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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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的,我覺得有點不安,指尖微冷,不得不拽緊衣服。

其實自打陳臘月,一副風塵僕僕、河山跌落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已經覺得,我雖任了一遭東道之主,但實則還是一劑多餘的配搭。只是苦於,不能找到一個道理姣好的理由,全身而退。但這也果真是我多慮,心情太過氤氳想到太多,而真正的人間致情已經基本上可以模糊一切道理。那就是他們不需要道理。

我實現了驚恐萬狀。

呆視著,他們一雙手握得久久,情深意長啊意長。氣氛甘醇清冽。

為了突出我的存在感,略略咳了一聲,他們也不避諱,面色淡然妥帖,而那不妥帖卻正正的是我。

我儘量不去瞧他們握住的手,徑自端起那盆湯,“你們先聊,我去乘湯。余光中李元吉動了動,陳臘月也如影隨形。

我手中的湯盆,動了一下,我轉回頭,嚇得閉住了眼,我記得,我閉住眼前的最後一幕,李元吉與陳臘月相擁在一起。我痴痴然,又很不適地愣在原地。

直到神荷將我拖出去,她又重新帶合房門。

我對神荷說,“原來,他們也會愛得這麼深刻。”神荷飛快搖頭,“是,是,那位李公子抱的臘月公子。”

我覺得,她說得不對,看得也很是走眼。我剛剛的餘光加正眼,看到的,全是陳臘月撲身抱住李元吉。而且,透過我,對陳臘月前前後後或明或暗的觀察,他也確實是一位敢想敢幹,又比敢想更加敢幹的人物。

只是,在他敢想敢幹的程度上,我稍有估計不足。這樣說來其實謙虛,應該說是,真正的估計不足,很不足。沒想到,第一次見他動身逾越,就逾越出這麼大的動靜,實是有點讓人咂舌。

但我想,這也沒有什麼過錯可言。所謂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情人眼裡出西施,三生石上寫三生,一切原不過是命中註定,在緣在劫,都是難逃。

本著,若問來世看今生的因果圭臬,若要果真尋一個明白,那就只能是不能明白。而若果真,為下世著想,那就要不曾相遇,不曾相知,不曾相戀,一步一個坑的,獨自走下去。

雖說有點孤獨麼,來世就能立竿,見個清靜無為。再不會纏進那般的痴戀,北風有一點嗚咽,這個時候出來躲的並不是清靜,而是清冷,只是這冷讓人捱得並不難受。

我本無心飲食,又碰巧遭遇一個良機,出來躲躲,再沒的好。池中正過寒風,薄冰的河面,發出輕微微的“嘎嘎”聲。花草樹木一定都是被凍得醒著,我的神思也是這般清明。

半個時辰前,陳臘月已與李元吉握手言歡,出雙入對,去了前坊。

我幽幽伸了懶腰,回去補眠,先行推門的神荷,跟挨了雷劈一似的,大大的驚叫一聲,往昔被她這麼嚇,我一定會哆哆嗦嗦,每一根寒毛都豎起,但此時表現只是尋常。

我覺得,現世再沒有什麼,比見到兩隻活生生的斷袖,讓人值得驚歎的了。心態很是清和的,透過敞開的門,向屋中掃了一眼。怎生的狼藉若此,能砸的,碎得不剩分毫;能撕的,如霽如粉;能化的,大概早已飛灰;活生生的一個,室內兵戈,諸什塗炭。

但我的反應兜轉兩圈過後,竟無一絲驚恐路過,只及平靜,唯覺慶幸跑得算快,方沒挨上一遭花瓶。

眼下,我那床上一應所物,倒還完整。我坦然踏過碎物,把自己著落在床上,且妥善萌發睡意。竟然比先時睡得還要踏實。

從昨日起,我就分外喜睡,只因若是飲醉,就有太多的幻像。而那些從前萬分渴望,心海省念的人,如今已不太適宜渴望、省念。而我又睡品良好,不輕易做夢,若求一個清靜,酩酊大醉不若酩酊大睡。顛顛倒倒幾次再無顛倒,睡得剛好。

以後的幾日,陳臘月與李元吉,齊齊失蹤。我料得他們破鏡重圓,百般傾戀,一旦歸一,是樁喜事。又可借來。於我重補,於世間姻緣的破碎印象。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攏了攏袖,剛剛決定不再做庸人。就有那麼一樁事跟著這冬日,優遊流注的風擾上了我。

漫漫雪路上,一人踏雪行來,單衫薄衾,被雪風吹得凌亂無章。但路數卻依然優雅得序。只是好景不長,本欲拐入另一處的人影,止在風雪之中,漫漫無邊的,向我這邊投眼。

在他微乎其微的表情裡,似乎是無以復加的悲傷,我有點好奇,一時做不成庸人。漫無目的的向他瞧了瞧,並不是什麼熟人,不知道他將我認做了何人,只是愣著,不肯放目。也許是他眼睛大的原因,他眼中的期許憂傷橫亙過時間的漫漫,無孔不入至人心底。

