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場眾人皆盡數散去時，瑪朵布莎·辭與江楓對視一眼，隨後望向眼前那緊緊密封的盒子，輕聲說：

“潘，你覺得，花了很多錢才收集到的會是什麼東西？”

“開啟看看就知道了。”江楓聳聳肩，眼中並沒有生出太多的情緒。

他隨手將盒子上的密封條直接撕下, 開啟盒子露出那一沓厚重，且帶著鮮血的紙張。

江楓隨手拿起一張，略微眯起眼睛輕聲念道：

“兩百年前默拓商人的賬單麼？”

“販賣卡拉肖克氏青年男女三十六名，中年男子二十名，男女孩童十二名，處死卡拉肖克氏族人五名，移交卡拉肖克老年人八名, 共計金額177萬金元, 販賣者阿赫琉瑟·輝。”

隨即, 他拿起第二張，一眼便望見最上方寫得清清楚楚，且特地用放大字型標註的——卡拉肖克府內財務轉讓，轉讓者，梅龍尼卡·服。

以及下方那些樹國海軍命令副本——補充239名卡拉肖克家族苦力，以及無數卡拉肖克家族後裔的死亡訊息的總結。

江楓左手拿著一張帶血的單子，右手不輕不重地輕輕扣擊著桌子，輕喃道：“似乎，我的父親卡拉肖克·雄在過去收集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啊。”

“我本來只以為，他們對卡拉肖克家族的厭惡與欺負，只不過是因為卡拉肖克家族阻擋了他們的利益，但現在看來，卡拉肖克家族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商品, 就是他們手中的, 利益。”

“而且這種事情，這各大家族甚至於國王, 也都知道真相，但卻恰恰對於我們這新一代的人隱瞞了其中的真相。”

“這種事情我覺得他們那一代，或者說成為各大家族首領的人，都知道其中隱藏著的真相，只不過他們可能有一個世世代代流傳的約定，甚至於堪比於龍國發令的約定，誰都不說。”辭思索幾秒後回道。

江楓扭頭望著皺緊眉頭的辭，說：

“辭，我似乎明白，在我的記憶裡，為什麼卡拉肖克·雄會前往各家族尋仇，並讓他們留下鮮血，讓他們痛恨，現在看來，這些東西所對映的現實，是個卡拉肖克家族的族人都難以忍受啊。”

“或許卡拉肖克·雄的事情，也與這脫不了任何關係，我所瞭解到的自殺，興許只是這各大家族首領，或者說整個聯合議會為了瞞住這事情的真相, 這才編造出了一個, 謊言。”

瑪朵布莎·辭搖搖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

“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倒是可以去問問勒克米羅家族的族長，畢竟你的母親是勒克米羅家族的人，說不定他會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不過，潘，雖然這些證據可以證明，在這兩百年間卡拉肖克族人所遭受的迫害，但我不希望你成為了一個被仇恨、憤怒驅使的機器，儘管，這些的確有些許慘無人寰了。”

江楓搖搖頭，澹笑道：

“如果因為過去而去影響以後的走向，那不是太過可笑了麼？人不能活在過去，要放眼於未來，哪怕這未來的路再怎麼艱難，也要不斷地走下去。”

說著，他面容的笑容瞬間消散。

“而卡拉肖克·雄的死亡的事情，之後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從勒克米羅家族族長那裡調查真相，如果真如我所預料的那般，我也會按照較為合適的方法處理的。”

“至於現在，我們還需要將精力放在集中全國上下的武裝力量，並將這股力量從各家族手中隔絕。”

江楓略微將手中的紙張捏成一團，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門外照射而入的陽光，繼續說：

“畢竟在這個時代，這些貴族對我們來說，只是舊時代的產物罷了，新時代的龍國已經沒有能夠承載他們的工具，留下他們，只會為我們徒增煩惱。”

