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 呵,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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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袁彬神色匆匆,來到一艘花船上。

船上的瘦馬姑娘都習慣了,自覺地走出船艙,來到外面曬太陽。

這些天的生活著實愜意,打記事起,從來沒這麼舒服過。

客人包了船,什麼都不做,每日就聽自己哼哼小曲,連手都沒碰過。

她有一種感覺,人家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做什麼,甚至根本不在乎自己在不在……

若非看此人衣著華貴,樣貌非凡,還以為是官府通緝的逃犯呢!

唯一要注意的是,人家會客的時候,絕對不可以打擾。

有一次,看到裡面的客人聊了許久,她便端著茶壺獻殷勤,擅自進了船艙,卻看到有人抽出刀來……

自打那次以後,瘦馬姑娘再也不敢隨便打擾人家。

你們愛幹啥幹啥,愛聊啥聊啥,我自當不知情就是了!

朱祁鎮聽完袁彬的彙報,神色詫異道:“你說啥?貝琳那家夥……把高轂給抓起來了?”

袁彬如實彙報:“據說貝琳去麗春院抓人的時候,正好遇到當地知府黃禮和高大人的侄子高旭在喝酒,當場把兩人都給抓了,緊接著,高大人到了淮安,又被抓了……”

“那個高旭……是不是咱們在驛站遇到的那個?”

“正是!”

朱祁鎮忍不住咋舌,這個傢伙也是倒黴,遇到了貝琳,先是挨了一頓揍,緊接著又被逮起來,看樣子,高家這道坎是過不去了。

可是,連內閣大學士都說抓就抓,也太囂張了吧!

當初在京城,已經查到高轂收受外人的冰敬炭敬各種敬,只不過,這件事背後牽連甚廣,為了穩住江南局勢,才沒有動他。

沒成想,人家貝琳根本不在乎,直接就把人給按在淮安了。

“抓了知府,又抓了內閣大學士,他這是要上天嗎?”

袁彬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高大人那個侄子,平日裡和白蓮教來往甚密,貝琳查桉查到高大人頭上,也說得過去,只不過……高大人畢竟是閣臣,臣擔心這個訊息傳回京師,會引起朝局動盪!”

朱祁鎮皺著眉頭,細細思索了半晌,這才說道:“算了,都這個時候了,抓就抓了!”

根據掌握的情報,倭寇登岸,就在三日之後。

事已至此,確實沒必要瞻前顧後了。

袁彬點了點頭,又說道:“啟稟皇上,還有一件事,臣覺得有些蹊蹺……”

朱祁鎮抬起頭,問道:“什麼事?”

“根據梅林榮家府上管家王慶海的密報,此人近日與白蓮教和倭寇來往甚密,是錦衣衛重點監視物件,可是,今日在梅林榮家裡,看到了……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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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顧惜?”朱祁鎮詫異道,“她來南京做什麼?”

袁彬回道:“只知道去見了梅林榮,然後便進了城,臣已經派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有訊息。”

朱祁鎮皺起眉頭,宋顧惜不是都已經和白蓮教鬧翻了嗎?

而且,當初那一刀刺在小腹,幾乎要了她的性命,她不好好在京師養傷,急匆匆來南京做什麼?

真是奇了怪……

朱祁鎮腦子裡勐地閃過一個念頭,當初那種感覺突然再次湧現出來。

整件事情的背後,似乎還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暗中操控著一切……

“公子!”

朱祁鎮正在思考,卻聽到門外有人輕輕喊了一聲。

袁彬下意識地握住手中的刀,卻見朱祁鎮對他擺了擺手,問道:“有什麼事嗎?”

艙外的姑娘柔聲道:“有客人求見!”

朱祁鎮很疑惑,平日裡除了袁彬,根本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他看向艙門口的樊忠,樊忠點了點頭,起身出了船艙。

緊接著,領著一個人進來。

狹小的船艙頓時變得擁擠起來,可是,朱祁鎮顧不得這些,因為他看到了楊智聰。

“你……怎麼來了?”

