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亮一如既往地明亮, 天邊沒有一絲雲彩，天空碧藍得如同一幅油畫。

這是個不真實的世界，一切都是虛假的。

窗邊的厲鬼頭髮亂糟糟地披在肩膀處, 五官不停地變化, 時而呆滯, 時而狠戾……透過夜晚的玻璃, 顯得萬分詭異。

任哲和黎思洋都暗中握住武器，隨時準備反擊。

宗凌摸著疼痛的後頸, 約莫是毒素蔓延開, 他目前半張臉都是麻木的，僵硬得沒辦法動彈，再這麼下去……要是毒素蔓延到腦袋，他就死定了。

心裡著急, 他忍不住顫巍巍叫了一聲：“謝哥，我們是不是要抓住他？”

“我出去看看。”謝寧讓x別出來, 免得走廊處的厲鬼害怕逃跑, 自己則小心翼翼走過去，低聲道：“成…成小姐。”

他不知道這位是成婉婉，還是成滿, 便統一用‘成小姐’來稱呼了。

厲鬼臉上三張臉不停地轉換, 在聽到謝寧的話後，‘成婉婉’的臉佔了上風, 只不過她好像承受著很大的痛苦，緊咬牙關, 表情扭曲。

她強忍著被另外兩隻鬼吞噬的痛處，用手劃開胸口，拿出二分之一的羊皮紙。

“還有一半在婉婉身上。”成滿氣喘吁吁道：“別為難她, 拜託了。”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雙眸逐漸渙散，手指劇烈地顫抖著，羊皮紙猛地掉落在地，就像是一個訊號，厲鬼的面容徒然轉換。

田雯渝的面容浮現出來。

謝寧對這張臉有著深厚的陰影，如此近距離接觸，立馬忍不住踹出去，對方大概處於交接的弱勢期，神之體發揮作用，直接把她踹出三米遠。

砰！

田雯渝摔在地上，手指用力往下一抓，十指的指甲全部翹起，烏黑的血液從裡面流出來，她抬起頭，貪婪盯著月光下的青年。

沒有x的震懾，她比瓜子仁還小的腦子，壓根不會去想太多。

只想吃掉這群人。

“謝、謝哥，我的傷口。”宗凌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僵硬著大半張臉指著後頸，害怕被遺忘。

謝寧先把地上二分之一的羊皮紙撿起來，再讓x出來。

x一出來，率先抓住厲鬼的衣領，免得她逃走。

強大可怖的厲鬼，在他的手中，就像是個小雞仔，被抓著命運的後頸肉，無論怎麼使勁兒都掙扎不開。

“唔…唔……吃。”

她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詞語，雙手還不死心的朝謝寧抓過來，撲騰兩下後，又像是害怕似的，顫巍巍的回頭看一眼猩紅色雙眸的男人。

謝寧眉頭一皺，低聲叫道：“田雯渝。”

“唔…吃吃…”

被叫名字的厲鬼毫無反應，只會乾巴巴地說幾個字，目光裡是毫不遮掩的貪婪與欲.望，完全沒有理智。

“這怎麼辦？”

x甩了甩手，厲鬼被上下勒住，發出悶悶的氣音。

宗凌一看這情況，臉都綠了，欲哭無淚道：“這情況……我還有救嗎？”

“盡人事，聽天命。”謝寧也有點兒束手無策，他走到厲鬼面前，對著那張臉看了半天……田雯渝長得其實很漂亮，五官精緻，只不過變成鬼後，配上那慘白的膚色與貪婪的目光，就顯得有些滲人了。

謝寧思考著。

如果打她一拳，厲鬼的身體裡會不會換人時，眼前突然多了一隻寬大的手掌，膚色白皙，指骨分明。

“嗯？”

他抬眸。

x由於變化的緣故，比謝寧高半個頭，他以這樣仰望的姿勢看著對方時，尖尖的小臉顯得格外乖巧。

“咳咳…太醜了，別看。”

x心中一抖，莫名有些發脹，酸酸軟軟的。

話畢，不等謝寧反應，他的手捏住厲鬼的頭一扭，硬生生把厲鬼的頭部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僅剩下後腦勺對準青年。

“……”

“看吧。”x將鬼往前面送上兩分。

謝寧無語：“就剩下滿頭的黑髮，你讓我看什麼？”

x慢吞吞道：“濃密茂盛，光滑順暢，不脫髮，挺好的。”

“……”謝寧被這神來一筆搞得哭笑不得，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對方，態度軟和下來，“你能不能把成滿的神志弄出來？”

x沉思片刻，不確定道：“我試試。”

皎潔月光下，男人半透明的身體直直被穿過，在地面上沒有留下絲毫陰影，他眼眸半垂，神情寧靜。

一陣冷風吹來，長髮隨風飄揚。

熟悉的溫和氣息傳來，青年下意識握住被吹過來的頭髮，約莫是靈魂組成的緣故，頭髮和他本人一樣，帶著適宜的溫度。

謝寧捏住柔順的髮絲，指尖下意識地摩挲兩下。

正在剝脫靈魂的x渾身一抖，多吞噬了兩口陰氣，髮絲如同有生命般自行地回蹭了青年兩下，把謝寧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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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的頭髮也能動。”

x見謝寧主動詢問，迫不及待地回答著，如同向雌性求歡而炫耀自己美麗尾羽的孔雀般，他也想展示自己的強大。

“？？？”