“你真的打算將幾大家族瓦解麼？現在這局勢......”辭略有遲疑地問。

江楓搖搖頭，解釋說：

“他們是該瓦解，但不是現在，而是要等他們真正為了自己的權力送上門來，來逼迫，並試圖將龍國聯軍這種完全不掌控在他們手中的勢力瓦解時，才是我們真正該動手的時候。”

“瓦解勢力？可現在不是才剛剛建立麼？”辭疑惑的問。

回想起腦海中在關於魁拔的記憶，江楓清楚的記得，討伐第六代魁拔的時代並不是現在，而是應該距今起碼十年後才開始。

也就是說，在這十年間，這龍國的梅龍尼卡等幾大家族一旦在某個時間點後發現沒有魁拔復甦的訊息，或者說那所謂的神聖聯盟或者天神一方傳來魁拔死亡的訊息時，這些人也必然會藉著詔書一事，勒令他交出全國軍事權力。

思索至此，江楓對著辭神秘一笑，說：“之後你就知道了，不過你真的做好準備了麼？為了讓整個龍國的居民得到更好的生活，讓龍國得到更高的地位，從而付出你的王位，這種事情不管怎麼說也不值當。”

“現在的龍國已然在權力與金錢的侵蝕下漸漸腐朽，如果不儘快解決掉這腐朽的部分，只怕未來的龍國會走向更為可怕的深淵。”辭輕嘆一口氣，眼中滿是無奈，拍了拍江楓的肩膀，說：

“無論是過去的魁拔戰爭中逃跑的各大家族的私人武裝力量，又或者是現在由他們掌握大部分話語權的聯合議會，他們的存在我絲毫沒看到對於龍國子民的以後有什麼幫助，我能看到的，只是一些貪圖權勢的傢伙罷了。”

說著，辭澹然一笑。

“更何況，我早就說過了，我對王位不感興趣，要是真感興趣的話，我早就從父王的手中接過王位，成為龍國的新王了。”

“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目前就看看這三大家族各自之間會對於我們的想法有什麼意見，或者是有什麼抗拒所在。”

江楓聳聳肩站起身來，隨手將手上的盒子蓋上，說：“在此之前，我們就先透過號召全國範圍內的脈術高手加入龍國軍團，無論是普通紋耀，又或者是連紋耀都沒有的人，也可以加入到其中。”

“沒有紋耀，無紋耀妖俠？”辭眼前驀然一亮，看向江楓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許期望，說：“潘，看來你是真的打算將這個國家進行像樹國那般的改革了。”

聽到這話，江楓搖搖頭，又點點頭，澹笑道：

“你說的對，但又不完全對，可別忘了我之前對你說的，在我看來，那其他國家的變革都只是表面的，最根深蒂固的底層人民他們卻絲毫沒有影響半分。”

“而我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從掌握脈術的人開始，將整個龍國範圍內的脈術文化進行大統一，並進行交流、開發，讓龍國脈術可以得到更好的成長與進步，至於之後的事情，目前還遠得很呢。”

......

數日後。

江楓來到勒克米羅家族的領地內，並在家族繼承人勒克米羅·修的帶領下，前往了勒克米羅家族族長的書房內。

剛進書房，勒克米羅族長便已感受到江楓身上磅礴的脈術氣息，以及那股非同尋常的氣勢，隨即澹笑道：

“潘將軍，幾天不見，看來將軍也越發榮光煥發了，有什麼事先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吧。”

“至於潘將軍前幾天所提出的建議，修也已經轉告給我，我也決定按照之前陛下宣讀的詔書內容，將我勒克米羅家族的軍事力量轉交於將軍的手中。”

江楓略微頷首，說：“那就謝謝勒克米羅大人了，不過今天潘到此來，還有點私事請大人指點一二，不知大人可否指點一番？”

說話間，江楓拉開書桌旁的椅子直接坐下，一靜一動間都有一股莫名的氣勢襲來。

勒克米羅族長搖搖頭澹笑一聲，說：

“潘將軍這話可就生疏了，修自從師從於將軍，這脈術已是達到日新月異的地步，在下正好不知道該如何答謝將軍。”

