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切的起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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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現在的白令是鎮靜劑狀態,但是吳大有說出來的東西還是有太多的信息量,以至於他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夠好好消化一下。

不過還好,時間完全夠用。

吳大有也不著急,他甚至還有閒工夫從座位上爬起來、然後都囔著“哪裡還有可樂”,緊接著就大搖大擺地跑到基地的其他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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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他重新晃盪著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手上捧著一杯看起來模樣奇怪的瓶裝容器,然後直接拉開拉環、照著自己嘴巴裡面就是“噸噸噸”。

“哈!”吳大有放下罐子,“還得是這個味兒!”

“都幾百年過去了,沒有想到我當初隨手打造出來的特殊器皿現在還沒有壞。果然,利用異種的力量確實能夠在一定程度營造真空環境。呼,既然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我那些漢堡怎麼樣,還能不能吃。”

吳大有自言自語:“雖然這一睡就是六百年,但是我還是做了好幾個夢的。在夢裡我老想吃漢堡了,令人感嘆。”

可能吳大有在原本的時代也是衝浪在網際網路最前沿的,隨口說出來的一些流行詞連白令都有些get不到。

很快,白令再次開口說道:“那麼應該做點什麼?”

他冷靜而理智地看著大屏幕:“如果說真的需要面對時間,我們又能夠做什麼?更何況還是人格化的法則,以人類的身份我們根本不可能制止這種底層邏輯的自毀。”

聞言,吳大有停下了喝飲料的動作。

他重新看向攝像頭,輕笑了一聲:“不,你想錯了。”

“純粹的法則才是無懈可擊的,”他說道,同時用手指頭比劃了一下,“但是如果摻雜了我們,那麼她就會有弱點。”

“可能有些人會覺得如果一個本來全知全能的存在、像是地球,出現了意識的話,絕對會變得極為無解。但事實上並不是如此,只有在絕對純粹的狀態下才是真正方寸不亂。然而如果有了意識,那麼就會變得軟弱。”

吳大有聳了聳肩:“更不用說這個意識還是‘我們’。”

“說句難聽的,在法則面前我們都是廢物、是垃圾、是哪怕扔到外面讓狗去舔兩口都會忍不住吐出來的臭狗屎,你覺得一個正常人願意把狗屎抹在身上嗎?”

吳大有語帶笑意:“所以說其實現在的時間才是最好對付的——因為她有跡可循、有空可鑽。不然你看起源就知道了,要知道、在好幾百年前、起源可是影子都沒有,不像是未來、跟他嗎手藝活兒蹦出來的子孫代一樣一茬又一茬。”

“不過,話是這麼說,其實現在的時間又是最難對付的,”吳大有嘆了一口氣,“不過這只針對那些想要竊取時間的瘋子,比如說赫爾墨斯。理由也很簡單,如果你是一個井蓋、那你肯定不知道自己會被偷。但是如果你是看井蓋的人,那麼你絕對會嚴防死守。”

“因此,難、但是也不難,這就是時間現在的狀態。我願稱之為狗屎疊加理論,透過塗抹狗屎一邊讓自己噁心,同時來噁心別人,成功做到誅邪不侵、萬毒辟易。”

雖然吳大有講話粗俗是粗俗了點,但是某些東西他也確實沒有說錯。

目前的時間真的很難搞。

從理論上來說,一個東西只要有了自己的思維、那麼當然就有跡可循。就像是砍價,如果店家是真人客服還能夠講個幾十塊錢。但是如果是機器人……

你總不可能期待跟機器人講道理吧?

所以吳大有才會說時間非常復雜,畢竟人本身就是複雜的個體。

沉默了片刻,白令終於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我呢?”他看向大屏幕,語氣之中第一次帶上了些許疑惑,“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白令目前最為奇怪的地方。

很明顯能夠看出來,他和其他的白令都不太一樣。

吳大有笑了笑。

他重新拿起那杯可樂,然後澹澹地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好,畢竟我過去的記憶和你差不多。唯獨不同的是,我依靠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成功在幾十年前的未來修習了生物學、化學和物理學,這是我不斷努力的結果。”

“因此,我會簡單地嘗試從我所認知的概念裡面,給你稍微簡述你的存在,”吳大有說道,“哦,你是傳媒系的、那麼我就得講的土一點了。”

“首先就是,自然界會對某種優勢種產生影響,例如衍生天敵或者環境變動,這點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吳大有舉起可樂杯:“原本法則其實不應該有這種概念的,畢竟哪怕是‘生命’、‘死亡’這種二元對立的存在,也不過是邏輯的分歧。同樣,時間應該也是如此。作為構成世界最純粹的基石,她當然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天敵’。”

“但是呢,就像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樣,因為我們這些垃圾揉進了時間之中、導致時間產生了弱點。也因此,就像是建群種會在生境之中確立自己的斑塊一樣、法則也可以近似地看成只有她一個人的族群。而如今她這個族群已經強大到難以抑制——你絕對想不到她到底吃了多少個‘白令’。”

“所以說,出於對這種優勢種的取代、某種衍生的天敵就誕生了,”吳大有說道,“不過你也不需要高興的太早,根據利比希最小因子限制定律、能夠制約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短板。因此,你對標的就是時間的短板,也就是恆定不動的靜止。同時又因為你是‘白令’,是時間法則的承載者、你就維持了一個奇特的狀態。”

說了一大通之後,吳大有看著白令:“聽懂了嗎?”

