下鉤了,張本民來到大街上向南走。

緊貼村南的是一條雨水河,流到村東南角的下游是一個蓄水塘,水塘下面是一個小小的接水壩,壩東,就是通往縣城的河,屏壩河。屏壩河的上游是位於村北的人工湖。

蘆葦遍佈的屏壩河,承涵了童年的大部分歡樂,滿載著醇厚的記憶。

站在岸堤的張本民依稀記得,後來的屏壩河死了,河水近乎枯竭,兩岸河堤成了沿河村子傾倒垃圾的天然地,整條河,臭氣熏天。

“俺,張本民,會拯救你!”張本民抬手搖指著河面,自言自語,“許你一世生機勃然!”

“唷,真是個小才子嘛!”

猛然一聲傳來,嚇得張本民一個哆嗦,“誰,誰啊?”他循著聲音望去,暮色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南面進入視野。

“誰啊,你嬸兒。”原來是孫餘糧他娘董西雲。

“哦,是嬸兒啊,天都要黑了你咋來呢?”

“天沒黑俺就來了呢。”

“來幹啥啊,你家的牛也沒擱這兒放呀。”

“俺也沒說是放牛呢。”

說話間,董西雲已走近。張本民聞到了一股香皂味兒,他一下明白了,董西雲是來河裡洗澡的。

屏壩河雖然蘆葦遍生,但有些水草團簇的地方沒有,入夏後水草會被水牛啃個精光,就形成了天然浴池。河水清澈見底,委實是個野浴的好地方。有些膽子大的娘們兒,會湊到一起,找個池子痛快地洗一把,在嶺東村不是個秘密。男人們大多很知趣,平常也不會過去。

這一刻,張本民想到了洗澡,就想到白花花的身子,想到白花花的身子,難免就會想起成年人的那點事兒。

張本民不敢把自己代入浮想聯翩中,畢竟她是孫餘糧的娘。不過他想到了孫餘糧端著盤子打醬油的事,不由得呵呵一笑。

“笑啥呢?”董西雲甩著溼漉漉的頭髮問。

“哦,沒,沒啥呢。”張本民直搖頭。

“不可能,你一笑肯定有問題。”

“為啥?”

“因為你不是一般的小孩。”

“這,這又咋說呢?”

“你呀!”董西雲戳戳張本民的腦門,“餘糧都告訴俺了。”

一瞬間,張本民明白了,他和高虹芬鑽草垛的事,估計孫餘糧告訴了董西雲。

“糙他個娘的!”張本民下意識地感嘆一聲。

“咿,嘎娃,你說啥哩?”董西雲一愣。

“哦哦,沒說,沒說啥呀。”

“你還真是有能耐啊。”董西雲笑了,“嘎娃,你小雞兒多大了?”

“這……”張本民也愣了,“不能告訴你。”

“那俺試試不就得了嘛。”董西雲說著,蹲下身來,“按理說應該不小了。”

“咋這麼講呢?”

“因為你都想到摸人家腚盤兒了呢!”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跟鑽草垛的事無關!張本民嘆笑起來,看來很多事,果真不能想當然。

“能摸人家的腚盤兒,就說明已經長大了。”董西雲繼續說道,“不過啊,你可千萬別把俺家餘糧給帶壞嘍。”

“瞧你說的,一聽就不上道兒。”

“俺不上道兒?”

“就是啊。”張本民一本正經地道,“餘糧早點長大,就能早點找媳婦,你呢,也就可以早點抱孫子了,難道不想?”

董西雲撓了撓頭,“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噯,就是說嘛,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一輩子都不能當家。”

“誰說的?羅才花不就當了鄭成喜的家?”

“所以你看啊,他們家正常麼?”

“咋不正常?”

“那是你看不出來,有一股子災氣。”

“玄乎的不輕呢。”

“你不信麼?這樣吧,不信就等著瞧,明年,最多到後年,他鄭成喜的書記一準是當不成了。”

“盡吹牛!”

“不信拉倒!”

“行,嬸兒信就是了。”董西雲站起身來,“趕緊回家吧。”

“俺,俺再等會兒。”

“天都黑了呀。”

“不。”張本民琢磨著得找個留下來的理由,“俺想爹了,多待一會。”

“嘎娃……唉……”董西雲聽了這話,只是嘆著氣。

“小時候,爹經常帶俺來河裡捉魚……”話到這裡的張本民,陡然間心頭一緊,也沒法再說下去了。

“你爹是個好人,可……”董西雲摸摸張本民的頭,“那你就再待一會兒吧,可別太晚啊。”

“嗯,知道了,嬸兒。”

董西雲嘆著氣,抬腳離去,走了沒幾步,轉頭道:“嘎娃,明個中午跟餘糧一起,來俺家吃飯,嬸兒做頓好飯給你吃!”

