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燈光依次亮起，將整個通道照得如同白晝。

而隨著葉銘走出通道，前方的路燈也是如此，就彷彿在歡迎他一般，從院士小區的門口直抵他家的門口。

房門悄然開啟，尹塔站在門口等候著他的歸來。

“磊哥，辛苦了。”葉銘轉身對周磊和另外一位戰士笑著客氣道。

他知道，周磊他們把自己送進門後，還要隨時警惕安保——當然，遍布整個校區的智慧攝像頭與各種感應器，使得艾塔完全可以勝任，但周磊等人的工作便是負責他的安全，是隨時都需要值守戒備的。

“沒事，早就習慣了。”周磊呵呵一笑，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示意葉銘進屋。

葉銘點了點頭，隨後走進屋內。

此時已經臨近夜裡12點，他和牛主任聊了一會後，又與墨谷討論了一下後續實驗的細節。

目前墨谷的實驗是將SIRT8的表達蛋白用原始的注射方式來對小白鼠進行實驗，目前觀測的結果，其表達器官似乎覆蓋了小白鼠的全部組織。對於此，墨谷的猜測是，SIRT8有可能是實現了蛋白的逆轉錄，從而透過控制細胞分裂的時間來完成延緩小白鼠衰老。

但這個猜測只僅僅只是猜測……因為這違背了人類目前生物學的中心法則。

所謂中心法則，指的是遺傳信息的標準流程中，遺傳信息不能由蛋白質轉移到蛋白質或核酸之中。

當然，這裡面也有例外，譬如朊病毒。

而對該法則的挑戰，最新的進展是十年前，有團隊證明了RNA也可以被寫回DNA——但注意，這是RNA，而非蛋白。

葉銘自知在生物領域不會比墨谷更強，特別還是在這種最前沿的領域，因此他很尊重墨谷的看法。

因此他完全支援墨谷“不要著急，等她過去之後徹底弄清楚極致”的態度——如果能夠實現蛋白的逆轉錄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實現，恐怕就真只有搞這個“延年益壽針”了。

但作為主持這個世界上最燒錢工程的負責人，他也有必要為工程找錢……最起碼，餅要給那些有錢人畫出來。

……

“尹塔，七姐睡著沒？”

洗完澡，葉銘一邊穿著睡衣，一邊在腦海中問道。

“睡著了。”

“嗯，那到書房去。”葉銘將頭髮胡亂地擦了幾下後，輕手輕腳地走過自己的臥室，他知道漆與墨最近很忙，一直在負責模塊化工廠的事宜，也就不打擾她，而是直接進入書房。

開啟書房門的時候，他看到尹塔彎腰駝背，躡手躡腳，活脫脫的小偷模樣便啞然失笑：“你這小偷把式跟誰學的？”

“嘿嘿，這樣的聲音最小。”

“那當然，小偷嘛。”葉銘隨後走進書房，躺到書房的單人床上。

尹塔貼心地關上房門，隨後坐到床邊。

葉銘抓起床頭的全息眼鏡，沉默幾秒後緩緩呼了口氣，隨後望向尹塔：“你說，系統的主體終端會不會在四維空間？”

“不知道。”尹塔緩緩搖頭，頭部的顯示屏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我記得，我們之前聊過這個問題。”

“是的，我們聊過。但那時候，我們對高維空間幾乎一無所知。但現在……我們好歹知道了一點。”

“但也近似於毫無所知。”

“不，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有預感。”葉銘說著帶上了眼鏡，隨後接入被送入高維空間的探測器。

來自四維空間的畫面透過超距通訊跨越維度而來。

依舊是一片無法形容的光怪陸離，甚至讓人都無法確定身在何處，哪怕啟動引擎，都只是換來無從辨別的畫面流轉。

但在葉銘眼中，這其實是符合投影模型的——即高維空間探測器的鏡頭，觀看到的並不是高維空間自身的場景，而是探測器本身的投影在空間的體現。

一句話就是，它在看自己。

“什麼預感？”

“預感就是，四維空間，或許存在文明。”說著葉銘沉默了下來，又長嘆一口氣：“我其實很不情願去假設有高維文明這種事的，因為要跨越維度非但很難，甚至都難以想象，譬如高維生物的是以什麼形態存在的，我們就完全無法想象。”

“但……霍老爺子在對我的空間度規進行規範的時候，他獲得了一個穩定的場解。然後又發現，該解與之前他的超立方體構型是可以互相變換的。”

“能量，物質，都可以高維以超立方體的構型獲得儲存——甚至他還做了延伸，認為該立方體可以滿足更高維的投影定義。”

“只可惜，我們作為三維生物，就算進入了高維世界，也無法得窺高維世界的真實，只能看到三維的視界。”

尹塔“思考”了一會後點頭，隨後語中帶起了幾分疑惑：“但這與系統是否是在四維空間有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葉銘盯著她：“一旦我們確定了座標系，那我就可以透過系統和我的干涉，找到它的位置，甚至……去到它的旁邊！”

