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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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窩在頡利懷中時,很感謝上天,感謝它將我們生得,是如此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在這極短時間之內,對我做出的這個,有點相悖於常理的深情投懷送抱的動作,頡利他根本沒有辦法及時辨別出,我這一撲的真誠度到底有多少,是真實可信的。

不過,他是頡利,一直以來,有那麼多要難倒他的問題,我都眼睜睜看他一個一個的清理乾淨,我為他的每一個舉動都驚嘆不已,甚至覺得他是一部要用一生來讀的書。但是今天,在我們還有那個不盈咫尺的距離時,他立得瀟灑,比那棵在冬日裡依然挺直腰桿的楊樹還要瀟灑。我覺得,就他這一個從天而降的姿勢,就已夠我讀上半生的。

試問,我又如何能夠用我的一生,去讀盡他的一生,這顯然,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等到要追求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個錯誤,我不得不頂風冒進。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果然,他有一點掙扎,想要推開我。但是我知道,這不是他的全部想法,否則,現在,我一定會高速離開他的身體。而現像這樣,我只是感覺到一點細微的抗衡,著實說明,他的欲拒還迎。人在面對困難時,不是要鎮定面對是要萬分的不鎮定面對。而且要是那種表現得很興奮的不鎮定,和著這種興奮,往往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樣說,很是不清楚,其實很簡單,我說的是瘋狂。

終於,他不再向外推我,反而抱了我,飛了起來。我們飛開了一段距離,我回頭探望時,才發現剛剛有一根著了火的木頭要落下來,而我們離開了那裡,它正落了下來。

頡利一定是發現了這根木頭,原是想,推開我或是抱走我,不知哪樣更加簡潔,最後,好像是發現很難推開我,才最終決定,還是抱起我更加的安全。原來是推是抱,都完全與我主動發起的這個擁抱本身無關。只因我這個擁抱,建立在了那個意外危急的時刻,並沒有被鑄成特特別的印象。

時機不對。

我們趁著唐軍人仰馬翻,遍地焦糊的熱鬧氣氛,從從容容從寨門出去,又拍拍馬屁股走人。

我對頡利說,“我們是要去找李世世嗎?”

頡利很輕鬆地搖頭,他說,“我們去睡覺。”

我想歪了,覺得恐懼,他說,“夜深了,還不睡嗎,你這樣一雙眼睛如何去見李世民。”我馬上問他,“要到哪裡去睡覺?”我想要努力睡覺,好睡出精緻的容顏來。我現在是一心一意要幫頡利的,我想那大概就是要想他之所以想吧。

我睡得迷糊時,聽到一個老先生在和頡利說,這姑娘受了刺激,才會表現得極度亢奮。若想使這姑娘身體復原,最重要的是,要讓她不要想那麼多。

看來我得了連大夫也治不好的病,心病。

頡利說了什麼,我聽不到了,但是等我再醒來時,他不緊不慢地對我說,“李世民他迷路了,他還沒有到突厥城下,如何能見到你母后?況且,你的母后與我的父王都在突厥,你說我的擔心是不是真的擔心?”

前一個問題,讓我略為安心,但後一個問題,我很難發表看法。因為,皇室家族的血親觀念,一向是可以淡薄至忽略不計的。作為一個實在沒有讀過很多書,卻實在讀過許多皇上篡權、弒父、誅兄歷史故事的人,我相信這項殺父的事業,是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由來熱愛選擇的。如果時機允許,他們都會不介意地殺上一殺。

但基於,我已經被前一個原因說得很舒服,也沒有格外的不給他面子。只是對著他身後那枝繁葉茂,不像在冬季裡開的花,表示一下驚奇,然後向他點了點頭。又偷偷掃了一下,他一直放在我手上的手,慢慢地在不造成很大摩擦的情況下,想要抽出來。不過他的動作更加迅速,直接將我的手抬了起來,一直捧送到我的眼皮子底下,說,“冷了?”