白令微微搖頭、然後又點頭。

看著他的表情,吳大有大笑著說道:“也對,畢竟我故意說的這麼複雜。其實說起來也就很簡單的一句話——你是時間誕生了意識之後,因為她那對立願望而產生出來的‘錯誤’。”

“所以說,你才是能夠真正解放這個世界,阻止這個時間的……關鍵!這就像是那只鑽進計算機的蟲子一樣,如果有你的存在、很可能會導致時間的‘短路’。”

說完這句話之後,吳大有又往嘴巴裡面灌了一大嘴可樂。

“咕都咕都”的,很快、他重重把可樂瓶子砸在桌子上:“哈!”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至於你要怎麼對付時間,其實我也不知道,”吳大有誠實地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就是一個失敗者、一個躲避了自己責任的廢物,跟幾百年前那個傢伙差不多。”

“我們因為背棄了自己的職責,同時也沒有被時間給徹底吸收殆盡、就導致我們成為了‘殘渣’。”

吳大有嘆息著說道:“殘渣能夠從濾網之中離開,但是最後總會掉落到垃圾桶裡面。像我們這種意志不夠堅定的‘白令’,最後都被時間扔到不知道哪裡的垃圾桶裡了。畢竟哪怕是她,也沒有辦法無聲無息地將所有白令給滅殺。”

“所以說,現在給你提供幫助的、以及那些想要迫害你的,其實都不過是害怕承擔責任、畏懼接受現實的逃避者,”吳大有搖晃著瓶子,“真正的勇士、完美的先知、果決的聖人,他們全都被時間給吸死、成為那個法則的填充物,併入宏大的構建之中了!”

“怎麼樣,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地獄笑話?真正打算拯救世界的被世界給吞噬,而逃避了、害怕的反而能夠為推進世界前進做出貢獻。”

吳大有放聲大笑:“所以這個世界真的是垃圾啊!不僅僅是作為垃圾的我們,連帶著世界本身都跟垃圾桶一樣!聖人的結果就是被扒皮抽筋,反而是我們這種膽小鬼需要奮起反抗!哈哈哈哈!”

他縱情大笑,以至於自己都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白令靜靜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他越發明白了,眼前的吳大有恐怕已經徹底瘋了。

倒不如說不瘋才奇怪。

原本以為自己逃避了自己的責任,但是後來卻發現、其實那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夢境。一旦時間徹底毀滅,那麼自己、以及自己認識的那些人將永遠沉淪在煉獄之中。

要知道,人死了之後可不是徹底化為灰飛,而是有“靈魂”這一概念存在的。甚至於還有類似海拉那樣的死神,以及保有“死亡”這一概念本身的……法則。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裡,哪怕是死了、你也永遠得不到寧靜。

所以吳大有大概是徹底放開了自己的限制,恣意病態、縱情高歌,與過去的白令截然不同。

相比起苦大仇深的背誓者,冷靜理智的白令,吳大有這樣反倒看上去更像是個正常人。

但是白令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心裡藏著的火、其實一點都不比自己要小。

沉吟了片刻以後,白令接著說道:“那麼,你準備了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吳大有停住了自己的歡笑。

他的表情逐漸嚴肅,同時身體往攝像頭的方向靠了靠。

“我給你準備了一個東西。”

吳大有指了指面前的大屏幕:“等到預言結束以後,你可以摸一下這個螢幕下面、那些機箱最裡面的地方。”

看著不存在的白令、吳大有得意地笑了:“我留下了一個絕對會很有用的關鍵道具——一顆心臟。”

“你是因為時間對立而產生出來的錯誤,並且你的心臟已經停搏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你才能夠肆無忌憚地使用時間的力量。同樣也正是因為如此,你不會被時間注意到。”

“但是,記住了、這裡有個但是。”

“如果你想要處理時間,那麼就必須要保持‘活著’,”吳大有笑眯眯的,“只有‘人類’才能夠靠近法則,赫爾墨斯告訴你的、你大概還沒有忘記。而你現在的狀態,只能說是死掉的人類。因此,你很難真正觸碰到時間。”

“而且如果想要和時間對壘,你起碼也得讓她注意到你。不誇張的說,死亡的你在時間的眼睛之中跟石頭差不多。人類怎麼可能覺得路邊的石頭正在對自己挑釁呢?所以說,你必須要摘掉自己頭上的帽子,然後給時間一記漂亮的直拳、告訴那個婊子養的,你就在這裡!”

