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氣轟轟轟。

來到一家咖啡館的門口，徐正華停下車子摘下頭盔，在路邊的停車收費樁裡投下一枚硬幣，看著它翻了牌，然後又再一次抬頭看了一眼這咖啡館的招牌。

確定無誤。

媽的大老就是好，隨便打個電話說想跟你談談，你就得大熱天騎摩托趕過來——關鍵是還正中了自己的下懷。

他的電話晚打進來半小時，就有可能是自己把電話打過去了。

那就當然是接電話比較好。

現在是他有事找自己，而不是自己有事要找他幫忙了。

妙極。

他這個電話打來的時機，簡直不能再好了。

推門進去，很快就看到不遠處一個卡座裡，有人抬起手，“正華，這邊！”

看來他認識自己。

徐正華走過去，摩托車頭盔卡的一下扣到桌子上，主動伸手，跟他握了握，一臉淳樸的少年模樣，“劉總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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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四十來歲，一看就是那種精明強幹且控制欲極強的實權人物，眼睛裡精光外溢，似能看透人的心魄。

啟明星唱片的執行總裁。

業界六大之一的一把手，夠資格說是跺跺腳都能讓娛樂圈來個地震了。

近幾年啟明星唱片相當強勢，據說都是這位劉君羨的功勞。

總之，絕對的大老。

“坐！愛騎摩托？”

“嗨，玩兒，呵呵。”

“很不錯，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玩摩托。”

“但我駕照還沒考下來，得偷偷騎。”

劉君羨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太過爽朗，以至於引得咖啡廳裡僅有的幾桌客人，都扭頭看過來。

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後，服務員送來咖啡，徐正華端起來，淺淺啜飲一口。

窗外陽光正毒辣，大老笑過之後，看起來心情不錯，默默地喝了口咖啡，他翹起二郎腿，看著外面的陽光，久久不語，徐正華也只好陪著。

忽然，他掏出一盒煙，晃晃，遞過來，“來一支？”

徐正華擺手，“不，不抽菸，謝謝。”

“好習慣！做歌手的，就是要注意保護自己的嗓子。”他自顧自點上一支，深吸一口，說：“我喜歡跟有自律能力的歌手打交道。”

然後他收起二郎腿，身體微微前傾，“所以，我才會特意為你飛到帝都來！來跟你聊聊你的未來。”

徐正華笑了笑，身體反倒微微後仰，“我的未來？您想跟我聊什麼？”

劉君羨單刀直入，“東方之星養了一群蠢貨，啟明星雖然是母公司，但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太好直接插手這邊的人事。音樂圈，你明白的，不能完全按照商業規則辦事，但是，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你浪費下去了。”

徐正華微微眯眼，端起杯子，又淺淺地啜飲了一口。

他繼續說：“《千千闕歌》是一首好歌，這毫無疑問，靳曉青也是個好歌手，很值得費點心思認真去打造一下，當然，你更是潛力無窮。”

他彈了下菸灰，隨意揮灑，“來之前我已經簽了一份計劃書，給《千千闕歌》追加一百五十萬的宣發經費，這首歌是我們發行的，我認為它有大賣熱賣而且長賣的水平……你還滿意嗎？”

臥槽，還有這好事兒？

一百五十萬……這回應該夠了。

而且相比起這麼大一筆錢，更重要的只怕反倒是來自總裁的關注！

老大一關注，這筆錢一定會每一筆都紮紮實實花到實處的。

如果面前這位啟明星唱片的老總，真的像傳說中那麼強勢的話。

但是……對不住，這個情我可不能領。

這跟我有個毛的關係！

“那我就替曉青謝謝劉總了。”

劉君羨聞言眉頭一挑，看了徐正華一眼。

眼神中有片刻的訝異一閃而過。

緩緩點頭，他扯過菸灰缸，沉默著，掐了還有大半截的煙。

坐直了。

“來啟明星吧！你的違約金完全不是問題，其它的你需要什麼條件，都可以提，甚至你的幾個女孩兒，我也都可以為你挖過來！你想怎麼打造她們，就怎麼打造她們，完全聽你的。我，啟明星的執行總裁，來親自做你們的管理人。”

