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薄情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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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趙新月醒來,一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深邃的黑眸。

窗簾密實不透光,房間中仍昏暗不知幾時,趙新月的意識緩慢回籠。

她看到早已醒來的白拓明,半撐在身旁,正將她靜靜凝視。

這並不是一個浪漫的場景。他面色略帶迷惘,盯著她看,更像是在進行一項有意思的人類觀察。

“拓明?”她比他更迷茫,聲音啞啞,人還沒醒透。

“你打呼嚕了。”白拓明冷不丁說。

趙新月眨眨朦朧的眼,為這句話感到荒謬。

雖然誰也不能準確判斷自己睡著了以後的事,但過去她從來沒聽過任何人向自己反映這個。

稍稍一愣之後,她沒有辯駁,脾氣很好地詢問他:“吵醒你了嗎?”

“吵醒我的是這個。”白拓明皺眉,將一樣東西懸在了她的面前,他話音剛落,它“滴滴”叫個不停。

是她的鬧鐘,液晶屏上顯示剛過九點一刻。

趙新月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像只兔子一樣躥出去洗漱。

在她擠出牙膏,把電動牙刷塞進嘴裡的時候,白拓明也起了床,走來盥洗室的門邊,看看她這副狼狽樣子。

“送你。”他用輕描淡寫的口吻道,神情倦懶,透著幾分心不在焉。

趙新月第一反應是婉拒,但沒等她回答,他從另一側的衣帽間裡拿了件襯衣就轉身走了,她有些著急地追出去半個腦袋。

趙新月不需要他送,早高峰交通時時擁堵,周邊一帶地處滬市最繁華的路段,開車不是明智的選擇。

她可以自己騎摩的,起碼,堵在路上等紅燈的那點兒時間,騎著車早就到了公司。

“需要為您叫車嗎?”這裡的門童,起初會上前禮貌問詢。

時間久了,他們學會了默契地為她指引那輛還沒被人騎走的車在哪裡,趙新月可能是長住在這裡,唯一一個會騎共享單車的客人。

趙新月滿嘴都是泡沫,站在盥洗室的門口,發怔地看著男人站在窗前低頭扣領口的紐扣,腦子裡亂了一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他面前的角色是什麼。

趙新月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把“不用了,謝謝”這句話嚥進肚子,回洗手檯前漱了口。

再走出去時,她在他的身後輕聲說道:“我陪你吃早餐吧。”

樓下的車流熙熙攘攘,向著四面八方分散,又匯聚,轉眼,十點十分了。

早過了上班時間,趙新月的手機密集地“嗡嗡”響動了一陣。

“不用謝我,都是小事。”

“反倒是你幫我大忙了。”

“那你什麼時候到公司?”

“你早點來哦!”

……

趙新月不動聲色地一瞥大致內容,目光移回坐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白拓明在用刀叉切割盤中的煎鱈魚,動作斯文有秩序。

與文藝類作品中把時間運用到分秒的成功人士有所差別,他吃東西習慣保持專心致志,不喜歡在早餐時間分心閱讀報紙新聞,更別提被工作的事打擾。

趙新月倒扣了手機,順手按成靜音。

“味道還好嗎?”她問,知道他對飲食挑剔,只是以前常去的那家brunch近來升級裝修,只能臨時換了評價還不錯的另一家。

要陪他吃頓早飯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公司今早有述職會,她拜託交好的同事,想方設法將上臺順序延後。趙新月在這家公司,不能更守規矩,工作少有懈怠的時刻,也常常需要為各項瑣事苦苦掰扯,平時除卻外勤的日子,打卡都是準點一次不落。

這樣的兢兢業業,如果不是白拓明的私車曾等在公司樓下,眾目睽睽之中將她接走,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她是重點客戶的女朋友。

要知道,白拓明一個簽字,就批了集團下一連串子公司的廣告合作給他們,直接撐起這個部門的大半業績。

“還不錯。”白拓明點頭,眼皮不抬,“工作很忙?”

她簡訊太多,他還是注意到了。

“也沒有,一會兒去公司處理些事,就差不多了吧。”趙新月儘量說得簡短,他不愛聽這些。

她明白,白拓明常年各地奔波,批投資聊專案,難得有空在她這裡停留,並不是來尋求“上班好辛苦”這種共同語言的。

頓一頓,趙新月主動提起:“抽點時間陪陪我,好不好?”

