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罪臣府上的人，也就是太子勸著，要不然按照皇帝原意，這些人是要全都殺了給忠順王殉葬的。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也好在是他自己親手打死的，否則皇帝的性子，其他人打死了忠順王，就算是立功，怕也是少不了幾個排場。

大致曉得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尹善治見賈璉心情還算可以，心裡微微躊躇，最後還是開口。

“若是從前，也許這番話我也不敢說，當然，和你相比，我現在也算不了什麼，但眼看她就要及笄，我覺得以我們的關係，還是說明白的好。”

坦然的看著賈璉，尹善治眼神堅定。

只要她願意，他就什麼都不怕。

賈璉原本還在想著今日朝堂之上的事，還有盤算家裡是一鼓作氣想辦法將錢款全部還掉，還是一點一點慢慢來，免得惹人矚目。

所以並沒有聽清尹善治的話。

“嗯，你說什麼，剛剛在想事情。”

兩個人好幾年的交情，甚至賈璉可以說，尹善治是他為數不多，算作朋友的人，所以倒也直言不諱。

以為賈璉是在迴避，尹善治深深看賈璉一眼，凝視賈璉的眼睛。

“我要娶迎春。”

秋風瑟，秋葉飄零，樹葉被風吹得飄出去好遠。

空氣彷彿和賈璉的臉一樣凝結。

屋子一片靜謐，兩個人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能保證，我是最愛她的。”

眼睛一眨不眨，尹善治認真開口。

收回視線，賈璉並沒有說話，將手邊的茶一飲而盡，深吸一口氣。

“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這錢你拿回去，我們賈家還不至於讓別人救濟。”

聲音有些冷，賈璉臉色冷峻。

迎春，是他的底線。

小丫頭滿打滿算，今天還不到十五，尹善治這廝今年可是都二十多歲了！

“旺兒！”

不等尹善治再開口，賈璉直接揚聲朝外面開口。

為了以防萬一，像這樣的事情，都是他們兩個人談，小廝留在外間。

旺兒百無聊賴的等在外頭，聽到賈璉喊他，連忙應聲。

“哎！”

一說說一邊快速進門，尹善治起身對上賈璉。

“如果你果真是為了她好，我肯定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們兩情相悅，這難道不好嗎？”

兩人的氣氛劍拔弩張，賈璉眼睛微眯，原本踏出的腳收回。

原本尹善治提出這個話題的揮手，他心裡就已經起了火，這時候尹善治說起和賈迎春兩情相悅，賈璉反而平靜下來。

轉身看向同樣一臉平靜的尹善治，賈璉嘴角微勾。

“我有多信任你，這個應該用不著我像你再證明。我在靜海幾年，琮兒那時候才不過十六七歲，雖說明面上是他主事，但幾乎整個家都交到了你手上。

她那時候又才多大呢？

十一？

十二？

十三？”

反問出聲，賈璉想到自己妹子那麼小就被這個禽獸意（和諧）淫，眸子閃過一絲猙獰。

“我他麼那麼信任你，結果你竟然打老（和諧）子妹妹的注意！”

壓低聲音的怒吼，賈璉再忍不住，衝上去照著尹善治的臉就是狠狠一拳。

“她現在才多大！十四！十四歲的小女孩，你特麼跟我說兩情相悅！”

反向又是一拳，賈璉手上正準備第三拳再上，見尹善治一點沒有掙扎，也沒有還手的意思，深呼吸兩下，將人狠狠推一把，然後起身。

“以前的事，就當我賈璉眼睛瞎看錯了人，她以後會有她自己的生活，你以後過自己的吧，舉人巷也不要回了，三十萬兩拿回去，我再給你三十萬，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都不要聯絡了。”

尹善治能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變成今日的龍騎蔚統領，憑藉的除了賈璉幫他的那些幾乎少許的打點，更多的是自身的實力。

