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呂洞賓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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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他擦拭幾回汗水。終於等到昏暗的巷道鑽出來一個唇紅齒白,柳眉星眼的芳齡少女對他說:“賣燈芯的。給我來兩串。”

燈芯是早經系好的,一小捆兒一小捆兒,很輕,似乎帶著乳酪的香味。

“給。”

鍾離接過那七十力,從簸箕裡的取出兩串燈芯草遞給她。順利完成了一宗買賣。

這地域名為閬苑,並不顯得一點點仙氣飄然。路過的商賈旅客都忍不住貶低。

又常言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閬苑卻無有山水,更惶論高樓大廈,若問及此地優勢,也只有南面常年掩蓋在烏雲與黑夜底下的小花園了。那小花園養活了當地土著的祖祖輩輩。就連他們平時等價交換的貨幣,也經由花園裡一種稱之為力的植物根鬚製成。

“力”難以成活,所以就更珍貴。除了需要富含各種礦物質的特殊土壤培植外,還需要大量吸收一種叫布林多的液體。而布林多液體遠在閬苑七百多千米開外的高山之巔,聖水湖中,常年掩埋在皚皚白雪、冷冽如鐵的寒冰之下。

四月。一大早,穿著灰色棉服的運輸工人裝滿一車子一桶桶地布林多液,形色匆匆地趕往閬苑。

大鼻子似的鈴鐺,掛在鬣狗的脖子上,隨著急性子的風呼啦啦地響。

園裡勞碌的工人聽見了,禁不住一陣歡呼,又興高采烈地唱起莫名的民歌。他們熱忱歡迎外地人。哪怕僅是一個工人。

比起其他等價交換的貨幣,“力”明顯有著一個缺點。

它不過是植被,根鬚免不了枯蔫和腐爛。過去常常如此。

需要換得新的。於是,閬苑的土著們就不厭其煩地去小花園裡培育。

“你在做什麼呢?”

鍾離回頭一看,呂賓正把一桶養液舀到徑口黑黢黢的缸中。

正午時分,花園的灌木叢間洩出一襲怪味。有點像陳年的普洱的黴味。

呂賓望一望鍾離粘滿泥土的手,又望一望旁邊狼藉的黃花燈芯草,眉目間露出一些不快之色。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要糟蹋這草,以及這愚蠢的花園,然後徹底

告別這塵世。”

先是鍾離一邊抽噎,一邊說。眼睛裡紋滿了紅血絲。

“你先別哭……”他好心安慰一句。鍾離才止住眼眶裡打轉的眼淚。

“又為什麼?”

他繼續說道:“我想明白你的心裡想法。想知道糟蹋過黃花草的你有沒有觸及內心深處中的羞恥?”

羞恥。

就像籠罩在小花園千萬丈高的夜空中的烏雲,這裡的人們直覺和羞恥密不可分。

鍾離回答:“羞恥啊。當然極其的羞恥。可你要我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怎麼能讓自己的內心安分一些。我只有糟蹋這黃花草,這養活了我們家四代人的青草。然後再回去那該去的地方!”

“閉嘴吧!蠢貨!”他忽地怒叱一聲,打斷了前者的話。

“你須明白西施出自情人眼中。情感勉強不得。你有那麼多喜歡,那麼多瘋狂,也不能改變一顆既已定向的心。”

聽他這樣說,鍾離整個人黯淡了下來。

他又繼續說:“最後我多說一句。黃花草也沒招惹你。它更從來沒愛過誰。沒必要受你這蠻不講理的怒火。”

鍾離頭皮發了一陣酥麻,紅著臉說道:“也許你是對的,我對不起這黃花草……。”

呂賓推起那糞板車,在鬆軟的土壤軋出兩條歪歪扭扭的輪痕,漸漸隱沒在黑暗當中。

呂賓的糞板車結實、輕便。

呂賓為人高大,壯實,十根手指頭像樹根須一般遒勁。

他的工作是用這糞板車擱上一桶又一桶的瑤池養料,送往小花園的各個區域,以供人們培育花叢。

沿路不灑一抹油漬,不招惹一隻蟲豸,正顯出他的真本事。

這裡雖為花園,卻也培育各樣的水果和蔬菜,永無盡時。比如田地編號七五八,是一個姓韓的年輕人種植巽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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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生性情古怪,固喜研究易學,滿口的天文地理,八卦六爻,逢男人必說青雲之志,遇婦人必說刑剋夫君子女之流。

這園裡多數是老實巴交,打字不是一個的農民

,也無人敢辯駁他的話。卻也就只顧聽。聽了也就忘記了。

“編號七五八耕主韓生。”呂賓擱下裂一道小口的木柄塑膠水瓢,說道,“我把你的缸裝滿了。”

“哦哦……謝……謝謝。”

把食指隔在書縫間,韓生乾巴巴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如鐵一般堅硬的聲音。

“謝什麼謝。狗屁玩意。老子領工資的。”呂賓滿不在乎地說道。

“哦哦……賓哥,我看你今日氣色不錯嘛。”

韓生舔舐下嘴唇,仍是低著頭,直說道。

“狗屁玩意。你要說什麼命理和劫數之流的,你就給我滾狗屁去。你那套用不著我身上。”

“哦哦……呃……賓哥,我又沒有恭維你的意思。我何須恭維誰。我昨日去城北的滿口香吃茶,又住上等的閣樓,夙夜在公,望北邊夜空又有星宿陷落,想來是你的福星快臨門了。這福星之所以是你的福星,是因為你八字當中帶有……”

“且打住。”

呂賓打斷韓生的話,回答道:“韓生,又或者你很閒吧,想來也是很閒的。你這巽辣椒長滿地的草,卻不好好地整治,而又跟我鬼話連篇,可能你也是聽不懂自己說的話。”

“我怎麼就聽不懂?”

韓生竟從凳子上跳起來,險些眼睛都要凸出來,一邊辯駁道:“凡易者簡易也。易之高妙玄奧,玄之又玄,我亦能窺探一二。怎麼輪到你一個末學來質疑?

再者,我呢,也理解你們的粗魯和無知,所以將高深的道理用通俗的語言表達出來。再再者。

我的巽辣椒長草也無關你的事。你就是一個運輸大便的搬運工,叫你一聲賓哥過分得意了吧。”

“你怎麼說話你!簡直沒把爺放眼裡。”

呂賓彷彿著了火的煤氣桶,急步走到韓生面前,扯起他的衣領,掏一巴掌下去。

期間,他也隱約記得韓生的推搡。

含著大侮辱的耳光聲,在驟然惡化的天氣底下,戰戰兢兢地遊走。

後來,這韓生回家了,閉門不出好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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