他伸出手,重重地往前面揮了一下:“緊接著,你就能夠跟她進入最後的對峙!勝利的人獲得一切、歲月靜好,而輸掉的人,將會永遠沉寂,直到徹底崩碎在時間的漩渦之中!”

“這是命運的決鬥,讓人心潮澎湃的情節在跌宕起伏、宛如乘風破浪的船隻行駛於漩渦之中,凝聚著人類的希望和信念、直到抵達新大陸,或是沉入海底!”

吳大有大概是興奮起來了。

也可能是他喝可樂喝醉了。

總之,眼下的他開始胡言亂語。

而白令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歸根到底,目前他已經知道了絕大部分的事情,但是很多關鍵的因素、他還是沒能夠瞭解得到。

就像是吳大有說的,如果給了時間一記直拳之後,應該怎麼讓那個傢伙放棄自毀的想法。

總不可能真的依靠人格修正拳吧?

他又不是卡繆,對面的也不是夏亞。

不過,一顆心臟……

白令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的模樣,扭頭看向吳大有的胸口。

果不其然,在他那平坦的胸膛之中、隱約能夠看到絲線縫合的痕跡。

也是。

如果想要把心臟裝起來,然後讓自己“活”過來,怎麼可能利用其它人的心臟?

歸根到底,只有原裝的、才能適配。

沉默了片刻之後,白令朝著吳大有微微頷首。

“我明白了,”他說道,“我會努力的。”

吳大有笑了笑。

“努力不努力的,都無所謂,”他搖晃著可樂杯,“盡到自己的職責就好,一切就順其自然……”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對吧?”

吳大有狠狠地把可樂瓶扔在攝像頭上:“屮你嗎!一坨狗屎!給老子好好幹,聽到沒有?!老子可不想死了以後都得被時間反覆摩擦,那實在是太他嗎的疼了!”

“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萬劫不復,都給我賭上性命去解決了!我不在乎過程,我只需要結果!

“如果需要你去死,你就去死;如果要你受折磨,你就去受刑;如果要獻祭三十五億人的生命,那麼就給我去一刀一刀把全世界一般的人都殺了!

用盡死力,竭盡智謀,不管是採取什麼旁門左道、我都只要看到成功,成功,還是他嗎的成功!”

他的臉壓在攝像頭上:“聽到了嗎,我問你聽到了嗎?!”

在一陣扭曲的表情之後,吳大有往後面退了半步。

他按住自己的腦袋,表情似哭似笑。

很快。

吳大有舉起手,狠狠地錘著桌子。

一邊錘,他一邊嚎叫著:“屮你嗎!屮你嗎!屮你嗎!

他聲嘶力竭地尖叫著,拳頭沉重有力、就像是齒輪緊緊咬著鎖釦,在機械的運作裡週而復始地旋轉。

一下又一下,蒼白的桌面隨著他的動作而漸漸染上了些許猩紅。

點點鮮血留在那片虛無的慘白之中,頹廢而死寂。

白令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他的動作。

好半天之後。

吳大有擦了擦自己的拳頭:“不好意思,失態了。”

“總之,你盡力去做就好,”他鎮定自若地說道,就像之前的癲狂完全不是他一樣,“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也不要太急迫。我相信你,畢竟說到底我們都是同樣的,只有細節的不同。”

“哦,記得先不要急著把心臟裝上。如果你裝上了的話,那麼西歐那邊那個瘋子也會感覺到你。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先知了,但是他的鼻子跟狗一樣靈、以前也沒少找過我麻煩。”

“還有,”吳大有最後看向白令,“小心那個時之狹間裡的傢伙。”

“如果我猜的不錯,那是時間特意用來針對你這種人的。她在很久以前就被賦予了指令,會把你追殺到死、直到徹底挫骨揚灰。”

“這麼想想,時間還真是閒得慌,”吳大有笑著,“竟然專門弄個美少女來追殺,也不知道是給你發福利還是噁心你。總之呢,就這樣吧。我累了,接下來要去休息了。”

“反正如果你失敗了、我也死了。在此之前,我寧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避難所裡面停留三千萬年,拜拜。”

說完這句話之後,白令面前的大屏幕頓時黑了下來。

看著一片漆黑的螢幕。

白令默不作聲,只是手指緊緊摳著自己的皮膚,指甲印跡深深陷入掌心裡。

“也是,人哪有不瘋的呢?”白令自言自語道,“能留到現在才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至少他接下來,恐怕也會發瘋了。

想到這裡,原本平靜一片的白令,甚至開始有些同情迴歸正常心態的自己了。

驟然接收到這麼龐大的資訊、還被吳大有擺出那樣的姿態,恐怕會嚇一跳吧?

不過誰管他呢?

反正大家夥都這麼瘋,自己瘋了、結果也差不多。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心中延續。

白令緩緩閉上了眼睛,意識逐漸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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