尹善治的武功是從小被尹老爺子請的門派高手教的，當初武舉若不是賈璉叮囑藏拙，不說狀元，榜眼探花還是可以的。

之所以現在被戰五渣的賈璉打成這樣，無外乎是因為他沒有動手。

否則哪怕是微微躲閃一下，賈璉也近不了他的身。

賈璉當然知道是這個原因，可是越是這樣，他心裡也就越氣。

為什麼，因為他心虛！

賈璉出手的力道一點沒有收著，而且當初為了防身，賈璉的動作還是尹善治教的，所以雖然只有區區兩拳，但這會兒臉上已經開始腫起來。

原本只是想讓賈璉消氣，等賈璉平靜之後兩個人再好好聊，沒曾想賈璉不僅沒有消氣，反而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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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臉上的傷，尹善治聞言不可置信的轉頭。

“為什麼？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是難道喜歡一個人也有錯嗎？從前你給我講的那些公主王子什麼的，不都是這樣？”

當初尹善治因為突逢家變，那段時間幾乎可以說是如同行屍走肉，賈璉見他實在沒什麼精氣神，在船上的時候的確講了不少後世的什麼童話寓言的。

這所以說這些，不過是因為旅途無聊，沒話找話罷了。

可他卻萬萬沒想到，原來當初自己動的那點惻隱之心，竟然就成了如今這禍事的開端！

而且，受害人還是自己親妹妹！

自己當女兒一般疼著長大的親妹妹！

這樣的想法幾乎讓賈璉要爆炸，吃人般的看向尹善治，賈璉咬牙。

當初這樣的東西，賈璉不僅跟尹善治講了，還跟賈迎春講了。

不僅僅這兩個人，還有林黛玉賈寶玉賈環。

還有，香菱。

感覺自己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賈璉狠狠吸幾口氣，告誡自己要鎮靜，不要鬧出人命。

這些東西當初他不過就是當個玩意兒講著玩兒，因為每次他講出來，不管是賈迎春還是賈寶玉林黛玉之流，都是一臉崇拜且好奇的看著他。

那種崇拜好奇的眼神，是會上癮的，會對人造成成就感。

可是他明明想的是讓他們透過這些故事，學會什麼勇氣、堅持、智慧的啊？？？

啊？!

白雪公主最後不是告誡人們要善良嗎？

豌豆公主教導人們要智慧？

萵苣公主告誡人們不要貪小便宜？

特麼最後為什麼注意力都在什麼王子公主？？？

昂？

所以惡狠狠的再瞪尹善治一眼，沒有話說，賈璉直接走過目瞪口呆的旺兒。

“還不快走！”

說不準自己心裡到底什麼感受，賈璉只覺得一陣陣反胃。

還有比這個更噁心的麼，自己最討厭的事情，結果開端竟然還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

一路無話，賈璉的臉色黑得像碳。

旺兒幾次想開口安撫下，又對此前屋內的場景一頭霧水。

至少在旺兒眼中，尹善治和賈璉是從來沒有紅過眼的。賈璉不是衝動的性子，尹善治更是清楚自己的位置。

自從賈璉當初把他從水裡救起來，他對自己位置的認知，一直都是賈璉的僕人。

雖然後來賈璉讓他參加了武舉，如今也算是身居高位，但他心裡對賈璉一直都很感激。

當然了，賈迎春這一節不算。

至少在賈迎春主動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前，他是一直這樣認為的。

他此前是從來都沒想過，原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也心悅自己。

所以如今賈璉在他心中的位置依舊沒變，但他的追求更不一樣了。

比如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聽之任之，從不反駁。

所以旺兒是當真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會為了什麼鬧成這樣的局面。

回府，秦可卿平兒兩個剛午歇起來，手上拿著的是兩個小的穿戴，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

賈璉心情實在太糟，所以進門的時候沒留意，一併帶了進去，秦可卿平兒兩人見賈璉臉色實在難看，對視一眼，兩個人連忙親自上前給賈璉脫衣服的脫衣服，奉茶的奉茶。

天氣涼，這時候的屋裡已經燒了炭盆，再一口溫燙的熱茶入口，驅散因為騎馬吸入的寒氣，賈璉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爺，在外頭可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見賈璉神色似乎緩和些，秦可卿小心翼翼開口。