白拓明很少笑,吝嗇似的,淡淡的那麼一點弧度,就代表了他心情愉悅。

“我晚上叫車去接你。”他說完,放下手中的刀叉,將餐盤端起,換走了她面前的那一份。

切好的鱈魚塊在盤中整齊碼放,趙新月為這樣奢侈的待遇一時沒回過神,眨巴著眼的表情有點兒可愛。白拓明漫不經心喝著咖啡,深沉的眸光從骨瓷杯後折射出來。

“要我喂麼?”

日光鋪疊了半張桌面,白拓明的手越過去,指節從她的唇畔蹭過。

趙新月馬上低下了頭,雙手絞起餐巾,她以為嘴上沾了碎屑,擦過才發現並沒有。

再抬頭,對面的人垂著眸微微笑了,那眼底不經意流露的溫柔,看得她不禁又一次失了神。

總覺得,比起藏著謹慎的撒嬌,白拓明更樂意見到她偶爾展露出的糊塗。

……

“小趙,小趙?”溫葵搖搖人,趙新月“啊”了一聲,如夢方醒。

思緒從遙遠的天邊飛來,七零八落地迴歸辦公室,趙新月正站在工位前,與同事協調工作上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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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說到了哪兒?

“你真的要幫我去寶安拿那批樣品嗎?好遠啊,路況還不好,像坐蹦蹦車,我每次去都吐得稀里嘩啦的。”溫葵翻著自己的行程本,落筆之前,再一次向她確認。

原來是這個。

趙新月頓一秒,點了點頭:“嗯。”

“沒有問題,交給我。”她扯了張便利貼,好記下地址和電話,“主要我這幾天有點私事要處理,不能來公司,要麻煩你了。”

所謂“私事”,不是別的,白拓明來了,她便儘可能把自己的時間都空出來,好遷就他的行程。

“何必這麼辛苦?”路過的同事聽到她們的對話,一扭頭,眉梢裡都是戲謔,“叫白總再多給你幾個大單子不就好了?這樣你就有大把時間玩了。”

工作日的下午,偌大的辦公室內充斥各類嘈雜,她這話一出,周圍頃刻安靜了不少。

溫葵先是驚訝,然後狠狠瞪了她一眼,再看趙新月卻沒有特別的反應,擱那兒不受影響地自顧自寫著備忘,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總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們小趙今天真好看。”偏偏對方又走近了幾步,親親熱熱地挨上她的肩膀。

趙新月今日的妝容比往常仔細,頭髮也精心護理過。她不太參與辦公室裡的明爭暗鬥,但聽得懂恭維與捧殺之間的區別。

那人下一句說:“這枚胸針是梵克雅寶吧?白總對你好大方。”

趙新月記錄的筆停下來,最後一劃結束得倉促,捺簡化成短短的點。

溫葵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剛想開口幫忙說兩句,突然間有人清了清嗓子,將眾人的注意力移開。

“親愛的,我解釋一下,這個是我送的。”領導葉姐面無表情地出現在不遠處,朝她們走過來。

那些偷偷摸摸聽熱鬧的人紛紛正襟危坐,剛才還笑嘻嘻逗著趙新月說話的同事,也連忙收斂。

葉姐一本正經地道:“上個月我們組有人差點丟了個專案,我就不點名了,小趙幫忙跑了好幾次硬是給談了回來,我尋思著年底表彰優秀員工還早,自己私下先表示表示,一點小心意也不是很貴重,什麼梵克雅寶呀?你看清楚,小ck都不認識了嗎?”

眾人一個兩個都沒忍住,鬨笑開了,只剩那位同事面紅耳赤,葉姐板起個臉:“趕緊都給我去工作!”

辦公室很快恢復了喧鬧,彷彿無事發生,趙新月靜靜坐回自己的椅子,將新的行程表貼在日曆上,覆蓋住原來的那一頁。

趙新月是依賴計劃的人,每週要做的事羅列清晰,這種習慣由來已久。

她從幼年起就和姐姐一起生活,一個無所依靠的年輕姑娘,帶著個小孩,疲於奔命。很多時候,小趙新月要獨自解決大部分日常瑣事,她的姐姐把注意事項寫在一塊小黑板上,每完成一件,就打個勾。

時間一晃,過了這麼多年。趙新月辦公桌上擺著姐姐的照片,每當看著她的笑臉,想起那些,都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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