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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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於是領受了芙蕖箴言,又正經八百活動了一下心思,覺得反正是計謀破敗無有好處,他若是長得大一點兒了,某日清了靈臺覺得我的危險著實險象環生,應了我,那不是剛好。

可巧,今天他安排廚房做的,又都是我愛吃的菜。我想通了前後的牽絆,覺得再無失意的道理,不僅飽餐了一頓,還禁不住那姑娘花言巧語地誑我,又喝了一點酒。心滿意足回去睡覺,夜半的時候,覺得我睡的那床,不老實起來,搖得厲害,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四周一片黑暗,我正倚在那姑娘肩頭睡覺,看樣子是被顛醒的。

我揉了揉發疼的脖子,將惺鬆睡眼睜大了一些,含糊著聲音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告訴我,“是接到了太子的飛鴿傳書,要我們換個地方。”

太子,我陡然清醒得如同睡到極盡。

這麼說,那缺德倒黴的太子還活得好好的,而這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雖則沒有死人,是件好事,但我倒覺得,他若是給誰拘上些時日,打壓打壓他那愛強迫別人的性子,會好些。而他那些壞性子,都是當的這個破太子,給人生生的慣出來的,若要除了去,非得是,以毒攻毒不可。

我們逛了整整一夜,卻並沒有出城,不過是從東城到西城,半夜三更地顛簸到天明,人的骨頭都要散了。我動了動腦殼,覺得他不會是看我們閒著,有些嫉妒羨慕恨的意味,此番此我們折騰出來,就是要尋個熱氣騰騰的報復。只是,他終究沒有我想的那般無聊。

我們此行的意味著實不大,但動不是一點沒有,那便是換了一處小一點府第。我結合當下情勢,大概猜得出,這處宅院一定是被唐軍好好地搜過了,所以頡利才會放心讓我們住進來。

不過,我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用處,讓他這麼一直想著妥善保護著。

而那個叫冼子的姑娘也不見了,頡利一定是帶著她,去做什麼事兒了,順路還可以安撫她的情緒。原來 她才是真正的晴柔,真正的太子妃,可頡利又為什麼要讓她成為冼子,而晴柔又為什麼,心甘情願地成為冼子?

怎麼什麼事兒,一有頡利參與,就不清不楚。我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地想這些因為所以,卻並不能從這些因為中,找出真正的所以來。

世上的事原是如此,不是執著就能辦到的。比如現在,即使我執著得想破了腦殼,也不知道頡利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就只有真心實意地不去想了。因想了也白想。

芙蕖總是在我前後左右,時不時地出現。我清晨在屋中酣暢發呆,中午到亭子裡淋漓發呆,晚上坐在床上酣暢淋漓發呆,一天一句話都不說,真是太省勁了。

芙蕖安排的女侍,告訴我說,她叫阿福,她的家是在突厥的,但她很小的時候,就隨著主人來了漢地。

我從來不回答她,她一個人卻說個沒完,其實也並不如何煩人。這樣的青蔥年紀,原該是有許許多多的樂事要說的。但大多的時候,她一個人是說不下去的,我們就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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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這座城的幾個城牆上紛紛出頡利的畫像,芙蕖揭了回來給我瞧,我極是贊那筆法,畫得飄然有質,上面數行大字寫得清楚明白,說他已被抓。我參照那畫上畫的他被時的樣子,很是快活嗎。有十分十地不屑感徑直飆出畫面來。

自芙蕖揭了那榜單回來,雖沒有慌,卻不懂得似我這般品味畫術,做些看圖說話的道理。倒是試了幾個品種的飛鴿,結果,至今音訊全無,一隻鴿子也沒有飛回來。

冬之正午,日陽微暖,我踱出腳步來借日取暖,唯覺手中不執個物什,了無趣味,就吩咐阿福折了好些梅枝來,我一人獨坐亭中,理那梅花開出的如火薄衣來。

驀然抬頭,遙遙對著的翩然身姿正是芙蕖。

彼時,他正在對面的水閣上拭劍烹茶。起了一點風,他的茶香,一路飄了過來,寒津津的香,讓人生津止渴一般,留得回味。我抬起頭,就著眼前的疏梅,賞他煮茶拭劍的身姿,只覺得我那些浩如煙海的記憶裡,有什麼零星躍出水面,帶來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如同這清冽冽的茶香氣,繚繞織出的深淺明暗的過往裡,就曾有過這樣的一個背影浮出依依的場景來,有氣度高華的人兒往來繾綣畫面。