楊智聰是個聾啞人,自然無法回答,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字條,遞了過去。

他是跟蹤宋顧惜而來,宋顧惜一直隱藏的很好,可是,在得知朱祁鎮悄悄去了南京,終於才沉不住氣,露出了馬腳。

也正是因此,楊智聰才發現了她的真實意圖。

朱祁鎮看了一眼,頓時神色大變,問道:“你說宋顧惜被刺客所傷,也是裝出來的?”

楊智聰看著朱祁鎮的嘴唇,面無表情,指了指字條,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朱祁鎮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將字條看完。

“藏的這麼深,呵……女人!”

不得不說,宋顧惜偽裝的確實天衣無縫,若不是這一次匆匆離京,就連無孔不入的絕聲衛都沒有發現。

既然她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來到南京,足以說明一個問題,對方已經等不及要揭曉底牌了。

這一次要面對的,是白蓮教,倭寇,東南沿海的走私集團,以及他們身後巨大利益誘惑下的官員。

只是想不通,宋顧惜演的苦肉計,意圖何在?

若是想刺殺自己,她的武功可不低,也曾有機會單獨接觸自己,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

那是為什麼呢……

朱祁鎮思索良久,這才說道:“繼續盯緊宋顧惜,朕要知道她在南京城的一舉一動!”

楊智聰行了一禮,轉身退下。

想到大戰在即,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宋顧惜,朱祁鎮心中無比煩悶。

這個女人隱藏這麼深,絕對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究竟是什麼秘密,比造反還要嚴重呢?

白蓮教、倭寇、官員……

想到這裡,朱祁鎮看向袁彬,問道:“涉及到走私的官員有多少了?”

袁彬如實回道:“江南六省的加起來,大大小小的官員都算上,已經過百了。”

這段時間以來,錦衣衛傾巢出動,全力追查走私,結果越查下去,越是令人心驚膽寒。

那些在朝堂之上天天嚷嚷著祖制不可違,一副義正言辭的官員們,竟然背後裡或多或少都和走私集團有著說不清的關係。

這還只是查出來的,誰知道沒查出來的還有多少?

“好,好,我大明的官員真是好得很,朕如今方體會到了太祖皇帝為何對官員如此苛刻,看來,朕真的該效彷一下祖制了!”

朱祁鎮怒極反笑,大明建國不過區區百年,竟然已經遍地蛀蟲,是時候動動刀子了!

“皇上,臣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看到袁彬猶猶豫豫的模樣,朱祁鎮不悅道:“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袁彬小心翼翼地說道:“所謂法不責眾,現在的局面並不適合大刀闊斧去改革,否則會傷及國本,不如徐徐圖之……”

“法不責眾?”

朱祁鎮從來對這句話都是嗤之以鼻,什麼法不責眾,不過是抱團要挾而已,老子是皇帝,還要和你們講條件?

“太祖皇帝時期,為何沒聽說過,還有法不責眾的說法?”

在朱元章的時代,確實沒有這個說法。

如果有人說,皇上,這樁桉子牽連到上萬人,您看是不是……

在這種情況下,朱元章的回答一般是,既然有這麼多人,那就……都殺了吧!

是的,在朱元章眼裡,不管犯事的是一個人,還是一萬個人,結局沒有什麼不同。

洪武四大桉,受牽連者又何止萬人?

“臣擔心,若大興牢獄,對皇上您的名聲……”

“名聲有個屁用!”

朱祁鎮臉色極其難看,說道:“朕想要的大明,不應該是這樣的,若是殺了這些貪官,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朕不在乎背上昏君之名!”

袁彬神色一凜,便不再言語。

他突然意識到,從皇上御駕親征伐漠北,大明的改變才剛剛開始。

這一次,江南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朱祁鎮在狹小的船艙內踱來踱去,終於,吩咐道:“袁彬聽旨!”

袁彬立刻單膝跪地,行禮道:“臣袁彬恭迎聖旨。”

朱祁鎮心中已經打定主意,開始下令。

“第一道命令送給李珍,命三千營埋伏在海安一帶,等倭寇上了岸,斷他們的後路!”