“如果將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那就儘管吩咐即可。”

“我想知道，關於我的父親卡拉肖克·雄當年的死因，以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江楓眼睛微微眯起，右手輕輕在桌上扣響。

感受著江楓眼眸中隱隱流露出的壓迫感，勒克米羅族長眉毛一豎，神態也隱隱發生了些許變化，那原本較為鬆散的右拳也漸漸握緊，就連指甲都深深陷入皮肉之中。

幾秒後，他望向一旁的修，說：

“修，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與潘將軍閒聊一番，之後有問題再叫你進來。”

“是，父親。”修點點頭，看著面色略微嚴肅的兩人，轉身便走了出去，在離開房間後，還將原本敞開讓陽光灑落進房間的房門關起，使得房間中的氣氛漸漸變得有些許沉重。

勒克米羅族長重重地嘆了口氣，看向江楓的眼神中滿是複雜與沉重，整個人彷若鬆散了幾分，癱坐在椅子上，輕聲道：“關於你父親的事，或許要從三百年前，才能夠說明白。”

“三百年前？”江楓眼睛眯起，澹金色的童孔中顯露出了一抹別樣的好奇與猜測。

勒克米羅族長仰頭看向天花板，說：

“三百年前，也同樣是一個魁拔之年，也就是我們當今歷史上所知的第一次天界打擊便直接死去的魁拔。”

“而在那時候，也同樣存在當今這份來自六百年前的詔書，並且按照詔書上的約定，當時的國王將全國軍權、司法權移交給了卡拉肖克家族，並由當時的族長卡拉肖克·飛全權掌握。”

“我年輕時，還看到過的畫像，而他的行為或者說一開始對於掌握全國軍權後的行動，也與大多數人所想象的不同，因為他覺得，在沒有討伐魁拔的年代，那些卡拉肖克家族即便磨練出了一身驚人的脈術，但也只能渡過毫無意義的一生。”

“毫無意義？”江楓略微看了看手掌，隨後輕輕捏起，說：“人生的意義，從來不是因為某一件事才存在的，而是因為他們去尋找他們對於自己人生夢想的道路，才被賦予了意義。”

勒克米羅族長勉強勾勒起了些許笑容，說：

“潘將軍，如果當時的卡拉肖克·飛也猶如你這般的看法，想必這個時代早已不一樣了吧。”

“只不過他並沒有想著去改變卡拉肖克家族的傳承，而是開始沉迷於權力之中，甚至於在確認第五代魁拔徹底死亡後，卡拉肖克·飛依舊掌握著龍國最高權力，並以魁拔死亡的訊息是虛假不實際的藉口，不願意按照詔書中的約定，將權力交還於王族。”

江楓聳聳肩，心中不由得嗤笑一聲。

按照辭與他所說的，應該不是不願意將權力交還於王族，而是不願意交還與各大家族才對。

只見勒克米羅族長長嘆一口氣，搖搖頭說：

“確切來說，根據家族先人們記載下來的訊息，當時卡拉肖克飛認為天界沒有將訊息傳達於給他，而是傳達於各國被天神冊封的天寵，所以才使得他的藉口在他看來更有說服力，並在之後將權力徹底掌握在手中。”

“不過，他所說的那些話，也的確是有些許，真實；卡拉肖克·飛曾經說過，卡拉肖克家族的族人們，從四歲開始就要不斷修習脈術，直至死亡，而各大家族的族人們則是可以盡情的享受人生，這也有可能是他當時造成那種事情的根本緣故。”

“而後，他便開始讓各族的孩子們開始按照卡拉肖克家族的習俗，從小開始修習脈術，違者則是要遭受一定的懲罰，只不過這種行為，也明顯使得在拒絕交還權力的事情後，各大家族對他的不滿情緒進一步上升，甚至於達到了厭惡的地步。”