謝寧還一頭霧水沒反應過來前。

月光下，男人的頭髮飛速生長著，漆黑的髮絲如同上好的黑色絲綢般，分成一縷縷，纏繞著爬上青年的身體。

月光下，一個由頭髮組成的黑色的大繭，將一人一靈魂牢牢包裹在一起，密不可分。

宗凌在外面看傻眼了，連話都說不清楚。

黎思洋和任哲則臉色僵硬，慶幸自己在幻境裡一直隱瞞身份，沒有去傷害謝寧，不然現在屍體都涼透了。

無數的頭髮從四面八方湧現，男人與自己相似的面容近在咫尺。

x是靈魂狀態，沒有呼吸。

可謝寧卻總覺得彼此的呼吸正在交融，秀白的小臉漲得通紅，髮絲擦過手指，帶來的溫熱觸感讓他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快把我放出去。”

“頭髮…”

x用一縷髮絲摩挲著青年的細碎的短髮，像是個調皮的孩子一樣，蹭一蹭、摸一摸，再親一親。

頭髮是謝寧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他身體微微顫動，呼吸急促起來，咬著牙，抬眸瞪著男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含著霧氣，波光瀲灩，眼尾的紅淚痣更是讓x著迷地想摸一下。

“快把我放出去！！！”

頭髮帶來的酥麻感讓狠話變成撒嬌，軟萌萌的，如同一隻剛剛斷奶的小貓，不但沒有威脅力，反而讓人更有欺負的心思。

x大著膽子將拇指摸到淚痣處。

指尖溫熱，臉蛋燒得發紅的青年咬著唇，只顧著頭髮處傳來微妙快感，任由男人隨意地撫摸著面頰。

好乖！

真可愛。

能一直這麼乖就好了。

不知不覺中，本該保持冷靜心理的x逐漸起了私心。人類的私慾是永無止境的，一旦誕生，就會不停地想要更多。

感覺到謝寧的忍耐逐漸到達極限，x主動放手，褪.去頭髮，不去挑戰青年的底線。

一出來，x馬上就抓住用頭髮困住的厲鬼，表情淡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道：“等我一會，我馬上讓成滿出來。”

態度理所當然，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謝寧指責的話語被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對方一本正經的，壓根不在乎剛剛發生的事，他要說出去……顯得他很計較似的。

可就是怪怪的。

感覺自己被坑了。

謝寧神情糾結。

x其實也知道剛剛的做法正在瘋狂的踩謝寧的底線，所以為了‘贖罪’，他搜尋著腦內關於靈魂的知識，在找到準確資訊後，手法快速地剝離掉黎乾和田雯渝的碎片，只留下成滿的靈魂。

這三人大概交融很久了。

之前的厲鬼，身上裹著a.級厲鬼特有的紅色長袍，只是比起鏡鬼和筆仙，他的長袍如同調色盤般，紅得有深有淺，雜亂不堪。

而此時的成滿，身上的長袍僅僅只剩下很淺很淺的淡粉色，趨近於無。

一旦粉色完全消失，那麼她就會從a.級厲鬼跌落到b級，再次成為無理智的惡鬼。

“這是……怎麼回事？”成滿愕然抬頭，看著眾人，目光落在x身上時，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面縮了一下。

謝寧蹲下身體，手指虛扶一下：“能起來嗎？”

“嗯。”

成滿從地上站起來。

比起嬌弱甜美、身材火.辣的成婉婉，成滿的五官和身材更偏向中性，她的頭髮只到肩膀處，劍眉凌厲，鼻子挺翹，嘴唇小而薄，眼睛比成婉婉小一些，不是圓溜溜的鹿眼，而是狹長的內雙。

身材更是直逼一米八，腰細腿長，胸口處趨於平坦。

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些分不清男女。

成婉婉對於愛人的性別沒有要求，但內心的喜好更偏向於強大、帥氣、能保護她的人，於是成滿就變成現在的模樣。

“你是男是女啊？”宗凌忍不住八卦一句，話音一落，他就明白這話不禮貌，馬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嘴賤。”

“沒事。”成滿不在意地搖頭，“我沒有性別。”

“？？？”

這一次，連謝寧都不由得側目。

“我是婉婉的理想物件，一切皆以她為主。不過現在……”她低頭感受了一下，“好像是女性。”

謝寧覺得這能力簡直逆天。

“假如……成婉婉覺得你是一個孩子，一隻熊貓，一棵樹呢？”

“只要能量足夠，我都能改變。”

成滿的身體一眼看上去沒事，其實內裡早已千瘡百孔，她和另外兩個厲鬼糾纏多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部分都牽連在一起了。

x剝脫黎乾和田雯渝時，裡面也混有一部分她的靈魂。

這些失去的東西，只能靠後面用陰氣慢慢養起來。

謝寧看著在一旁哀嚎的靈魂碎片，想著糾纏的三個厲鬼，好奇道：“當年你們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