好傢伙！

手筆夠大的呀！

“哈！謝謝劉總的看重，但是……我沒打算跳槽。我也沒有……我的女孩。”

對方說話直接，徐正華也懶得三盤五繞，真正的生意，從來都不需要玩什麼虛的，各自亮牌，合則兩利，不合則分而已，所以直接拒絕，“我目前跟小島唱片合作的很好，跟安小菁她們，也都是好朋友。”

劉君羨定定地看著他，片刻之後，他問：“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徐正華沉吟。

劉君羨的眼神忽然就銳利起來，“看來是想自己做個廠牌？”

這就是六大之一的掌舵人的水平麼？

每天都在自己身邊打轉的人，看不出自己的心思，跟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深入淺出的人，看不出自己的心思。

倒是讓他幾句話就看穿了。

當然，其實想想也明白，位置不同而已。

徐正華笑了笑，坦率承認，“有點這個想法。”

他點點頭，神情倒是鬆弛下來，沉吟片刻，說：“那這樣……啟明星會從東方之星手裡買下你的合同，拿來入股，我也不要51/49，咱們五五開，你跟你的廠牌籤五年三專，啟明星來做發行。”

夠果決。

這應該是業界那些大大小小的歌星、製作人們所開設的廠牌裡，所能拿到的比較高階的合同了吧？

甚至可能是最高端的了。

五五開，一般都是自己有本公司全部的管理權了，發行方是輕易不會干涉的。

對於混這個行當的絕大多數大牌們來說，這個條件已經可以偷著笑了。

一旦答應下來，自己那家甚至還不存在的公司，就將立刻獲得跟東方之星相同的地位——行政獨立，啟明星這種六大給做發行。

而且等於直接估值六百萬了。

嘖嘖！

而事實上，直到現在，自己還一首單曲都沒發行過呢。

能做出這個決定，劉君羨算是相當有魄力了。

然而徐正華卻搖了搖頭，“謝謝您的美意，我還是……想再想想。”

劉君羨的手指在煙盒上敲了幾下，“你拿51，我要49，可以了嗎？你可以到圈子裡打聽一下，沒有人能從大唱片公司拿到這個比例。我是為你開的特例！”

徐正華笑了，“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開這個特例？”

劉君羨也笑，“因為你值得。三首作品，三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都能做到那麼獨特。我很看好你！咱們來合作，創作上我會給你最大的自由權，發行上的話，一上來，我就會直接給你按照B級做發行。”

這個條件，是真的不可謂不優厚了。

根據徐正華到現在入行這幾個月的瞭解，所謂B級發行，一套組合拳下來，一般都是200萬的經費起步了——之前安小菁的《短髮》和杜雪嵐的《眉飛色舞》都拿不到，接下來的《當愛在靠近》，倒是大概沒問題，畢竟光前期預算都150萬了。

徐正華靠到沙發靠背上，閉目思索幾秒，然後睜開眼睛，“還是……算了。”

條件已經很好，但依然不是他想要的。

“你想百分百？”

劉君羨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小夥子，別怪我沒提醒你，沒有任何一家發行公司，會為一家不屬於自己的廠牌做發行的。”

“萬一有呢？”

“哈！”

劉君羨失笑。

拿起煙盒打火機，作勢要往自己兜裡裝，但他停頓了一下，說：“六四分，你六我四，你考慮一下。想好了打我電話，就是之前那個號碼，我私人的。”

然後他起身，伸出手來，握手，“這個條件，我只會給你，不會再有別人拿到！等你電話。”

“《千千闕歌》的事不會因為我……”

“我做的決定，從不更改！”

招手叫過服務員，他掏出一張二十塊的大明寶鈔丟到她盤子裡，昂首走了出去。

徐正華端起咖啡，又抿了一口。

呵，真苦，忘加糖了。

掏出手機來，給管玉蘭打過去，聲音冷峻且嚴厲，“跟她說，搞定了，《千千闕歌》馬上會拿到一筆一百五十萬的宣發經費，啟明星唱片出這筆錢。做好準備，等錢到了就重新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