說著葉銘便坐起身來，目光灼灼。

長期以來，無數人都奉他為應運而生的、是與牛頓與愛因斯坦齊名、甚至還要超越的天才。

但葉銘卻從來沒有半點的迷失。

他知道，自己只是“稍稍”努力了一點。

如果沒有系統的啟發，他絕對不可能取得實現如今成就的萬一——頂多了他當個工程師，還是996的那種。

葉銘不相信命運，但他確實很想當著系統，以及系統製造者的面問一句，為什麼是自己？

尹塔一攤手，做出了一個無奈的動作。

“好吧，看來你對我還是有所保留。”

“我沒有！”

“嗯……確實，好像你誕生之初什麼都不懂來著。”葉銘眯著眼，笑著打趣了一番，心情也開心了不少：“來，我們來設計一下傳送蟲洞的驗證模型。”

……

隨著問星號不斷遠離地球，日曆也一頁一頁翻過，轉眼便來到了五月。

在五月的第一個週末，一篇來自腦機中心的論文被貼到了艾塔學術上。

——《蒼藍星生物SIRT族基因表達蛋白對小白鼠壽命的影響觀察》

該報告中，提出了蒼藍星的哺乳動物體內與人類共有SIRT基因，但額外多出一組亞族，暫時被命名為SIRT8。透過分析，論文小組認為該族基因與人類的“長壽基因”類似，可以廣泛地作用於生物包括鬧，心，肺等各個重要器官。

同時，該報告還指出，透過觀測以及對比，蒼藍星的類鼠類哺乳動物，其細胞分裂週期間隔極長，這意味著就算是普通的“老鼠”，它們的壽命也長達三到五年。

而透過將提取的SIRT8蛋白注入小白鼠體內之後，小白鼠的細胞分裂週期也被延長了。

眾所周知，人的壽命上限與細胞的分裂週期呈正相關，而細胞端粒的長度決定了分裂次數——即，在排除疾病的因素下，自然生命若想活得更久，那要麼增加分裂次數，要麼減緩分裂週期。

該論文雖然說得很嚴謹，只字未提延緩壽命，但字字直指延緩壽命。

……

省城科技園，集智科技。

作為一個“產值”龐大到無可想象的巨無霸，集智科技的股份早在過去數年中進行了數次的改革，其創始人的股份早已被稀釋得幾不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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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準確地說，它已經歸於了國有。

只是，無論是管理層也好，還是普通的員工也好，都沒有變。

大家依舊朝九晚五，輕鬆且愉快地上著班，甚至對於普通員工而言，工資都並沒有如同外界傳說那樣高得離譜，而且國家早就實行了嚴格的分級個稅制度，並全面實現了艾塔的管理——你想逃稅都沒得逃。

因此，除了輕鬆一點，以及“社會地位”或許稍高一點之外，集智科技的員工並沒有太多的實際好處。

但怎麼說呢，在現在國家逐漸走向高福利的時代，社會地位，或者說“榮譽感”，“優越感”，便變得……肉眼可見地值得追求起來。

別的不說，和葉銘院士做同事，這種事，你其他人誰敢想？

會議室內，漆與墨正在給一群下屬開會。

“明天是我們第一棟萬能整合工廠試運行的日子，大家打起精神來，不要什麼事都想著有艾塔。”

漆與墨的頭髮在腦後挽出一個髮髻，讓她的模樣看起來幹練了許多，此時的她表情嚴肅，甚至還敲了敲桌子：“說小一點，萬能工廠是今後人類大面積開採月球資源，小行星帶以及柯尹伯帶資源的前提，說大一點，它可以支援人類走向深度的太空無人化殖民，出不得半點差錯的。”

所有人齊齊點頭，連連應承。

其實不消漆與墨提醒，他們也知道，萬能整合工廠的重要意義——主要在於“萬能”二字。

什麼是萬能的？

當然是什麼活兒都能做，才是萬能的。

目前人類在月球基地上已經初步建立起了採礦和水冰資源迴圈的初級工業基地，但該基地的佔地和規模之龐大……耗時之久，耗資之巨，是大家都親眼看到的。

隨著蒼藍星的被發現，今後在該地建立殖民地將會是必然。那麼……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就是，要如何最快地在蒼藍星完成工業體系的建立？

當然，完整的工業體系顯然不可能。

但如果能夠有那麼一座工廠，可以最大限度地完成工業生產中的多個生產任務呢？

於是，萬能整合工廠的思路便應運而生了。

設計中，這第一棟萬能整合工廠，將全面採取無人化生產，全機械臂執行，核心是冶煉和機床以及資源迴圈，其功能將覆蓋礦物採集，冶煉，衝壓，分割，製造等多個領域。

簡單地說，就是把它丟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星球上，只要有能源，那麼它就可以自己採礦，自己收集水冰，然後從0造出需要的零部件和機械設備。

當然，它說是“萬能”，實際上肯定不可能全部萬能，譬如半導體和橡膠制品以及其他化工原材料，就需要自行攜帶——畢竟所有材料中，最重的，最佔地方的還是鋼鐵。

至於能源……自然是透過外接飛船電力而來。

透過長達一年的設計與製造，目前，這座產能雖然完全不夠看，但幹的活兒卻超乎想象的萬能工廠終於成型。

而它，還只是第一批，專注鋼鐵製品的工廠。

按照葉銘的想法，它應該擁有完全的自我複製能力，只有那樣，才能徹底解放生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