倒不是因為懼怕，只是擔心賈璉不開心。

愛得深了，忌憚的東西也就越多，也就更加小心翼翼。

賈璉心裡一面想著關於國庫的事情，一邊又想著尹善治那個禽（和諧）獸，所以不曾發覺自己神情，直到這會兒秦可卿開口，賈璉自己才反應過來。

勉強勾勾嘴角，賈璉安撫的朝秦可卿平兒笑笑，伸手一把將人拉到自己懷裡，等到美人在懷，軟玉生香，賈璉精神這才稍稍鬆懈些，臉上也好看起來。

“是國庫的事情，此前我給你提過的，我們賈家欠了國庫好幾百萬兩銀子，如今朝堂之上，陛下的意思是想眾人還錢。”

到底沒有將尹善治和賈迎春的事情說出來，賈璉暗自嘆一口氣。

那日聽到賈迎春尹善治二人談話的，除了自己就是秦可卿，這種事情關乎女子今後前程，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可卿倒是沒想到竟然是朝堂上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早前賈赦講給賈璉聽的時候，賈璉轉背就將事情始末告訴了秦可卿，所以這會兒秦可卿聽到這樣的訊息，倒是不意外。

“那爺是什麼意思？若是想要一次性還清，這會兒咱們宮中大約有快一百萬兩銀子的現銀，各店鋪莊子處理一下，大約也是四五十萬，若是當真著急還，再賣幾個莊子或者鋪子，想來也是夠的。”

秦可卿口中說的是榮國府的資產，當初借錢的時候是家族借的，這筆錢自然也就是家族來還。

賈家的產業不止是京都，周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只是收成並不是很好。

所以若是果真急著用錢，便是將這樣的莊子賣掉些許，也是不過分的。

秦可卿掌管著這府裡的中饋，不管是外面的商務，還是內裡的家務，秦可卿都做得面面俱到，十分厲害。所以這府裡的人也服她。

賈璉此前雖說猜到若是萬不得已一定要還，府裡賣點莊子鋪子什麼的，大抵也是夠的，這會兒得到秦可卿的肯定回覆，這原本有些緊張忐忑的心，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其實再賈璉自己心裡，還是不建議一次性還清的。

人怕出名豬怕壯，槍打出頭鳥。

別說如今的皇帝時日無多，便是皇帝依舊康健，賈璉這裡若是敢放出賈氏一脈要還國庫的訊息，那他榮國府的門檻，也就要危險得很。

而若是一次性還清，這裡面的影響就更別說了。

大家都借錢的，你一個人一次性將錢全部還清了，你看債主會不會追著別討債。

所以賈璉心裡，其實比較傾向於細水長流。

慢慢的一點一點將國庫還掉，神不知鬼不覺。

這樣既不顯眼，也脫離了危機。

而如今這樣的時局，如此緊張，皇帝既是已經決意想要從這一方面著實整頓世家，只要有人出頭，他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時候，只是.......

一旦被皇帝架在火上靠，那後果就要自求多福了。

世道險惡，被皇帝選出來扛槍，以賈璉這樣的脆皮度，基本就是妥妥的送死，只是現在看來，似乎還有更好的辦法。

那就是讓別人先上。

這樣的話，別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也就集中在別人身上。

然後他在一點一點將國庫還了，等到皇帝秋後算賬，這樣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怕是要死得很慘。

而賈璉那時候已經神不知鬼覺的將國庫還完，這樣就算天塌下來，賈璉都不怕。

“先不用，直接走公中先拿出個二十萬的樣子，等我有需要的時候再告訴你。”

告訴秦可卿暫時先不要打莊子鋪子的注意，賈璉心情舒服些。

賈迎春的事情賈璉和賈迎春沒有攤牌，所以他也樂得假裝不知道，任由少女懷春朝著舉人巷的方向多愁善感，賈璉有些恍惚。

其實，如果賈迎春的年紀再大些，再大個三四歲的樣子，賈璉也許還會接受。

畢竟兩個人都是在他的庇佑下長大的，所以賈璉其實還算瞭解這兩個人。

都不是什麼愛作妖的性格，尹善治此前更是跟賈璉確保了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果換一個女孩，不是賈迎春，沒準賈璉還要笑話尹善治，笑他多情，笑他耳根子軟。

可現在主角是自己妹妹，這讓賈璉有些惆悵。

一邊他心裡對賈迎春小小年紀就被尹善治拐走有些不爽，一面細細思量尹善治的話，又覺得有幾分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