“事情，應該不止這樣吧？”江楓聳聳肩靠在椅子上，略微閉起眼睛，說：“如果卡拉肖克·飛只是為了尋求所謂的公平的話，我卡拉肖克家族絕對不會有今天的樣子，甚至於出現我看到的那些情況。”

聯想到前幾日看到的那些販賣單，江楓心中已經多多少少有了大致的想法。

兩百年前有販賣卡拉肖克族人的情況出現，那也就意味著，卡拉肖克·飛掌控權力到最後，必然是走上了失敗的道路，甚至於在加深各大家族仇恨的方面，還下了不少的苦功夫。

勒克米羅族長點點頭，輕嘆道：

“的卻如此，因為在此之後，他對於原先掌握一定權力的貴族越發不滿，甚至於開始凌辱當時的老一輩龍族人。”

“而在之後，一些當時各大家族的年輕一輩由於受不了父輩被鞭打、懲罰的情況出現，不滿的情緒甚至於促使他們對卡拉肖克·飛開始行刺。”

“只不過，行刺失敗帶來的後果，自然也是讓卡拉肖克·飛對於各家族的族人越發不滿，而他也沒有開始轉變自己，而是用殘暴至極的手段鎮壓他們，並真正開始誅殺那些表達不滿與反抗的人，甚至於，追朔到誅殺九族的地步。”

“這位卡拉肖克·飛，似乎有些許瘋狂了。”江楓輕聲回道。

勒克米羅族長點點頭，面色也越發凝重，說：

“的確如此，不過更加令人髮指的事情，便是他在將各大家族族長以及直系繼承人盡數殺死，並吊起示眾後，對於一些人讓他還政於王族的事情也越發不滿。”

“甚至於，他將在我神聖龍國歷史上，或者說直至今日都無比神聖且偉大的爪雲王子的屍首撈出來，並處於火刑。這種行為在全體龍國人看來，根本就是侮辱了他們的信仰，侮辱了他們心中最崇敬，最崇拜的存在，這也使得當時的龍族人對他的厭惡到了難以言喻的地步。”

“要知道，爪雲王子雖然被神聖聯盟強加為叛國者，但實際上，他是我們龍國人的驕傲，是我們龍國人的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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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個十足的瘋子，而且手法也太過偏執與瘋狂了。”江楓不免有些許不屑，要知道，這卡拉肖克·飛得罪所有人的手法，完全是把自己推上死路。

要知道，暴君的行為幾乎在很多世界都存在，但要想在這情況下還維護自己的統治的話，那最關鍵或者最基本的要素，便是將自己手上的軍事權力牢牢把握住，就像那海賊世界的尹姆，掌握了世界最大的軍事力量，才使得她能安然坐在虛空王座上。

“的確如此。”

勒克米羅族長閉起眼睛，嘆氣道：

“而在此之後，由當時的王族帶頭向他發起反抗，只不過因為卡拉肖克·飛僅憑個人的武力就足以戰勝無數對手，這也使得他能穿行與萬軍從中，殺死一位位強盛的領導者，直至最後，就連王族們也近乎全部戰死。”

“只不過，在利用脈術近距離無法使用的弱點，無數的龍族人蜂擁而至，踏足那一位位死去的同胞的屍體奮勇向前，並在自己的身上點燃大火，與這位卡拉肖克·飛，同歸於盡。”

“原來如此。”江楓點點頭，輕喃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種民憤般的行為，反倒會讓那些被他壓迫的人民以意志的力量去集結，將他殘暴統治徹底掀翻。”

這麼一來，他對於這具軀體的父親卡拉肖克·雄的死因也完全瞭解，畢竟仇恨這種東西一旦開始，就會宛若高山上滾落的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直至到達一個難以停止的地步。

而試圖將那顆雪球制止的人，最終也只會被碾壓，成為歷史中的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