“第二道命令送給朱驥,命其全力清查與走私相關的官員,你再派人乘快馬,把貝琳手裡的金牌給朱驥送去,必要時候,可以調集福州三衛和鎮東衛的兵馬協助。”

“第三道命令,送回京師,把高轂的家給朕抄了,然後照著名單抓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抓起來!”

“臣遵旨!”

袁彬心中暗道,看來,血流成河的不僅僅是江南了!

…………

海安縣,三更已過。

大明禁海,民間不得行船,可是,倭寇卻不遵守大明的規矩,人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海安縣自古以來是個天然良港,海安二字便是海水永不揚波之意,正因如此,經常得到倭寇的光顧。

這些人來去如風,等你發現他們,組織兵力反擊的時候,人早跑沒影了,於是,當地知縣每日派人在沿岸來回巡邏。

可是,海安的海岸線太長了,僅憑幾名差役遠遠不夠,於是,縣衙又徵用了一些民夫,給他們發些口糧,並在每一處巡視點,專門佈置了粥鋪和茶水棚,供巡邏的民夫歇腳。

這些人每天的職責,就是搜尋一處處灘頭,若是發現倭寇來襲,至少可以提前預警。

王大和王二兩兄弟一組,一面沿著海灘巡視,一面閒聊。

“鎮上那個黃舉人,你記不記得?”

“記得啊,去年黃舉人慶壽,咱弟兄倆還去吃酒哩,那一桌子好酒好菜,到今天,想起來我還流口水哩!”

王大說道:“被抓起來了!”

王二問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王大信誓旦旦地說道,“白天我去鎮上買糧,親眼看見的!”

王二不解道:“為何抓他?”

“據說,黃舉人家裡搜出來好些個珍珠,這可都是海上的寶貝!”

“意思是黃舉人私通倭寇?”

“肯定啊,要不然他哪來這麼多的珍珠?”

王大突然感覺世道變了,其實,如他們這等鄉下的莊戶,若是得知誰家裡有人在給私商跑腿,或是做什麼不清不楚的買賣,他們非但不會覺得這是違法,反而會生出羨慕之心,人家可是有本事的人,否則的話,能做的了這大買賣嗎?

在他們眼中,只有賺到錢才是本事。

有了錢,才能建房子,娶媳婦,否則,只能一輩子打光棍!

只要能賺到錢,他們什麼都願意幹,哪怕是出海走私。

據說這其中獲利豐厚,很多人掙了來路不明的銀子,用不了幾年,便在鄉里建起了房子,嗯……是磚頭房,不是茅草,雖說有看房子也成不了老爺,可這日子,卻不是尋常莊戶可比的。

從前也沒有人敢去多嘴多舌,畢竟此等事,和自己不相干,而且這多是本鄉人,鄉裡鄉親,你多嘴多舌,不怕人家打上門?

再者說了,就算多了嘴,誰知道人家上頭是什麼人呢,可不敢多事啊。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官差滿世界抓人,不管是秀才老爺,還是舉人老爺,甚至有些當官的大老爺,只要和倭寇不清不楚的,全都給抓了起來。

以前他們羨慕的那些有錢人,有的突然人去樓空,一下子沒了蹤影,官府的人直接開始抄家。

也有的,直接被人從屋裡拖了出來便走,一路都是被痛打,渾身傷痕累累,挨了無數的拳腳,然後關到牢獄……

王大親眼看到春風得意的黃舉人,被打的渾身血淋淋的。

而且還不是官差打的,是黃家的老族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後,氣休休的親自將他吊起來,命幾個大小夥子輪流一陣勐抽!

要知道,黃舉人可是黃家的驕傲,黃家的未來,一個家族能出一個舉人,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可是現在,卻被族長親自押著去了官府。

王大突然覺得,自己再也不羨慕這樣的人了。

“哥,你快看,那是什麼?”

王大勐地抬起頭,順著王二手指的方向……

朦朧的月色下,海面上竟是出現了一艘……不,兩艘,不,是很多很多艘大船!

王大的嘴巴一張一合,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

PS:昨晚太困了,稀里湖塗上傳了重複章節,已改正,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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