但,若要仔細尋拾,又即刻不見蹤影。我想若是近一點,這麼一想不要緊,已經果然徑遂心意,大膽地湊了過去。他的茶具看起來很是精緻,雖然已經換成了我不識得的釉面,但我覺得它們挺好看的,隨便拿起一個,在手中轉了轉。滑不禁手,上好瓷質,必定價格不菲一樁,倒是有幾分深信。

芙蕖見了是我,起身行禮,我意性懶懶,要他不要客氣,打眼他星盤中的鵝黃捻綠的葉子,打鼻的清香,倒有幾分饞意。

芙蕖心明眼亮自然看得出我的想法,於是又是躬身行禮,道,“太子妃若是不嫌棄,就讓末將為殿下烹一杯茶喝。”

我微微頜首,撐個架子,張弛有度。

他重新洗了盞,又新烹了一壺茶,斟滿了一杯,遞給我。不知為什麼,這一幕,驀然熟悉至清明省識,就像是前世遺下的記憶,自虛無中,瞭然擷取成流,閃現在腦海中。我覺得頭疼,就不住地揉腦袋,心裡淺淺的過了遭意識,覺得我可能是要想起什麼了。

於是,我使勁地想,只是頭越發地疼了起來,什麼什麼的記憶一團一團地糟亂。我疼得受不了,向前一撲,帶得石桌上的茶盞紛紛落地,摔個脆聲的粉碎。我的頭疼極了。迷糊時,生出的道理自是迷糊,我自攛掇著自己,要撞向石桌解了這遭疼。也果真向那石桌撞去,驀然,被一個力量筆直扯住,陷入一方懷抱之中。幸虧這個懷抱有力,縱然經了我七扭八曲的的撞、撲、咬、擰,他也不躲上一躲,終於鬧得沒有力氣,頭上那要裂開來的劇痛,本來將我裹得嚴實,此時也歇了力,一點一點變得遙迢。

好久,給那懷抱箍緊抱穩,才慢慢平復下來。

芙蕖好生扶我坐於石凳面上,我瞧出他眉間隱若有一絲痛楚,覺得那一套上好瓷具,給我毀得粉碎,他現出此等悲壯來,堪堪的是人之常情。涼嘆一息,我實是不能怪他小氣,只是覺得他很倒黴罷了。

目下,我的頭是不痛了,但可那些快要回覆的記憶也全部消失,我的記憶又開始乾淨得一絲雜質都沒有有,略略有些滄海失措的無憑感。自嘆了嘆。

我看到他的手時,才曉得他那副心痛模樣,也未然全都是心痛,也含著個手痛在裡面。只因剛剛我撲倒茶碗時,他救得我正好,卻將自己燙得不輕,此時傷口上,還起了好些水泡,我很過意不去。此中因由,可以說皆因我而起,我正是那個無可挑剔的真正罪人。

我正這般自駭得厲害,他俯下臉來認真問我,“頭還疼嗎。”

我無顏瞧他,只是晃了晃頭,嗡嗡了一聲,“一點也不痛了。”

他的目光仍不移開,問我,“太子妃剛剛,是想起了什麼?”

我苦笑一個,“什麼都沒想起來。”又萬分過意不去地,瞧了一眼他的傷口,提醒他,“你的手被我燙傷了。”然後,很是有自知之明地一副可憐相,想饒得他同情。

他驚然低頭,對上傷口時,只略略笑笑,全然一副才剛發現自己受傷的形容。正是一個有愛心的青年形象。

我一直道自己是個不開竅的姑娘,如今竟也碰上個如此不開竅的將軍,他只是很隨意地瞧了瞧傷口,一副不是很要緊的樣子,“沒事。”

我有點心虛,“都燙出了水泡了,真的不疼呀。”

他猶一笑淡然,就是他這般淡笑的樣子,很是熟悉得非常。我於是試著問他,“將軍從前到過長安嗎?”

芙蕖收拾茶盞的手,略為頓了頓,然後,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啟稟殿下,末將的手這會兒覺得很疼,的確是燙得很嚴重,我要去找點藥上。末將先行告退。”

語畢,他身姿翩然而遁,只留給我一個背影躍動遠離無憑。我在石桌上以手支頭,望了他背影好久,心中那一個隱約的背影卻生生不息地與此重合得嚴絲合縫。就像是哪一天,遇到了一個極重要的人,擷取下他的這個背影用於留戀。

只是,那個背影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離去,永不回還。

我覺得我很傷心,傷心得狼狽,可是為什麼這麼傷心呢,沒有理由,沒有根據,根本無緣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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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芙蕖,什麼事也不事先說一下,總是搞突然襲擊,我正捏小泥人呢,就被他抱上馬,說是要出城。可我的東西都還在屋裡吶,他說,來不及了。讓阿福牽好馬,自己也上了匹馬,並沒有知會院子裡的其它人,我們就挺孤單地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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