我一點也不冷,還覺得很熱,就只能揮汗如雨地答應他,討好一個人很難,更何況,我現在要討好的,是一個心如鋼鐵,吃喝不愁,苦尋上位之計的太子。所以我很含辛茹苦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但在這個時候,提到李世民,就像飯裡落了蒼蠅一樣,使人沒有味口。我訕訕地拿下握著頡利的手,突然安靜下來。

不要啊,我找不到話和他說,我正想得絞盡腦汁時,他勸我躺下好好睡覺,我沒得乖巧,躺下來睡覺。除了像這樣在他眼皮底下,被看著不好之外,真是什麼都好。至少這樣就不必同他說話,也可以不用看他,那樣好像要照到人心裡的眼神。

我掀開錦被,把自己裹得嚴嚴的,覺得可以安睡。他的臉突然俯下來,我已經可以嗅得出,他吹出來溫撲撲的氣息,在我臉上流來流去,然後我的額頭涼了一下。我能想像得出,他那雙無邊無際的眼眸,此刻正盯著我。然後,有一個聲息從無邊無際的氣息裡跑出來,他在我耳邊說,“你是真的懂了嗎?”

但我不知道,是實是虛,因為我實在是太困了,就像是被這張柔軟的大床給吸住了,越陷越深。一個有靈性的人,他無論做什麼都會做得很好,有些時候,只是他們不屑,就像頡利,若是他要做個好人,他一定會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但他一直不屑,他很堅持地,要做一個強者,不計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帶著這些不知道是夢,還是實的東西,終於甜甜地睡了過去。我總是在想,能夠深度睡眠,是一件很好很好很好的事,什麼都虛幻,什麼都忘記。那一刻沒有自我這個東西存在,我們自由得就像是在天空的小鳥,可以飛到意想不到的美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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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醒來,什麼人都阻不住我,我要去見頡利。我生怕他帶著他的允諾,一轉眼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無憑無據。

我就是一副很糟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當時他的書房裡,還有幾個陌生男人。所有的人都不敢正眼看我,不知是禮儀使然,還是真正因我現下的樣子不堪入目。我只披了一件輕裘就跑了出來,甚至還光著腳。這也是後來,我在他們的眼光中才發現的。我當時一定是太著急了,連這個都沒有注意到。

頡利他蹙眉看著我,從來不管是真心假心,他總會揚抹笑在臉上,將臉上稜角的形狀勾勒得好看,有時那笑,則是純粹的無定義。可是今天,他蹙著眉啊,我打了一個機靈,因我是不能惹他生氣的,我只是想來看一看,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而現在已經得到確認,我轉身想迅速消失時,忽然就被他攬入懷中。其實,雖然被他抱過、親過、吻過、還壓在身下過,不過像現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分明是紙包不住火,咳咳,好像還沒有那層紙,我的臉上著起了一團火,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入火即化的紙,都要給這熱度燒成了飛灰。

我想,在不大引起他們注意的情況下,掙扎一下,可是沒用,他清泠泠微含著怒氣的聲音,從我頭頂直旋而下,氣息就吹在我的髮間。他做人霸道,氣息也分外霸道,人說,氣質在舉手投足之間顯露,我想想,還有氣息,對就是氣息之間,因為頡利他就是這麼顯露的,我很受教。

他那些氣息,匯聚成了個可以聽得懂的詞句,但卻擰得頗為溫柔,聽得人毛骨悚然,“怎麼不穿鞋?”

只有五個字,卻像是在聽一句交槍不殺。我低下頭瞧著自己的腳,看著它們現在十分暴露地,暴光在空氣中,呼吸很是壓抑。但我還是努力說出了,他應該聽得懂的字句,還要努力保持,它們同時也能入了這些陌生人的耳朵,不過仍是簡單的字句,“我可以跑得很快地,跑回去,你放心吧。這樣一點也不覺得冷,挺好的,真的。”說過之後有一點疑惑,他到底有什麼不放心的,若真有什麼不放心就可以真接將他的鞋借給我,或喊人給我拿一雙。但每一樣,我都要在這裡丟臉很久,想來想去,唯有我迅速自動消失這招兒,能起到在心裡渾水摸魚的效果。

不過,沒有得到許可,關鍵是他還不說話,完全不將那個意思透露出來,到底是許可還是不許可。只是那麼輕若無物的這麼抱著我。我有些反攻倒算地瞪著他。因為這樣太彆扭,太丟臉。而且這個仰頭的角度,又讓我正對上陽光,讓我覺得陽光它分外刺眼,也只能徒然地閉緊雙眼,想,反正他們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現在要丟的其實是那個睛柔的臉;又反正,以後我終於是會離開這裡的,丟一丟晴柔的臉,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頂多是,出去的時候,遭幾個白眼;有史官寫史的時候,如果實在無的可寫,以我為原形,以晴柔為定義,延伸出幾則紅顏禍水的例證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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