我再左顧右盼一下四周,空曠無人。神荷被她主人喚去做事,我身邊一個幫手也沒有。

我有些慌張,覺得不大妙。他忽然疾步衝過來,我方寸大亂躲到一根廊柱後,探出頭時,他又開始怔瞪著我。

我再次確定。千真萬確的不認得他。他又看了我一眼。這次離得更加的不盈咫尺,我幾乎可以感覺得到他目光中熱度,一團一團地向外發散柔軟的光彩,似乎有一點溫存的感覺。

他忽然低下頭,開始自懷中摸索一番。然後,他捧出一個奇怪的物件,又舉起來向我搖了搖。

薄日耀下來的影子朦朦朧朧,他只穿了單袍,卻臉頰暖紅。一再,向我搖他手中的物件。

我一邊注意著他的動向,一邊飛快地瞄了一眼,他手中拿著的物件。一隻磨得光亮的小鐵手,只瞧了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那只小鐵手了。幾隻小手指,做成的形狀,酷似真人的掌形,又不知給什麼打磨得光滑可鑑出人影來。此時映了雪光,是銀亮的白色。

但我還是十分警惕地看著他,因為他長得十分好看,卻並不十分英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翻轉波水點點,似乎柔情似水,全自眼中來。我有些看不夠他的眼睛。

不過一開始倒不曾留意,他還畫著兩隻細細的眉毛,彎得那樣好看,就像如勾新月,簇簇發光。不得不說,他長得真好看,比俊俏的姑娘還要俊俏,但太娘了也是個缺點。

我將他看得仔細了,就沒有先前那麼害怕了。因為我覺得他的氣質太像一個姑娘,和一個姑娘打架,如果她沒有兇器的話,我也不一定就只有輸。但不知這只小鐵手,是不是他的兵器。

我轉出柱子一點,又看了他一眼,實在忍不住,問他,“你不冷嗎。”說完,還不自覺的和了和輕裘的領子,已經是初冬了,我本畏寒,尤其是由秋入冬的乍寒。

他聽完我的話,渾然無覺似的,問,“珂兒,不,公主,公主您還活著,真是蒼天有眼。”

我嘆了一口氣,被人誤會得多了,我已不耐煩回答,沒則聲。

不過,一會兒我就後悔沒有回答他了。他一下跪撲過來,順勢很自然地抱住我的腿,之後又是磕頭,又是抹眼淚。我有些發指,覺得這明明是我在劫難逃的情狀,總之,是我不該騙他。

我認真地,掰他猶拉著我的手指,但也真是按了葫蘆,瓢又起,我掰起了這根,他又落下那根,最後還是十指緊扣,很是生動地,拽得我絲毫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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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我真慌了,馬上與他坦白,“我可不是公主,我怎麼能是公主呢!”他本來還在抹眼淚,忽然就將眸子放得雪亮,那些淚水澤出,他就負氣的用手一抿,“你是公主,你怎能不是公主呢。”

否定得乾脆利落,著然毫無道理,“我憑什麼是公主,怎麼會是公主。”

“你就是公主,你就是公主。”

他太過斬釘截鐵,我百口莫辯。

然後,他不由分說,將手中的小鐵手,向我懷中一塞,還要我用這只小鐵手,打他。

我並不認識他,為什麼要他的東西,又因為什麼打他。即使他挺好看的。

我想,我一定不認識這樣的瘋子。否則他如此絕色,又這麼有特點,就算我果真失憶太多,也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印象,不至於我都這麼使勁了,還是凝不成絲毫回憶。

但,從之前幾次經驗來看,我的欲拒,都被他們真實地,當成還迎了。而且,他能夠於眾生之中,一眼不二的將我認錯,充分說明,我們分屬有緣人。唯一的欠缺就是,我不想坑他,誤了他去尋找真正宿命中人。只好,並不否定他的說辭,同時,予他一二指點。

開口出語之前,又猶豫幾分,稱呼他公子還是姑娘,最後囫圇化在心間,如此語下,示他,“同是天涯飄零客,相逢何必曾相識。你瞧,那坊間與我相似者有之,酷似者有之,孿生的更是不計其數。”

加入偷眼,正看到他張口放舌,驚怔萬分。我覺得,他已被我完好點化,放心大膽地向他點了點頭。

又感念,此處空氣雖好,但實屬一風口,回風吹雪,景緻雖美。代價是溫度低迷至齒冷,我也確實有點冷了。就打算,閒庭信步,去尋個避風的所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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