“不,不用了,嬸兒。”

“啥不用了,一定要來啊,回頭俺跟餘糧說,放學後你們一起來。”董西雲說完,嘆著氣走了。

張本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往事勾回,淚滿面。

“哎唷娘呀!這誰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擱這兒幹嘛呢!”

南面,又來了個人。

張本民抹了把眼淚,聽聲音就知道是許禮霞。“幹馬?還幹驢呢!”他沒好氣地說。

“唷,是嘎……張本民呀。”許禮霞從心底裡有點忌憚,“都恁晚了,還不回家?”

“有事。”

“啥事啊,趕這麼個時間。”

“看你們洗澡啊。”

“咯咯……”許禮霞捂著嘴齜牙笑了,“天黑了你還看個毛!”

“就是喲,白身子,黑毛毛,一看一個準。”

“唉,嬸兒可是罵半條街的人,可在你面前,還是不行。”許禮霞嘆道。

“這才哪兒對哪兒啊,俺還小呢。”

“小歸小,不耽誤做好佬。”許禮霞頓了一下,“嬸兒再送個人情給你,要不?”

“啥啊?”

“帶你去看一看。”

“現在?”

“就現在。”

“那,都還有誰啊?”

“領導,婦女主任孫玉香。”

“切,那還是算了吧。”

“咋了?人家生得一身好肉呢。”

“還好丫杈兒呢!”張本民在許禮霞面前,不再掩飾只是個孩子,說話也就不遮攔,“可惜都讓狗給日了!”

“這……”許禮霞語塞。

“嬸兒,俺可沒說你。”

“俺……知道,就是你要說,也沒得說呀,是不是?”

“沒錯!”張本民回答得非常乾脆,“要不咋說你許嬸厲害呢,要服就服你。你呀,就放心吧。”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許禮霞有點想極力討好的意思,卻不知該說些啥,她怕萬一又逆了張本民的鱗,“大侄子,要是沒事的話,俺就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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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還想幹啥?”

“瞧你說的,擱這兒俺還能幹啥呢。”許禮霞說完轉身便走。

“唉,給俺回來!”

許禮霞驚了一下,回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有,有事兒?”

“你說,孫玉香的毛,多不?”

“咯咯……”許禮霞一下笑噴了,“張本民啊張本民,你還真是……”

“真是啥,有話就說。”

“真是好那一口啊。”

“哪一口?”

“看毛呀,你剛才不是說看毛一看一個準的麼?”許禮霞走了過來,“那你可要失望嘍,俺可告訴你,孫大主任根本就沒毛。”

“嚯!”張本民樂呵了,原來是條白虎!

許禮霞自以為找到了張本民的興趣點,馬上變得神秘兮兮地道:“要說毛,那還得數劉勝利家的。”

“盧小蓉?”

“嗯,那可不是麼。”許禮霞的口氣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她呀,就是分一半給孫玉香,都比平常的人多!”

“嚯!”張本民又是一樂,原來是個毛盛!

“驚喜吧?”

張本民好一會沉默,他萬萬沒想到,曾經心目中的“小芳”,竟然還有如此異於常人的地方,是不是得創造點機會,一睹芳容?

“喜暈了?”

“暈你個丫杈兒。”張本民吸著冷氣道,“我在想吶,怪不得鄭成喜個雜種在查環的時候,要對盧小蓉動真格呢。”

“為啥?”

“他狗日的撥弄半天,估計連毛都分不開,結果看了半天毛,你說,能不氣急敗壞麼,所以索性直接掏真家夥上得了。”

“咯……咯……”許禮霞仰著脖子笑得岔了氣,話說得是一呻一吟“張……啊,張……本……”

“唉唉唉,幹啥呢你?”張本民急忙制止,“這黑咕隆咚的,要是讓別人聽到了,還不知咱在搞啥事呢。”

許禮霞停住了嘴,但還是氣喘不止地調著氣息。

就這時,一句不啻於晴空霹靂的話語聲,賊悠悠地飄了過來,“就是哦,瞧你們這動靜整的,可真人讓人沒處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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